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禮集(1)

內篇

性命

正命者,完卻正理,全卻初氣,未嘗以我害之,雖桎梏而死,不害其人正命。若初氣所鑿喪,正理不完,即正寢告終,恐非正命。

德性以收斂沉著為第一,收斂沉著中又以精明平易為第一大段。收斂沉著人,怕含糊,怕深險。淺浮子雖光明洞達,非蓄德之器也。

或問:“人將死而見鬼神,真耶?幻耶?”曰:“人寤則為真見,夢則為妄見。魂游而不附體,故隨所之而見物,此外妄也。神與心離合而不安定,故隨所交而成景,此內妄也。故至人無夢,愚人無夢,無妄念也。人之將死,如夢然,魂飛揚而神亂于目,氣浮散而邪客于心,故所見皆妄,非真有也。或有將死而見人拘系者,尤妄也。異端之語入人骨髓,將死而懼,故常若有見。若死必有召之者,則牛羊蚊蟻之死,果亦有召之者耶?大抵草木之生枯、土石之凝散,人與眾動之死生、始終、有無,只是一理,更無他說。萬一有之,亦怪異也。”

氣,無終盡之時;形,無不毀之理。

真機、真味要涵蓄,休點破。其妙無窮,不可言喻,所以圣人無言。一犯口頰,窮年說不盡,又離披澆漓,無一些咀嚼處矣。

性分不可使虧欠,故其取數也常多,曰窮理,曰盡性,曰達天,曰入神,曰致廣大、極高明。情欲不可使贏余,故其取數也常少,曰謹言,曰慎行,曰約己,曰清心,曰節飲食、寡嗜欲。

深沉厚重,是第一等資質;磊落豪雄,是第二等資質;聰明才辨,是第三等資質。

六合原是個情世界,故萬物以之相苦樂,而至人圣人不與焉。

凡人光明博大、渾厚含蓄,是天地之氣;溫煦和平,是陽春之氣;寬縱任物,是長夏之氣;嚴凝斂約、喜刑好殺,是秋之氣;沉藏固嗇,是冬之氣;暴怒,是震雷之氣;狂肆,是疾風之氣;昏惑,是霾霧之氣;隱恨留連,是積陰之氣;從容溫潤,是和風甘雨之氣;聰明洞達,是青天朗月之氣;有所鍾者,必有所似。

先天之氣,發泄處不過毫厘;后天之氣,擴充之,必極分量。其實分量極處,原是毫厘中有底,若毫厘中合下原無,便是一些增不去。萬物之形色才情種種可驗也。

蝸藏于殼,烈日經年而不枯,必有所以不枯者在也,此之謂以神用先天造物命脈處。

蘭以火而香,亦以火而滅;膏以火而明,亦以火而竭;炮以火而聲,亦以火而泄。陰者,所以存也;陽者,所以亡也。豈獨聲色、氣味然哉?世知郁者之為足,是謂萬年之燭。

火性發揚,水性流動,木性條暢,金性堅剛,土性重厚。其生物也亦然。

一則見性,兩則生情。人未有偶而能靜者,物未有偶而無聲者。

聲無形色,寄之于器;火無體質,寄之于薪;色無著落,寄之草木,故五行惟火無體而用不窮。

人之念頭,與氣血同為消長。四十以前是個進心,識見未定而敢于有為;四十以后是個定心,識見既定而事有酌量;六十以后是個退心,見識雖真而精力不振。未必人人皆此,而此其大凡也。古者四十仕,六十、七十致仕,蓋審之矣。人亦有少年退縮不任事,厭厭若泉下人者;亦有衰年狂躁妄動喜事者,皆非常理。若乃以見事風生之少年為任事,以念頭灰冷之衰夫為老成,則誤矣。鄧禹沉毅,馬援矍鑠,古誠有之,豈多得哉!

