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婆婆耗盡元氣，奄奄一息。

人魚們圍了過來，神情凝重又哀傷。

三保和卡羅連忙沖了過來，見祖婆婆氣若游絲，如油盡枯燈一般脆弱，不由得萬般感傷。

烏麗摟著祖婆婆，悲戚問道：“迪伊絲…你怎么了？”

祖婆婆微睜雙眼，輕輕喘道：“我元神已毀，即將大去…”

烏麗不敢相信，連連搖頭，說道：“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喚醒你的…”

祖婆婆卻欣然一笑，從未有過如此仁慈的面目。

“不用自責…這是我的命數…鄭大人…”祖婆婆惦記著什么，眼神在眾人魚面前搜尋著。

三保忙躬身向前，拱手致意，一邊說道：“頭領，有何指示？”

祖婆婆指了指海上的一片狼藉，苦笑著說道：“這些人類…不是你大明的人…是我冤枉你了…對不對…”

三保忙安慰道：“頭領言重了！東瀛人狡猾貪婪，故意設計陷害我大明水師，任誰都難以分辨的！”

卡羅在一旁說道：“是啊，迪伊絲，我親耳聽到的，東瀛人冒充大明的人，挑起人魚的仇恨，與大明為敵，待我們兩敗俱傷，好讓他們有機可乘！這些東瀛人，真是死有余辜！”

祖婆婆看看二人，尷尬說道：“你們都受苦了…這是我的罪過…啊~撲~~”

一大口濃血從祖婆婆口中噴出，染紅了她半邊衣襟。

三保忙道：“快用續命珊瑚給頭領療傷！”

迪伊絲渾身顫抖，卻擺擺手，已無力言語。

“迪伊絲，你撐住啊，我們這就用續命珊瑚，為你續命！”烏麗說著，就要抱她入海。

“不用了…我氣數已盡…再無回天之力…”祖婆婆拽著烏麗，喃喃說道，“續命珊瑚的能量…也不是取之不盡的…剛剛又受了炮火的摧殘…不緩一段時日…它根本沒有任何效力…若強行讓它替我續命…只會毀了它…烏麗…好好保護它…供養它…它若滅亡了…我們人魚族就會遭遇滅頂之災…難以存活于世….”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都怪我，都怪我，該死的是我啊，迪伊絲??！”烏麗悲傷欲絕，眼睛通紅。

與她一樣悲傷的，還有所有的人魚，不過他們和烏麗一樣，雖然悲痛萬分，但卻沒有眼淚。

這是人魚的共性，也是海洋生物的共性，他們都沒有眼淚。

“烏麗…你既有赴死之心…就該將這分責任擔當起來…你好好活著…我要授你為人魚族的頭領…好好地為他們而活…聽到了嗎…烏麗！？”祖婆婆攢著余力，做最后的囑咐。

“是，迪伊絲，我聽你的…我聽你的…”烏麗心如刀絞，并沒有感到任何榮耀，反而悲傷與自責交織在一起，讓她崩潰。

烏麗只覺得眼睛一熱，流出一滴紅紅的血淚，掛到臉上，卻又光亮無比，閃著絢爛的色彩。

祖婆婆抬手拭起她的血淚，剎那間，那滴淚便凝結成了一顆奪目的珍珠。

“你果然是唯一可授我衣缽的人魚！”祖婆婆盯著這顆珍珠，看了半晌，欣慰之極，語氣中帶著欣喜之情，說道，“只有本領高強的人魚，才有血淚泣珠的本事，烏麗，你就是人魚族的女王！”

烏麗悲戚說道：“迪伊絲，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厚望的，我要償還我的罪過！”

迪伊絲抬手將珍珠舉了起來，對三保說道：“鄭大人…這顆珍珠…送給你了…就讓它見證你和烏麗之間的友誼…也見證人類與人魚之間的友誼…好嗎？”

烏麗聽得這話，不禁抬頭望著三保，她的心中，一直暗藏癡情，如今祖婆婆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只用友誼二字了結他們的孽緣，這讓她很是傷心。

三保鄭重接過珍珠，緊緊握于手心，點頭說道：“三保明白，卡羅愿意為烏麗出生入死，此番情意，世上絕無他人，三保自愧不如！”

祖婆婆欣慰說道：“鄭大人知我心思…甚好…我死以后…卡羅和烏麗結為夫妻…定能昌我人魚萬年不衰….”

烏麗和卡羅對望一眼，各懷心思，一個對三保依依不舍，一個對烏麗充滿期待。

“暴風旋渦的秘密…就在這對翅膀上！”祖婆婆拼了最后一口氣，用力伸出雙手，只見光芒一閃，現出一對半透明的翅膀來，在她手上的空間扇動著，祖婆婆大聲說道，“誰擁有這對翅膀，元神就會與它合二為一！烏麗，你的元神有多強大，這對翅膀給你的能量就有多大！可是，元神終究是有限的，終將隨著你的生命，消亡殆盡！我之所以不敢貿然施展‘暴風漩渦’，就是這個道理，我要留著最后一絲力氣，迎接最大的挑戰，這才死得有意義！”

祖婆婆講完這些話，身子便軟了下去，臉上的光澤開始淡去，慢慢現出白色灰蒙來。

“迪伊絲，我們人魚族不能沒有你?。　比唆~們悲傷的低下了頭，心中滿是慚愧。

烏麗緊緊摟著祖婆婆，萬分不舍，輕聲呼喚道：“迪伊絲，迪伊絲~~”

“烏麗…我要走了…人魚族的未來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你要肩負起保護人魚族的使命，直到付出生命…烏麗…你準備好了嗎…”

祖婆婆雙眼無神，眼珠已經泛起白色，茫然地對著空氣張望，已然失明。

“迪伊絲，我準備好了，我一定保護好人魚，直到失去生命?。　睘觖惼怀陕?。

祖婆婆咧嘴一笑，慢慢合上了眼睛，就見一道亮光脫身而出，托著那對翅膀，漂浮于空中，定格在烏麗身后。

烏麗只覺得背后一陣滾燙，一陣刺痛，那對翅膀便穿過她的血肉，與她連成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