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武走的時候并沒有通知任何人，其實從他出獄的那時候起，他就有了自己有點多余的想法，不管他變成什么樣，周圍似乎并不那么接納他，莫桂花過于常理的好讓他感覺別扭，鎮上的那些人熱情也好冷漠也罷，他也感覺到別扭，其實那些人何嘗不別扭，日子要過，還是讓他們平靜一點好，他這個石頭不想讓平靜的湖面再起漣漪了，他走的時候是在黑夜靜悄悄的進行的，滿天的星星，照亮了腳前的路，只是看不清遠方而已，莫武提著一個包，邁著堅定的步伐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走就讓他走吧，遠離了這里也許是件好事”

這是莫家二哥的話，在一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說出來的，顯然起到了定心丸的作用。

“現在國家大力發展那個地方，讓他闖一闖吧，免得在家里待出了病”

“他是個成年人，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二哥是個有文化的人，他的話是就像是錘子砸在地上那樣充滿力量，是讓人深信不疑的力量。

莫武的外出，很快被家里的人拋到了腦勺后了，再次被人提起已經是半年后了，莫桂花的母親去世了，誰也不知道莫母是怎么樣閉上了眼睛，是安詳還是痛苦？這是一個讓人沮喪的事情。

莫母住在老房子里，為了能給莫武一個棲身之地，老大搬到了離著老宅子五百米左右的新房子里，只有五百米像是有很遠的路，莫母去世的時候沒有人在身邊，也不知發現她的時候已經去世了多久，她在屋子里最西頭的房間里，陰暗潮濕的房間里。

為了不讓別人指責和嘲笑，莫家人達成了一致，莫母是在老二的懷里閉上了眼睛，安詳的死去。一家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樣痛哭，哭聲里有真情和假意。

二哥認為莫桂花的腦子笨，理解不了他們的良苦用心，她和外人知道的一樣，她的哭聲是歇斯底里的真情實意。

對于莫母的孝順，莫家幾個姐妹是盡心盡責的，但是死了之后，顯然光是有孝心是不夠的，他們圖的是別人的眼神和自己的名聲。

出去尋找莫武回來參加葬禮的這件事在莫家二哥的嘴里是刻不容緩的，大哥負責哭，二哥在操辦著一切，莫家上上下下最沒本事的就算是張豐收這個女婿了，所以找回莫武的任務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這本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張豐收拿著莫武寄回來信上的地址找到他，安慰他幾句，然后兩個人回來，送老太太最后一程，再簡單不過了。

可是，就在莫母下葬的最后一刻，莫武也沒有回來。

張豐收和莫武都不見了，就像是地球上原本就沒有這兩個人一樣。

張家找瘋了，莫家也找瘋了。

遠在XJ的張盛收也順著路線找了一個月，由于手里還有一堆還沒完成的木匠活，也不得不回去。

張西祥僅剩的幾根黑頭發也白了，生活就是有再大的事故，也有回到正常軌道平靜生活的一天，而在張西祥看來，只要張豐收不回來，就沒有那一天。

莫桂花決定出去找張豐收的時候，沒有人給的了主意，莫家人內疚避而不談，張家人痛苦搖頭默認，最終也就變成了莫桂花一個人的事。

莫桂花的眼里沒有絕望，在她看來張豐收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已，她接下來的任務就會接他回家，繼續他們平靜的生活。

“張豐收在，莫桂花就在”這是莫桂花刻在心里的字，在張豐收失蹤的這段時間，莫桂花真切的感受到張豐收對于她的重要性，那是魚離不開水的感覺。

“媽要出去找你爸了”

莫桂花摸著張一的頭發，在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眼神中留下了這句話。

莫桂花走的那一天，竟然沒有回頭看過張一，滿眶眼淚的她背著蛇皮袋子的身影在地面上很長很長，消失的路口閃耀著眼睛，好像走進了陽光，張一玩的開心，也沒有抬頭看過莫桂花一眼，沾滿手的黃泥被他捏成了各種形狀，倒是張西祥蹲在門框邊上看向天空的表情盡是哀怨，像是在質問上天的不公。

張家的院子曾經的吵吵鬧鬧已成為過去的了，如今也就只有張西祥和張一相依為命，冷冷清清凄凄慘慘，像是秋天里零零散散飄落的楊樹葉子，盡是孤寂。

張西祥把這張一捧在手心里的慣著，一輩子沒有照顧人的經歷，老來了照顧起孫子有模有樣，像是經驗豐富的一門手藝，張一熱涼冷暖，家里的洗衣打掃，地里的翻土播種，樣樣在行，像是個年輕人一樣，有著使不完的力氣和精力。

莫桂花邊打工邊打聽，希望了后失望，失望后又有希望，心里頭的翻江倒海只有她一個人默默體會，她就像大海里航行的流浪人，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一天過一天，一月過一月，一年又一年。

莫桂花中間會來家兩次，一個年底，一個是帶著張一去縣醫院里磕頭謝恩。

年底的時候家里也不再熱鬧，去醫院的路上莫桂花也不再享受沐浴陽光和身邊的綠色春意。日子像是走不到頭的迷宮，莫桂花百感交集的想不通人生。

“弟妹，我和你說的這個事，你考慮考慮，對你來說應該不算難事，關鍵是我算是來求你的，這應該能影響到我的前途”

老大的嘴就像新聞里那些主持人一樣，聲音響亮，不咬文嚼字，說話不急不慢的一氣呵成，像極了城里來的領導。

“俺哪有那本事，再說像這種沒羞沒臊的事我做不出來，你只要有真才實學，還怕什么”

“弟妹時代不一樣了，光靠書上的教的那些個道德和品質已經應付不了這個社會了。”

“你說的俺聽不懂”

“不管你懂不懂，你能算幫幫我了，你考慮考慮吧，我先走了。”

莫桂花站在門口看著離開的張滿收腦袋上頂著快要落山的太陽，她再也不是不管不顧亂罵一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