命本在天,君子之命在我,小人之命亦在我。君子以義處命,不以其道得之不處,命不足道也;小人以欲犯命,不可得而必欲得之,命不肯受也。但君子謂命在我,得天命之本然;小人謂命在我,幸氣數之或然。是以君子之心常泰,小人之心常勞。

性者,理氣之總名。無不善之理,無皆善之氣。論性善者,純以理言也;論性惡與善惡混者,兼氣而言也。故經傳言性各各不同,惟孔子無病。

氣、習,學者之二障也。仁者與義者相非,禮者與信者相左,皆氣質障也。高髻而笑低髽,長裾而譏短袂,皆習見障也。大道明,率天下氣質而歸之,即不能歸,不敢以所偏者病人矣;王制一,齊天下趨向而同之,即不能同,不敢以所狃者病人矣。哀哉!茲誰任之?

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發膚還父母之初,無些毀傷,親之孝子也;天全而生之,人全而歸之,心性還天之初,無些缺欠,天之孝子也。

虞廷不專言性善,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或曰:“人心非性。”曰:“非性可矣,亦是陰陽五行化生否?”六經不專言性善,曰:“惟皇上帝,降衷下民,厥有恒性。”又曰:“天生蒸民,有欲無主乃亂。”孔子不專言性善,曰:“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又曰:“性相近也,惟上智與下愚不移。”才說相近,便不是一個。相遠從相近起腳。子思不專言性善,曰:“修道之謂教。”性皆善矣,道胡可修?孟子不專言性善,曰:“聲色、臭味、安佚,性也。”或曰:“這性是好性。”曰:“好性如何君子不謂?”又曰:“動心忍性。”善性豈可忍乎?犬之性,牛之性,豈非性乎?犬、牛之性,亦仁、義、禮、智、信之性乎?細推之,犬之性猶犬之性,牛之性猶牛之性乎?周茂叔不專言性善,曰:“五性想感而善惡分,萬事出矣。”又曰:“幾善惡。”程伯淳不專言性善,曰:“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大抵言性善者,主義理而不言氣質。蓋自孟子之折諸家始,后來諸儒遂主此說,而不敢異同,是未觀于天地萬物之情也。義理固是天賦,氣質,亦豈人為哉?無論眾人,即堯、舜、禹、湯、文、武、周、孔,豈是一樣氣質哉?愚僭為之說曰:“義理之性,有善無惡;氣質之性,有善有惡。”氣質亦天命于人而與生俱生者,不謂之性可乎?程子云:“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將性氣分作兩項,便不透徹。張子以善為天地之性,清濁純駁為氣質之性,似覺支離。其實,天地只是一個氣,理在氣之中,賦于萬物,方以性言。故性字從生從心,言有生之心也。設使沒有氣質,只是一個德性,人人都是生知圣人,千古圣賢千言萬語,教化刑名,都是多了底,何所苦而如此乎?這都是降伏氣質,扶持德性。立案于此,俟千百世之后駁之。

性,一母而五子。五性者,一性之子也。情者,五性之子也。一性靜,靜者陰;五性動,動者陽。性本渾淪,至靜不動,故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才說性,便已不是性矣。此一性之說也。

宋儒有功于孟子,只是補出個氣質之性來,省多少口脗!

問:“禽獸草木亦有性否?”曰:“有。”再問:“其生亦天命否?”曰:“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安得非天命?”

或問:“孔子教人,性非所先。”曰:“圣人開口處都是性。”

水無渣,著土便濁;火無氣,著木便煙。性無二,著氣質便染。

存心

心要如天平,稱物時,物忙而衡不忙;物去時,即懸空在此。只恁靜虛中正,何等自在!

