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問廢了比平時更久的時間，才蹣跚的走到了黑幕前，無聲、十分安靜，黑幕的光面隱隱倒映出湯問蒼枯失去血色的臉，雙眼也凹了進去，唯有那雙眼睛泛著平和的光。

湯問的嘴角露出一絲笑，看著黑幕，他知道成玉在對面，說道：“孩子，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我……。”

“我現在什么也不想聽，”黑幕里傳來低沉的聲音，“等我醒了，我就去殺人，明華城那些賤人都該死！”

赫然聽到“殺人”二字，湯問的眉頭輕輕觸到了一下，眼神變得一片擔憂，說道：“孩子你……”

“我的情人背叛了我，”成玉突然又冰冷出聲，“也好，阿麥她們都是活該，明華城有什么好，魅蘿有什么好？”越說成玉嘴里咬的恨意就愈濃，仿佛要把人吞肉寢皮。

“為什么她們就像一個個惡魔，把我折磨得遍體鱗傷，”成玉的聲音逐漸變得嗚咽沙啞起來，“我真的受夠了，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湯問看著眼前的黑幕，耳邊傳蕩著成玉的哭泣聲，它勾起了湯問哀傷的心緒，眼睛仿佛能穿過一層薄薄的幕，可以心痛的看到成玉正抱膝一個人坐在地上，在絕望的慟哭著，沒有人陪伴她，周圍除了黑暗，便再沒有別的的東西。

湯問抬起蒼枯的手，印在了眼前的黑幕上，五指干枯的只剩下一層皺起的黃皮，緩緩的說道：“孩子，你應該很早就知道你選擇的這條路并不安穩，但是你走到了現在，或許你再走幾步就會看到光明，我相信你不會倒在黎明之前。孩子，你也應該知道想造就一個方正的人，他所經歷困難必定比常人多得多。”

“但是痛苦已經將我吞噬……我已經快瘋了！”成玉再次傳來哭泣的聲音，這次嘶啞之極，“我想什么也不用想，全殺掉他們，全毀掉他們！”

湯問微著低頭，眼睛里充滿了酸楚，說道：“有些人一但摔下深淵就再也起不來，就算再大的痛苦的也會被時間抹去，孩子你可以駐足發泄內心的悲傷，但你不能干傻事。”

“不不……我現在我就要醒，我現在就要醒，快點讓我醒來，啊，憑什么我要受盡他們的嘲笑，憑什么！！”成玉嘶裂喉嚨的大叫起來，現在她可能像個瘋子一樣在黑幕里癲狂。

湯問的眉目緊鎖在了一起，哀傷的眼睛里是一陣陣的心痛，突然，他抬起頭，用干癟的喉嚨嘶聲喊道：“那你去吧，去做傻事去吧，殺死、毀滅讓你憎恨的一切！求求這可恨的世界快點破滅，然后永遠不要再出現！”

湯問喊完，只感覺喉嚨一陣干啞沙痛，用手撐著黑幕，低頭張嘴猛吸著氣，眼神卻一陣悲苦。

空間突然安靜下來，成玉沒有再嘶喊，寂靜的世界里回蕩著湯問急促的呼吸聲與成玉悲傷的哭泣聲。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湯問。”成玉抽噎的說。

湯問抬起頭，重新盯著黑幕，說道：“你應該該問你自己甘心嗎？”

這句話似乎擊到了成玉的心房，成玉遲遲沒有說話，而湯問咽了咽沙痛的喉嚨，始終關心的盯著黑幕，嘆道：“身如白晝，仿佛如圣；罪如永暗，遮其雙眼，但行明路舉步維艱。”

過了一會兒，傳來成玉有些哽咽的聲音：“……湯問，我已經安靜下來了。”

“暢快了嗎？”湯問的臉頓時輕松了下來。

“嗯……我會證明給所有人看，不會再讓任何一個人嘲笑我。”成玉的聲音還是有些抽噎，但是已經平靜下來，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帶著重煥自信的倔強。

“孩子我相信你，因為一次次痛苦你都很堅強的熬過來了，”湯問這蒼老的臉終于露出了微笑，“我為你感到自豪，我……”

湯問的話說到一半，突然他臉色一變，喉嚨一甜，一把用手捂住嘴，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劇烈的咳嗽讓湯問的腰都弓了起來，腿都有點站不住了。突兀響起的咳嗽聲，在空白的世界里顯得尤為痛苦。

“湯問，你怎么了？！”黑幕里傳來成玉的急聲。

湯問又咳了幾聲，才止住咳嗽，移開了捂著嘴的手，低頭將手攤開，便看到手心里攤著幾點異常刺眼的血跡。

“湯問，湯問！！”成玉擔憂的呼喊著湯問的名字。

“沒事，人老了，話說多了喉嚨難免也會抗議，只是沒想到在夢里它也會這樣。”湯問平靜的帶著微笑的將他的話音落下，空間卻這時緩緩的變淡了，沒有再給他一分跟成玉說話機會，如同一塊板擦將他蒼枯的身體、帶著失落的臉龐漸漸抹去，這個空間有時候真是顯得有點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