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莫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莫桂花抱著張一走遍了鎮上的大街小巷，最后還是幾個像是在叛逆期，眼睛都斜到天上了的青少年傳話，才傳到莫武的耳里。

三姐被人欺負，那還得了，莫武應該憤怒，保護家人是在男人心底扎了根的，不管對錯，本能的反應是沖到對方的面前先打兩巴掌再說，可是混混莫武又不一樣了，眼睛里都是火，表情卻平靜的安慰著莫桂花，語氣平緩的說“三姐你先回去，這事你不用問了，交給我了”，小混混變成大混混，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從一個抖腿的無賴變成一個使用文明用語的無賴，莫武成長了。莫桂花想說的“不能動粗，警告一下就算了”也沒有說出口。

張半仙的日子百無聊賴，能說的上掏心窩的也就他幾個徒弟，還是在利益的基礎上交的心。所以說這長時間在空虛寂寞精神上沒有寄托的情況下，難免出兩個變態，張半仙的心理是一個從齷齪到變態的發展歷程，無縫對接，裝神弄鬼大長袍使他成功的隱藏了自己，莫桂花不是他第一個想要非禮的人，也絕不可能是最后一個，也不知他供奉的關二爺有沒有過想要拿刀砍他的念頭，反正莫武已經在來他家的路上了。

張半仙的生意并不總是很忙，一年四季也分個淡旺季，春季是一年的開始，人們的心里總是充滿了希望，心里頭都是陽光，大多都能拍拍胸脯說著靠自己的鼓勵話，去她娘的牛馬鬼神。

張半仙難得清閑，坐在院子里翹著二郎腿，嘴里哼著“天上的云，地上的霜，女人的屁股，白菜邦，墻上磚，門上拴，夜里的弟弟，電線桿”，流氓話在他嘴里一套一套的，逗的他幾個徒弟咯咯笑的開心。等到臨近夏天，那些內心燥熱的光棍們又得來求姻緣送錢嘍，想到這里張半仙笑的更開心。

“隔壁村子的老李那王八蛋到處跟人家說我騙人，這可不行啊，影響我名譽”

“那是我二叔，親二叔”

“哦，行吧，你熟悉，那就你帶著路，你幾個師兄弟一塊去，讓他老實點”

“行，師父，保證打的他滿地找牙，話都說不出來，我看他還怎么造謠”

“就是嘛，就是嘛，小李，你啊你，上路子，名譽沒有了，我拿什么養你們，是吧”

“是是是，師父說的對”

“還有啊，這不能總是一些大老爺們來這里啊，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啊”

“是是是”

“別總是是是的回應我，多在女性同胞們面前吹～哦口誤，宣傳，對，就是宣傳，你們抱著女人的時候也多想想師父，師父也想與你們同樂嘛，我們是一家人，要打成一片嘛”

張半仙的眼神在他幾個徒弟的身上來回走動著，身下的椅子被他晃的嘎吱嘎吱響，幾個人除了點頭就是點頭，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他們的爹估計都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真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啊。

“那事辦的怎么樣了”

“都說是往村子東頭跑了，也沒人看清楚，找了幾天了”

“抓緊哦，那婦女我要定了，想想就蛋疼，還有查到她男人是誰了，就給我使勁打，小李就當打你三叔了，也得跟你二叔一樣，滿地找牙”

“是是是”

“你說我怎么會沒先問清來路呢，大意嘍大意嘍”

一想到那天被踹的場景，張半仙嘬了嘬嘴，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瞪著大眼珠，那假的差點掉出來了，咬牙切齒的。燦爛的陽光帶著金黃色照在了他滿是胡須的臉上，顯得臟。

“算命嘍”人沒到，聲先到，院子外面的聲音洪亮有力，竄進了張半仙幾個人的耳朵里

“不懂規矩啊”張半仙皺起了眉頭“去告訴他，需要預約，預約不懂嘛，看清他的樣子，方便打聽”

來人一只腳剛跨過“泰山石敢當”字樣的石頭，就被張半仙四個徒弟堵在了門口

“算命需要提前打招呼，規矩”小李子活躍，先開了口，話語冷漠，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打個屁招呼，老子打人都不招呼”來人冷笑的說著

“唉，小子，說話小心點，我們哥幾個正愁沒事做呢，別把我們惹急了，哼！那你小子要吃大虧嘍”小李子做著摩拳擦掌的動作，另外三個人也跟著擼起了袖子

“你們知道我是誰嘛”

“知道，一個欠揍的二流子”

小李子說完，大伙跟著一起哈哈的笑了起來，張半仙坐在椅子上樂的前仰后合的，自言自語地說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實話告訴你們，我今天就是來找事的”

“你，就你，他說他是來找事的”，院子里又是一陣狂笑，小李子把頭伸出門外看了又看“就你一人？”

“是啊，就我”