收放心,休要如追放豚,既入笠了,便要使他從容閑暢,無拘迫懊憹之狀。若恨他難收,一向束縛在此,與放失同,何者?同歸于無得也。故再放便奔逸不可收拾。君子之心,如習鷹馴雉,搏擊飛騰,主人略不防閑,及上臂歸庭,卻恁忘機自得,略不驚畏。

學者只事事留心,一毫不肯茍且,德業之進也,如流水矣。

不動氣,事事好。

心放不放,要在邪正上說,不在出入上說。且如高臥山林,游心廊廟;身處衰世,夢想唐虞。游子思親,貞婦懷夫,這是個放心否?若不論邪正,只較出入,卻是禪定之學。

或問:“放心如何收?”余曰:“只君此問,便是收了。這放收甚容易,才昏昏便出去,才惺惺便在此。”

常使精神在心目間,便有主而不眩;于客感之交,只一昏昏,便是胡亂應酬。豈無偶合?終非心上經歷過,竟無長進,譬之夢食,豈能飽哉?

防欲如挽逆水之舟,才歇力便下流;力善如緣無枝之樹,才住腳便下墜。是以君子之心,無時而不敬畏也。

一善念發,未說到擴充,且先執持住,此萬善之囤也。若隨來隨去,更不操存此心,如驛傳然,終身無主人住矣。

千日集義,禁不得一刻不慊于心,是以君子瞬存息養,無一刻不在道義上。其防不義也,如千金之子之防盜,懼餒之,故也。

無屋漏工夫,做不得宇宙事業。

君子口中無慣語,存心故也。故曰:“修辭立其誠。”不誠,何以修辭?

一念收斂,則萬善來同;一念放恣,則百邪乘釁。

得罪于法,尚可逃避;得罪于理,更沒處存身。只我的心便放不過我。是故君子畏理甚于畏法。

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于敬便是善。”愚謂:惟圣人未接物時何思何慮?賢人以下,睡覺時,合下便動個念頭,或昨日已行事,或今日當行事,便來心上。只看這念頭如何,如一念向好處想,便是舜邊人;若一念向不好處想,便是跖邊人。若念中是善,而本意卻有所為,這又是舜中跖,漸來漸去,還向跖邊去矣。此是務頭工夫。此時克己更覺容易,點檢更覺精明,所謂“去惡在纖微,持善在根本”也。

目中有花,則視萬物皆妄見也;耳中有聲,則聽萬物皆妄聞也;心中有物,則處萬物皆妄意也。是故此心貴虛。

忘是無心之病,助長是有心之病。心要從容自在,活潑于有無之間。

靜之一字,十二時離不了,一刻才離便亂了。門盡日開闔,樞常靜;妍蚩盡日往來,鏡常靜;人盡日應酬,心常靜。惟靜也,故能張主得動,若逐動而去,應事定不分曉。便是睡時此念不靜,作個夢兒也胡亂。

把意念沉潛得下,何理不可得?把志氣奮發得起,何事不可做?今之學者,將個浮躁心觀理,將個委靡心臨事,只模糊過了一生。

心平氣和,此四字非涵養不能做,工夫只在個定火。火定則百物兼照,萬事得理。水明而火昏。靜屬水,動屬火,故病人火動則躁擾狂越,及其蘇定,渾不能記。蘇定者,水澄清而火熄也。故人非火不生,非火不死;事非火不濟,非火不敗。惟君子善處火,故身安而德滋。

當可怨、可怒、可辯、可訴、可喜、可愕之際,其氣甚平,這是多大涵養。

天地間真滋味,惟靜者能嘗得出;天地間真機括,惟靜者能看得透;天地間真情景,惟靜者能題得破。作熱鬧人,說孟浪語,豈無一得?皆偶合也。

未有甘心快意而不殃身者。惟理義之悅我心,卻步步是安樂境。

問:“慎獨如何解?”曰:“先要認住獨字。獨字就是意字。稠人廣坐、千軍萬馬中,都有個獨。只這意念發出來是大中至正底,這不勞慎,就將這獨字做去,便是天德王道。這意念發出來,九分九厘是,只有一厘茍且為人之意,便要點檢克治,這便是慎獨了。”

