這縣衙的大牢可不比京城的,空間狹小不說,地上連干草都沒鋪一點。過道上的燭火要滅未滅,照的牢內(nèi)慘慘淡淡。
有人在吶喊,有人在捶墻。等差役推著人進(jìn)來后,立刻噤了聲響。
“趕緊的吧。”牢門吱呀一開,周玄清和劉晏殊由光及暗,一前一后走了進(jìn)來。
周玄清倒是無所謂,掃了一眼后撩起袍子席地而坐。覷看向劉晏殊,發(fā)現(xiàn)他的神色不怎么好看。
他是氣的。堂堂侯爺入獄了,還有王法嗎?在這么一個縣衙里,憋屈不憋屈?
得虧朝中無人知道他來了淮南道一帶,不然等回了京城豈不是授人以柄?
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丝陶翢o顧忌的看著自己。
劉晏殊負(fù)手而立,腰間的寒霜劍有意無意的露出了冰涼劍鞘。
“本侯頭一回見識,有人拿個小賊,反把自己送進(jìn)大牢的。”
這鍋甩的真漂亮,不愧是侯爺。周玄清訕訕一笑:若不是身份擺在這,恐怕這位多少回被人亂拳打死了。
“侯爺說的對,是小道不慎了。不就一個錢袋子嘛,偷了就偷了。往后風(fēng)餐露宿的,也還有侯爺陪著呢。實在頂不住了,小道就湊合著用用那兩只妖幻化出來的銀子。”
打蛇打七寸,掐人要掐喉。一番話下來,噎的劉晏殊頭一次有種被氣飽的感覺。
兩人一度互看不順眼,各自面朝墻壁,好生思量去了。
走道里靜了一陣,又開始響起腳步聲。原來是差役又押著人進(jìn)來了。
“你們兩個膽子不小哇,竟敢跑衙門口斗毆。在里頭好好反省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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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沉或輕的腳步聲隨之臨近,卻在走到此間牢門口時突然止了。
“走著啊,做什么停下來。”
周玄清聞聲抬眸看去:竟然是莫懷古和陸拾遺。
“不要那一間,我們得住這間。”莫懷古微微壓了下唇。
差役詫異的瞪著眼,尋思著是不是今日遇上腦子有問題的了。
“這間有人了,你們以為這是客棧啊,還帶挑三揀四的。”
‘嗖’一下,隔空晃了下眼,只見差役手中多了一錠白花花、沉甸甸的銀子。
“就住這間。”陸拾遺聲音急躁,但眼神冷肅卻是看向牢內(nèi)的侯爺。
差役不再糾結(jié),敷衍道:“行行行,你們?nèi)松靛X多,跑進(jìn)來想住哪一間就住哪一間。別到時候反悔就成。”掂量下銀子就打開了牢門,將他們送了進(jìn)來。
周玄清挑起眉梢,盯著兩只妖打量起來。
陸拾遺臉上竟可疑的泛起一絲暈霞,悶悶道:“沒錯,我們倆個就在縣衙門口打了一架。”
不然以何借口能被抓進(jìn)來?
可這法子著實有些蠢,蠢得還挺可愛的。周玄清舒眉勾笑,沖著那頭的劉晏殊道,“侯爺,你這兩只妖當(dāng)真是忠心啊,小道真是羨慕。”
劉晏殊的表情可沒輕松的起來。清朗的聲音雖懶,卻拖著涼死人的慢調(diào)子。
“不必羨慕,既然湊齊了一桌,不妨聊聊天。”
一瞬,周玄清失了笑意,板正臉色道:“侯爺真是坐得住,小道還以為,侯爺要仗著身份帶我出去呢。”
笑話,不出去難不成等著一會被下罪?也不知那個小賊醒過來沒有,真是愁死個人了。
“小道長你說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本侯就陪著你進(jìn)大牢。此等同甘共苦的情分,你可得好好記著呀。”語氣微重。
說的好像有幾分曖昧的意思,可任誰都看得出,劉晏殊的桃眸里藏著一絲陰郁。神色冷淡,只怕是又記仇了。
——得罪誰都成,偏偏這位鎮(zhèn)國候,心胸狹隘,張狂跋扈。
周玄清想著,暗嘆命苦福薄,面有菜色的抓了抓自己的手臂。
劉晏殊斜眼瞥了一下,眨了眨眼睫,露出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稍縱即逝。
“我說感覺少了點東西,原來那只傻貓不在,真是沒義氣的東西。”陸拾遺打破牢內(nèi)尷尬的氣氛,說了一句。
“說誰呢!我這不是來送消息了?”聽到有妖非議自己,好不容易竄到牢房天窗的花斑貓不愉快了,一溜煙順著墻沿壁滑了下來。
“你們是不知道啊,花爺我方才見鬼了,青天白日的兩只黑白無常鬼啊!”
世人都知無常鬼,一個吸魂一個散魄。
等等,劉晏殊從中聽出了一些扎耳朵的詞來,表情微妙的盯著那只花斑貓道:“你方才管自己叫什么?”
“花爺啊,我家孔先生常管我叫阿花,我聽著怪別扭的,不夠剛。”此貓還不知死活的一邊說話,一邊撓著皮毛。
劉晏殊一張俊臉隨即冷淡下來,眸子更像冬日里的一把冰棱子:“今日,本侯叫你也做一只鬼。”
周玄清還來不及阻止,只見侯爺出手極快,一把掐緊了花斑貓的纖細(xì)脖子,齜著一口森白牙齒。
被一只貓調(diào)戲,還是一只公貓,奇恥大辱啊!豈能放過?
——閹了它閹了它!
劉晏殊的腦子里蹦出來一個小人,張牙舞爪的,十分威武。
“喵嗚呃呃呃!”花斑貓掙扎著吐出舌尖,有進(jìn)氣沒出氣的開始翻眼。
周玄清見狀掏出符箓,蹦起后就朝侯爺腦門一沾,“定!”人不動了,果斷就把花斑貓搶在了懷中。
搞得站在一旁的莫懷古與陸拾遺躊躇猶豫:這情形是該幫忙還是干脆不理?對,別蹚渾水,就讓小道姑好好擔(dān)著侯爺?shù)氖⑴桑?
劉晏殊連眉頭都皺不了一下,修長的指節(jié)還保持著掐脖子的動作。喉間倒是明顯壓著怒意,一字一頓道:“放開本侯—周、玄、清!”
周玄清可不是傻子,接二連三的惹到侯爺,已經(jīng)生出些經(jīng)驗來了。
“放開侯爺自然是可以的,不過你可得與小道約法三章啊。一不能事后報復(fù)小道,二不能牽連我的師弟師妹,三嘛,暫時先留著一條,有備無患嘛。可好?”
好你個頭!劉晏殊一雙桃眸瞪的又狠又絕,閉了一眼后睜開才化去了戾氣:“行,本侯答應(yīng)你。”
周玄清悠著腳步,笑盈盈的上前,伸長手臂一勾,把符箓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