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們皇帝...”柳寒煙頓了頓,表示‘我說的不一定對啊,你們聽聽就好’,接著又道:“天底下的人都要聽他的好吧,如果鐵了心對付你哥,咱們還有機會在這里討論如何應對這個問題嗎?”
柳寒煙攤了攤手:“隨便找個借口騙他回都,關起來,豈不是更好。或者派人暗中做些見不得人的事,為何偏偏讓你知道呢。”
就像隨便找個理由,召逄玄江回都一樣。
旁觀者清,局外者明。
逄玄江點點頭,“繼續說。”
柳寒煙攤了攤手,“很簡單,有兩種可能。一,閑的沒事做,只好懷疑懷疑哪個臣子有不軌之心,二,有求于你,可能不是什么好事,覺得你接受不了,先做個鋪墊。”
逄玄江與邱晉平對視一眼,心中有了考量。
“柳姑娘這么說也有道理。”邱晉平臉色好看了幾分,“如果是后者,那還好辦些。可是皇上的疑心,就如一把懸而未落的利劍,畢竟越王府根基深厚,想追隨哪位...”
未盡之意,不言自明。如同當年前任越王扶持同順帝一樣,誰知不會有第二個‘同順帝’,不會有第二個‘逄震昇’。
風雨如晦,移山倒海。
班班可考,尚能有所應對。空穴來風,最易惹人生疑。
逄玄江此時也反應過來,事情的關竅就在于,能否保證同順帝對越王府的信任一如既往的牢固。
“晉平,跟大哥傳信,告訴他有所防備。”逄玄江倒是不擔心有人暗中對大哥下死手,論武功高強,驃騎大將軍的對手還沒出生呢。
該顧忌的是朝堂,逄玄江眼里又升起憤怒的小火苗,“內閣那些老家伙總在皇上耳邊吹風,當務之急,我們得找到個肯在幫大哥說話的。文官那頭有熟人嗎,能在皇上跟前說得上話的。”
一個名字閃入邱晉平腦海中,他猶豫了半晌,勉強開口:“兵部侍郎,慕容光。”
聽到這個家伙的名字,逄玄江差點炸了,強忍著把邱晉平拎起來揍一頓的沖動,“你...抓到他的把柄了。”
邱晉平搖頭否認。
逄玄江仰頭盯著牢頂的墻壁看了幾眼,十分不明白邱晉平腦子里在想什么,“晉平,你知道我跟慕容光不對付,他怎么會幫大哥呢。”
慕容光跟著玄鐵營去了趟西南,回來就升了正四品侍郎,逄玄江琢磨著,這人肯定有后臺。
逄玄江自己也有越王府幫襯,可他從戰場上摸爬滾打近十年,剛進軍營的時候吃過不少虧,也曾在生死的邊緣命懸一線,自然看不起明目張膽走捷徑的人。
慕容光當然不知道某將軍此刻的心情,只是邱晉平平白落了埋怨,也不置氣,解釋說:“回都前,師父找我,說讓我勸勸你,跟慕容光走得近些。我知道...你倆關系不好,還沒來得及跟你提。”
其實不是兩人關系不好,逄玄江一直單方面看慕容光不順眼罷了。
逄玄江隱約記得陶將軍說過,慕容光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他眼高于頂慣了,確實沒放在心上......
“行吧,等我出去找他聊聊。”逄玄江妥協道,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入伙,看緣分吧。
見逄玄江眉間的愁霧仍未散盡,柳寒煙默默道:“我能問個問題嗎?你大哥在朝中的人緣怎么樣,內閣為何要針對他。”
“也不是針對大將軍,”朝堂上的彎彎繞繞錯綜復雜,邱晉平理不清楚,只是有的話聽別人說過,覺得挺有道理,就記下了,“有人忠君,就算皇帝做得不好,民不聊生,他們也不會允許有威脅皇帝的力量存在;而有人忠天下,為了天下蒼生,他們敢做拂違君主的事。”
邱晉平也是隨口一說,逄玄江經此提醒,卻忽然想到什么,“南疆那邊有什么消息傳來嗎。”
要說大哥能在何事上拂逆同順帝,大概和西南金礦脫不了關系。
邱晉平:“之前南疆王有意以世子做質子,以求和解,因為世子不配合,就擱置了。顧統領新來的信中也只提了一句,說大將軍仍有意和談。”
“我明白了。”逄玄江一拍大腿,大哥一定是在解決金礦的問題上與同順帝產生分歧。
同順帝想將西南金礦統統占為己用的想法,只有逄玄璧兄弟倆知道。
逄玄江合計著,想必大哥仗著滿朝文武不知曉同順帝是為了金礦才發兵西南,幫西南王求情,一旦和談成功,同順帝就無法名正言順的吃到這塊肥肉,故而心里窩火。
“寒煙,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逄玄江心里有了計較,“去印府拜訪印首輔。”
邱晉平詫異的看著逄玄江,這人是不是忘了,印府現在似乎不太待見他們。
柳寒煙用食指指向自己,同樣驚訝道:“我?”
逄玄江對邱晉平解釋說,“因為一些誤會,我們拿不準印首輔對越王府是怎么個態度,寒煙是個生臉,以江湖中人的身份去印府拜訪,印首輔肯見她的可能性大些。”
又轉向柳寒煙:“我寫封匿名信,你拿著去印府,再把我教你的這幾句話說給他。”
柳寒煙想起史書中記載逄玄江弒兄,本想說,“萬一你們兄弟二人反目成仇,你現在幫他,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不過,這話柳寒煙終是沒說出口,逄玄江這人脾氣確實不太好,但絕不是無情無義之人。
柳寒煙沒有細究過后來發生的事情,她想著,最起碼現在,逄玄江對大哥的情義是無可置疑的。
“逄玄江,萬一,我是說萬一哈,”柳寒煙答應他的請求后,委婉的問:“假設你大哥和皇帝對著干,你幫誰?”
逄玄江想都沒想,沒有絲毫猶豫,云淡風輕的說:“過錯我來扛,罪人我來做。他只管好好活著就行。”
同樣的話,逄玄江說過兩次,多年后,在聽到這句話,柳寒煙才真正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時候她還沒有完全弄清楚為什么史冊會記載這兄弟二人反目成仇,柳寒煙就在想,史書工整,未必說的都是實話。
逄玄江說完,然后又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鴻姐娶回府給我當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