用三十年心力除一個偽字不得。或曰:“君盡尚實矣。”余曰:“所謂偽者,豈必在言行間哉?實心為民,雜一念德我之心便是偽;實心為善,雜一念求知之心便是偽;道理上該做十分,只爭一毫未滿足便是偽;汲汲于向義,才有二三心便是偽;白晝所為皆善,而夢寐有非僻之干便是偽;心中有九分,外面做得恰象十分便是偽。此獨覺之偽也,余皆不能去,恐漸漬防閑,延惡于言行間耳。”

自家好處掩藏幾分,這是涵蓄以養深;別人不好處要掩藏幾分,這是渾厚以養大。

寧耐,是思事第一法。安詳,是處事第一法。謙退,是保身第一法。涵容,是處人第一法。置富貴、貧賤、死生、常變于度外,是養心第一法。

胸中情景,要看得春不是繁華、夏不是發暢、秋不是寥落、冬不是枯槁,方為我境。

大丈夫不怕人,只是怕理;不恃人,只是恃道。

靜里看物欲,如業鏡照妖。

躁心、浮氣、淺衷、狹量,此八字,進德者之大忌也。去此八字,只用得一字,曰:“主靜。”靜則凝重。靜中境自是寬闊。

士君子要養心氣,心氣一衰,天下萬事,分毫做不得。冉有只是個心氣不足。

主靜之力,大于千牛,勇于十虎。

君子洗得此心凈,則兩間不見一塵;充得此心盡,則兩間不見一礙;養得此心定,則兩間不見一怖;持得此心堅,則兩間不見一難。

人只是心不放肆,便無過差;只是心不怠忽,便無遺忘。

胸中只擺脫一“戀”字,便十分爽凈,十分自在。人生最苦處,只是此心沾泥帶水,明是知得,不能斷割耳。

盜只是欺人。此心有一毫欺人、一事欺人、一語欺人,人雖不知,即未發覺之盜也。言如是而行欺之,是行者言之盜也;心如是而口欺之,是口者心之盜也;才發一個真實心,驟發一個偽妄心,是心者心之盜也。諺云:“瞞心昧己。”有味哉其言之矣。欺世盜名,其過大;瞞心昧己,其過深。

此心果有不可昧之真知,不可強之定見,雖斷舌可也,決不可從人然諾。

才要說睡,便睡不著;才說要忘,便忘不得。

舉世都是我心。去了這我心,便是四通八達,六合內無一些界限。要去我心,須要時時省察:這念頭是為天地萬物?是為我?

目不容一塵,齒不容一芥,非我固有也。如何靈臺內許多荊榛卻自容得?

手有手之道,足有足之道,耳目鼻口有耳目鼻口之道。但此輩皆是奴婢,都聽天君使令。使之以正也,順從,使之以邪也,順從。渠自沒罪過,若有罪過,都是天君承當。

心一松散,萬事不可收拾;心一疏忽,萬事不入耳目;心一執著,萬事不得自然。

當尊嚴之地、大眾之前、震怖之景,而心動氣懾,只是涵養不定。

久視則熟字不識,注視則靜物若動。乃知蓄疑者,亂真知;過思者,迷正應。

常使天君為主,萬感為客,便好。只與他平交,已自褻其居尊之體。若跟他走去走來,被他愚弄綴哄,這是小兒童,這是真奴婢,有甚面目來靈臺上坐?役使四肢百骸,可羞可笑!(示兒)

主站蜘蛛池模板: 襄樊市| 克拉玛依市| 微山县| 休宁县| 潞城市| 林芝县| 乌审旗| 延津县| 荔波县| 广平县| 建宁县| 通化市| 潜江市| 年辖:市辖区| 烟台市| 固原市| 南昌县| 深圳市| 富顺县| 景洪市| 文昌市| 沙洋县| 宜昌市| 石台县| 黄石市| 寻甸| 分宜县| 沁水县| 长春市| 康乐县| 青岛市| 敖汉旗| 拉萨市| 宝丰县| 敦化市| 福鼎市| 深州市| 阿瓦提县| 大方县| 额尔古纳市| 稷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