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寧終是死了。

難產。

孩子保住了。

葉韶華跪在她的棺材前，眼里含著化不開的愁緒。被晨風掃過的眸子，再也亮不起晨光。李素寧會作為他的亡妻，葬在他們葉家的祖墳里。她的棺材在靈堂里擱置了七天。他便在棺材前跪了七天。

“阿寧，我對不起你?！比~韶華久不沾水，嗓音沙啞，一夜間似乎滄桑了好幾歲?！拔沂轻t者，但沒能保住你?！彼f著說著，兩行清淚滑落。葉韶華抿著唇，最對不起的，是最后保住了那個孩子，舍了她。

舍，是舍棄。

他又想起在阿寧痛的死去活來時，疼的聲音喊啞，在她生命的最后幾秒鐘，她卻兀自清醒了一般，拉著他的手，目光充滿希翼和滿足。

“公子，救孩子……”她似乎還想說什么，張了張口，聲音沒出來，但那口型他認得。

“舍了……我”

終此，她眼前一黑，留戀萬分的看了眼這個愛入骨子里的男人。

她睡了，便再也沒醒了。葉韶華從回憶里抽出身，喃喃著她最后叫他的那聲稱謂。

“公子……”朦朦朧朧間，他無神的雙眼終于有了聚焦，眼前柔光一片，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兒，是幻覺，他眼睛淚光瑩瑩，想顫著雙手去觸碰，明明那么近的距離，還是觸碰不到。頹然的落下手，他想說著什么，可又什么都張不開口。

“公子，我們來世再會?！比峁庵械馁挥版虫醚U裊，似是要撫摸他的臉頰，可他什么也沒感覺到，轉眼間，只剩虛無。葉韶華挺直的腰板終于不忍重負，跪坐在地上呢喃道“素寧，我們七天沒見了。”

可是，再也見不到了。

“韶華，快來看看你的兒子?！比~母倒是沒什么太大的情緒，懷里抱著小小的一團不住的欣喜。

“母親，阿寧該下葬了?！比~韶華面無表情，唯有那看著那棺材的眼神斥滿了溫柔。

我與你，百年后，合于一墳。

楓葉居的秋天還未來，似乎冬天就已經到了。關于軟骨散的用量，唐允忠也就只是停了不幾天，之后的用量少了些許，讓她有能力下地轉悠轉悠，有能力舉起一只杯子。

蘇沫倚在窗欞邊上，透過那可窺得一方天地的格子窗，看著愁云慘淡的天。她抬手想要觸及那天空，不想左手磕到了墻上。錐心的疼刺激的她猛地閉上眼睛，咬著牙挨過去。

自那日起，她的左手便一直綁著繃帶。哪怕是唐允忠替她換藥，她也是偏過頭一眼也不看。

這樣的日子，能有盡頭了嗎？

“哈！”寂靜了許久的屋子里，終于有了一絲聲音，一個俏生生的丫頭縮寫脖子站在門口，看著坐在地上不知是喜是悲的蘇沫。

“死了？”蘇沫的聲音里帶著凄涼的笑，嚇得那姑娘渾身一顫，哆嗦應道“是，夫人還有話……讓我帶給你。”

她看著眼里含著淚光的蘇沫戚戚然的望向她，那模樣倒像是……倒像是……解脫。

“她讓我帶話給您?！蹦茄绢^低垂著眉眼，有著一眼可望見的傷心。

“她錯了?！?

天邊的驚雷炸響，風夾著陰冷自窗邊露進來。蘇沫胡亂的抹了把臉，平復了心情，重新站在窗邊。外面天陰著，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蕭索。

“蘇小姐，去躺著吧。”那丫頭見蘇沫也并不是那么難以接觸，瑟縮著來到蘇沫的身邊，驚覺蘇沫轉過頭那刻，眼中亮起的光猶如瀕死的孤雁，蒼涼又難以直視。讓旁人也止不住的心痛。

“唐允忠把你派來我身邊的？”蘇沫又垂頭，那抹亮光慢慢變淡，又如之前古井無波的死寂。

“嗯。”

“走吧，你會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