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是晉州城最核心的地方，往來客商絡繹不絕，奇珍異寶屢見不鮮。

西北總兵的府邸就座落在此處。

逄玄江拿起一顆夜明珠掂了掂，“西北還有如此富庶繁華之地，比都城差不了多少，程大人你說是吧。”

程紊點點頭，“聽說西北總兵祖上就是做生意的，后來家道中落，他沒錢吃飯了，才投身軍營。”

“沒什么背景，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想必吃了不少苦。”逄玄江唏噓道，“嘖，看到這渝城富得流油，我都想改行做生意了。何必打軍餉的主意，這西北總兵也太想不開了。”

逄玄江一行人，日夜兼程感到渝城，在客棧歇了歇腳，便出門去總兵府了解情況。

程紊沒看見柳賬房，“逄將軍，怎么不見柳先生跟你一起。”

逄玄江解釋道：“程大人，咱們分頭行動，我讓柳先生去別處打探消息了。”

渝城雖富饒，但西北總兵府與其他總兵府并沒有太大差別，反而顯得樸素些。

西北總兵一早接到都城派人巡視的消息，程紊等人一到，西北總兵立馬設宴招待。

飯菜可口，總兵大人也沒什么架子，比那個只露了一面的西北總督會做人多了，逄玄江在心里比較道。

見程紊和西北總兵聊得投機，逄玄江與程紊交換了個眼神，借口肚子疼，從席間離開。

趁沒人注意到他，逄玄江躲躲藏藏，找到西北總兵的書房，飛身從窗戶翻進去。

將一干信件和文書翻了個底掉，就是沒找到證據……

逄玄江不宜消失太久，他迅速收拾好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案幾和書架，輕手輕腳溜出書房所在的院落。

逄玄江剛從小院離開，就撞見總兵府的師爺。

師爺疑惑道：“逄大人怎么出來了，飯菜不合口味嗎？”

逄玄江擺擺手否認，豎起大拇指，“貴府飯菜是一等一的美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這兩天直鬧肚子，出來找茅房。”

師爺表情有些微妙，往相反的方向指了指，“茅房在那邊。”

逄玄江尷尬的笑了笑，“咳，見總兵府景色不錯，就隨便轉了，冒昧了。”

師爺若有所悟的點點頭，“你們乍到西北，難免水土不服，我去找個大夫幫逄大人瞧瞧。”

說著便要出門去找大夫，逄玄江連忙拉住他，“不礙事，我撐得住。”

師爺笑了笑，“大人來這里就跟再自己家一樣，別跟我們客氣，喜歡吃什么菜，跟我說一聲，我去讓廚房給你們做。”

逄玄江拱了拱手，指指正廳，“謝謝師爺，宴席未散，出來太久不禮貌，我先回去了啊。”

“逄大人慢走。”

說罷，師爺背對著逄玄江，勾起嘴角，眼里閃過一抹精光。

程紊和西北總兵相聊甚歡，從名山秀水談到官場趣聞，只是無論程紊如何引導，西北總兵就是不說正事。

飯后，西北總兵依舊熱情招待，慷慨道：“我府里寬敞，幾位就在這里安心住下，缺什么就跟龐師爺說。”

程大人惦記著軍餉案，微微抬手，想和西北總兵再聊兩句。

西北總兵身形晃了晃，右手扶著門框，左手揉了揉太陽穴，“這酒烈啊，有點上頭。”

用力閉了閉眼，西北總兵一副喝大了的樣子，大著舌頭，“哎，程大人，逄大人，各位舟山勞頓，今天好好休息，有事啊，咱們明天再聊。”

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程紊的態度不便太強硬，稍不留神，西北總兵就被手下的士兵扶著走了，由龐師爺帶幾人到客房休息。

整個下午，逄玄江都在總兵府里四處轉悠，但總是有家丁在小院門口轉悠，他沒找到機會再進西北總兵的書房翻找。

再晚些的時候，逄玄江翹著二郎腿躺在榻上，回憶總兵府的布局，思考究竟還有沒有別的地方能存放機要信件。

西北總兵拿了一壺清酒，“聽說府里的人說，逄大人晚飯吃的不多，我讓人備了幾個小菜，將軍可否賞臉，一起吃點？”

“總兵大人有心了。”逄玄江拿過酒壺，斟滿兩盅酒，別有意味道：“還以為總兵大人要睡到明天呢。”

西北總兵倒是不在乎，“偶感風寒，酒量不勝平時，讓逄大人見笑了。”

酒過三巡，逄玄江直言道：“大人，我們為何而來，您可清楚？”

許是酒醒了的緣故，西北總兵這會兒倒是坦誠，郁悶道：“因為錢。辛苦各位大人千里迢迢跑一趟，真是罪過。”

逄玄江言簡意賅道：“軍餉充足則兵力強壯，是不容忽視的一環，不提克扣，就算延遲發放，也容易引起士兵不滿。其中利害分明，大人身在行伍，想必也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

西北總兵跟逄玄江打太極，“大人可能不太了解咱這里的情況，晉州雖然富，但也不能因為戍邊、打仗就搜刮民脂民膏啊，大多數時候都是臨近省地征調，更大多數時候是你不給我，我不給你.....”

逄玄江聽了他的話，差點沒一口酒噴到西北總兵臉上，這老家伙，原來是來找自己哭窮。

這話說白了，西北總兵的意思就是，問題壓根不在自己身上，軍餉到手的時候就已經沒多少了。

錢款被克扣是常有的事，但像西北這么嚴重的，從未見過。

逄玄江敷衍了幾句，“既然總兵大人有難處，為何不上書向皇上奏明情況？”

西北總兵把話說的頭頭是道，“逄大人啊，這種事查起來，無外乎兩種情況，一，一層層推卸責任，最后查到六部，不了了之，二，就算是六部的原因，咱能賴戶部兵部撥款不夠嗎，這不是等于說國庫空虛，打皇上的臉嗎。”

西北總兵說到激動處，還朝自己臉上拍了兩下。

看著他理直氣壯地的人，逄玄江很憋屈，“公道自在人心。照總兵大人這么說，上至都城下到地方，豈不沒有光明磊落，全是黑暗。”

“話雖不能說的太絕對，但也差不多。逄大人還年輕，以后見得多了，自然也就習慣了。”西北總兵暗示完了就該明示了，“要我說，逄大人最好是勸勸程大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家都舒服。”

言下之意，就是勸他們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克扣軍餉案，別查了，查也查不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