“哥幾個，還等什么，”小李子大喊，幾個人圍了上去

“哎哎哎哎，出去，出去，出去打去，別弄臟了我的院子，吵到了關二爺”張半仙呵斥著

幾個人你推我趕的在院子外面動起了手，本以為能打的天昏地暗，慘叫聲滿天飛的，可是張半仙的耳朵還沒豎起來，外面就安靜了，“真不撐打，沒勁”。

張半仙站了起來，準備去收尾，補上最后一腳，吐口唾沫，再說兩句囂張的話，好彰顯他的威望。

“真不撐打，幾個大老爺們，跟個饅頭似的，軟的很，幾拳就暈了”走進大門的人撲打著身上的灰塵“呸，毛巾在哪里，我擦擦，弄了一身的灰”

張半仙剛邁動的右腳懸在了半空中，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僵硬了，驚訝的回著“在～在～里屋的門栓上，左邊的是擦臉的，右～右～右邊是擦～擦～擦腳的”

“是我進去的左邊，還是你出來的左邊”進來的人走向了張半仙，疑惑的問道

“有～有～有什么區別嗎？”張半仙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驚恐的后退了兩步。

“半仙先生，怎么說話打結了，腦子也不好使了啊，是一直這樣嘛，”來的人微微的上揚了嘴角，關心的問道

“偶～爾，控～控～控制不住”張半仙的傲慢態度跑到了九霄云外嘍，怯怯諾諾的彎了腰

“算嘍算嘍，我也不用你毛巾了，你還是給我算一卦吧，最近老是有些女的圍著我轉，我左也喜歡，右也喜歡，所以我就苦惱了，我就想知道我命里到底有幾個老婆”來的人坐在了張半仙身邊的椅子上，仰著頭看著他

張半仙慌忙的蹲了下來，伸出了三個手指頭，看了一下坐著的人挑了一下眉毛，趕緊的把手指頭都伸了出來，汗水爬滿了他的臉。

“不對啊，我記得算命先生不都應該閉著眼睛，掐指一算嘛，你這伸著手指頭跟我在這數數的啊，糊弄我，是吧，糊弄我”坐著的人伸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張半仙的臉上，半張臉頓時一片血紅。

“沒～沒～沒，你吉人天相，吉人天相，又是個美男子，老婆想要幾個就幾個”張半仙捂著臉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了

“你在這跟我胡扯，法律規定一夫一妻制，白紙黑字的寫在書上，你真是無法無天了，還是欺負我沒讀過書啊”坐著的人說完又是一巴掌，像是鞭子在空中甩出的響聲，清脆，張半仙的整張臉血紅一片。

“我錯嘍，我錯嘍”張半仙哭喪著臉，帶著哭腔低著頭求饒的說

“你錯哪了”坐著的人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

“信口開河，信口開河”張半仙全身都開始打哆嗦

“呵呵，信口開河還能混個半仙，你這行很好混嘛，要不要教教我啊”

“不敢不敢”

“行了，我也不和你繞彎子了，我叫莫武”

聽到“莫武”兩個字，張半仙蹲著的雙腿發軟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也說不出話了，看來莫武的事跡，他是沒少聽說啊。外面趴在地上的四個人晃著腦袋半暈半醒的想要爬起來，一聽院子里的是莫武，剛起的身子又趴了下去，臉貼著地，緊閉著眼睛，不愿意起來了。

“前幾天被你欺負的那個女人，叫莫桂花，是我姐，呵呵，親姐”

張半仙再也沒有什么顧忌了，爬在莫武的跟前，磕著頭，眼睛里聚滿了眼淚，縮成了一團。

“行了，行了，沒用，你這套沒用，早就聽說你喜歡欺負人家小媳婦，喜歡不能娶一個嘛，老這樣也不是個事，現在又欺負我姐，你說你啊，太不正經了，我啊，算了，我也不說了，你家吃飯的地方在哪里啊”莫武抬著頭環顧著四周

張半仙抬起了顫抖的手朝著東邊的側屋指了指，心里頭云天霧照的也猜不透莫武的心思，祈求著這祖宗趕緊走，悔不當初啊。

莫武不急不慢的從東邊側屋子里拿出了一根筷子，在手里晃著，又坐了下來。語氣平和的說：

“這假眼頭是瓷的吧，別動別動別動，我看看，我看看”莫武伸出了一只手拖著張半仙的下巴，仔細的端詳了起來“應該很貴吧，看來你需要花點錢再買一個嘍”

張半仙驚慌失措的表情還沒有完全的表露出來，莫武手里的筷子已經插進了他的眼睛，血噴了出來，張半仙捂著臉在地上打起了滾，凄慘的尖叫聲劃破了長空，此起彼伏，外面趴著的幾個人再也裝不下去了，爬起來就跑，消失在拐角處。張半仙徹底的瞎了。

莫武走向了屋子里掛著毛巾的地方，想要拿著毛巾把臉上濺到的血擦抹干凈，可是左邊右邊的搞不清楚，只好用手抹了幾下臉走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張半仙一個人，哭著喊著尖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