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大街上的叫賣聲依舊熙熙攘攘。天氣轉暖，初春過了，勉強稱得上是有了一絲暖意。

皓月千里，唐允忠緊握著方向盤，方向是去醫院的，馬上就要見到心上人了，他卻被煩愁的軍務所纏身。那張堅毅的臉龐刻不下半分表情，仔細想來，他也只是在新年那天與蘇沫觀雪時笑過一次。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很巧的，他見到洛理站在門口，左手彎曲，拿著一件棕色的皮襖。

他略似無意的往這邊瞟了一眼，裝作不經意的遇見，“軍座。”

唐允忠頷首，冷漠的與他擦肩而過。那一刻，唐允忠沒有絲毫的遲疑，洛理抿起了唇，那人背影遠去。

洛理低頭嘆了口氣，有些落寞的閉上了眼睛，忽而扯起了一個笑，那笑里包含的太多了，太多意味不明。

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我從這等了他多久。多年后洛理這樣想，是他臨死前最后的想法和……愛。

……

“允忠？”蘇沫穿著病號服手里抱著一本書，她只是聞著聲音目光往前看到了地板上，還沒來得及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軍靴。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誰。

“忙完了？”

“差不多了。”唐允忠邊回答著邊往里走到床邊坐下，見此，蘇沫便把那書放下，那模糊的封面上寫著《詩經》兩個大字。

“你怎么看書都這么枯燥乏味了。”他抬眼看她。蘇沫翻了個白眼，她彎起腿，直起腰伸手環住唐允忠的脖頸，把腦袋墊在他的肩膀上。

軍裝上還帶著微微的寒意。這是那時蘇沫心中的全部所想。

“我們的婚禮……錯過了。”她這句話說的可憐巴巴，唐允忠抬起手又不知道該怎樣，便又放下。

“乖，大不了我們再等一年海棠花開。到那時，你可不許后悔。”

這怕是唐允忠說的最甜的一次情話了吧。

“那……就在等一次海棠花吧。”蘇沫小聲囁嚅，其實她剛才是想說，反正都是和你在一起，什么時候結婚又有什么關系呢。

唐允忠也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別多想，留下遺憾這輩子都彌補不了。”

“嗯。”蘇沫突然鼻子發酸，在這以前，她完全想不到他們的未來，可就是在這一刻，她的心突然就不安起來。

以后你就等他解甲歸田，然后去杭州。蘇沫真是太喜歡那個地方了。

“那戰事平定了，我帶你走好不好。”

“嚯！”唐允忠一挑眉，眉目柔和“帶我去哪？”

“我喜歡水，哥哥曾經帶我去過杭州，西子比北平的所有湖泊都要美。我想以后我們就去杭州，呆在我喜歡的地方。”

“好。”唐允忠寵溺的偏過頭說，“我跟你走。”

“說好的，你不許反悔。”

“我從不食言。”

兩人四目相對，燦若天邊星河。

“咳咳！”葉韶華站在門口尷尬的輕咳了一聲，他身后跟著一位女護士，拿著一個托盤。

“老唐，蘇沫該換藥了。”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

“好。”

唐允忠隨著葉韶華出去，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換好藥后好久，夏茗才匆匆忙忙的跑回來，臉上泛起紅霞。

“阿沫，我回來了。”

蘇沫把頭從書里抬起來，見狀有些狐疑的說道“你去哪了？”

“我……我哪也沒去。”

“真的？那你臉怎么這么紅啊？”

“我……”

“老實交代，是不是瞧上哪家男子了，說出來我給你看看。”

“沒……你、你別瞎說。”夏茗關了燈。“睡覺吧，這么晚了。”

“誒……”屋子里頓時一片漆黑。“我都睡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