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影青的反應,在逄玄璧的意料之中,大將軍沒有動怒,重復道:“這是軍令?!?
“我抗令,請大將軍依軍法處置。”葛影青撲通一下雙膝跪地,主動請罪。
她跟顧英鴻一樣,受人之恩,可以做逄玄璧手中的一把利劍,但唯獨樊城,就算挨上一百軍棍,她這輩子也不要去了。
逄玄璧皺起眉,沒想到葛影青還有如此固執的時候,“跪什么,還沒罰你呢,起來,跟我說說,你有什么理由抗令?!?
葛影青紋絲不動,“玄鐵軍人才濟濟,大將軍又憑什么非得讓我去。”
逄玄璧的手掌重重落在案幾上,“誰給你膽子質問主將了,你眼里還有沒有軍法!”
葛影青抖了一下,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顧英鴻在帳外聽得心揪,葛影青膽子小,放在平時,她肯定不敢違抗主將的命令。
逄玄璧哼了一聲,沉著臉說:“算你有種。起來吧,我告訴你,為什么讓你去?!?
葛影青猶豫了片刻,起身,規矩的站在一邊。
“仁濟藥鋪的事你也知道,要想定罪,就得有證據,你是南疆人,會說南疆話,又熟悉仁濟藥鋪,自然是最穩妥的人選?!?
帳外,顧英鴻聽到逄玄璧早就知曉逄玄江去西南金礦的事,發覺自己被逄玄江忽悠了。
逄玄江擅自出營,知道顧英鴻擔心他的安全,會去找大哥稟報。
沒有明令,顧英鴻肯定想不到,逄玄璧已經同意了逄玄江的行動。
正好給了逄玄璧見顧英鴻的機會。
此時,葛影青的態度和緩了很多,“大將軍的話不無道理,仁濟藥鋪掛濟世救民的匾,做傷天害理的事,確實可恨?!?
逄玄璧正襟危坐,耐心聽她的看法。
“但我們兵力強盛,何必等城破之時再處置他們,沒必要,接著打,打到城中沒人為止?;蛘撸髮④娙粜诺眠^我,派幾個人幫我,現在我就動身去樊城,找到證據,順便解決仁濟藥鋪的一干罪人?!?
逄玄璧目光一緊,訓斥道,“葛影青,你是把本王當刀使了嗎?”
葛影青無言以對,辯解道:“不敢?!?
逄玄璧不容置疑的說:“我要活口,順著仁濟藥鋪把他背后的主使找出來,而不是傾全軍之力,傷一城百姓,了你一己私愿。”
葛影青嘴角動了動,笑容有些蒼涼:“那我可能要讓將軍失望了?!?
逄玄璧,“別說這種話,你既然活下來了,就別放過報仇的機會。”
葛影青嘆了口氣,幽幽的說:“我們家沒有人了,就算我把仁濟藥鋪的人殺絕了,他們也活不過來了?!?
兩人談話的間隙,哨兵急匆匆進來稟報,
“大將軍,南疆派來和談的人到了?!?
“知道了,先迎和談使進中帳,我隨后就到?!?
逄玄璧沒再給葛影青下死命令,“我給你考慮的時間,你若想好了,就去鐵獅營調人?!?
葛影青拱了拱手,“將軍別跟我一般見識,告退?!?
看到葛影青滿面愁容的走出大將軍主帳,顧英鴻就知道兩人談崩了。
“鴻姐?!备鹩扒嗫吹筋櫽Ⅷ?,心里泛起一陣委屈,眼眶泛起水霧。
顧英鴻心疼的看著她,拍了拍葛影青的背,“別讓人看笑話,回去說?!?
......
談判桌上,逄玄璧不動聲色的問道:“貴使是說,只要玄鐵軍撤出西南,南疆不再私自動金礦分毫,每年按時按量向朝廷納貢。對南疆來說,這想必是最好的結果了。”
和談使沉穩有度的看向驃騎大將軍,心里明白,對于南疆開出的條件,他并不為所動。
南疆派來的和談使也不是一般人,他不急不躁道:“大將軍是個通透人,這仗繼續打下去,都兩軍都是個損失。南疆已經受到了教訓,大將軍也不忍心,看南疆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吧。”
逄玄璧嗤笑,對孑然一身兩手空空就來和談的使者說:“南疆有今日,南疆王難脫其咎,只是本將不知道,這次和談,你們王爺到底是為了南疆百姓,還是為了快點打發走玄鐵軍,他自己好安忱無憂?!?
和談使從容又有些憤慨的說:“大將軍,南疆素來困窘,幾乎無人問津,您在都城想必也聽說過,敢問將軍,同為慳朝屬地,朝廷苦苦相逼,就真得問心無愧嗎!玄鐵軍殘害同胞,算得上穩固江山社稷的正義之師嗎!鄙人今天站在這里,我的背后,不是南疆王,而是剛從水深火熱中看到希望的千萬南疆百姓!”
敵軍主營,手無寸鐵之人,用三寸不爛之舌,為百姓爭取生存的希望,這是文人的血性。
逄玄璧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不知文政院那些重臣,聽到和談使的一席話,心里會作何感想。
作為一名久經沙場的將士,逄玄璧欣賞這種血性,他本就有意替南疆開脫,和談使或許可以作為計劃的關鍵。
不為別的,只為了南疆百姓能過得好一些。
逄玄璧松口道:“南疆既然派人和談,應該有和談的誠意吧?!?
和談使神情莊重,沉聲說:“南疆愿以世子做為質子,雖玄鐵軍入都城。”
逄玄璧露出一個不敢相信的表情,“這是,南疆王的意思?”
和談使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三公子的意思?!?
逄玄璧瞇起眼,心里猜測,恐怕是世子位,引得兄弟相爭,這個三公子倒是個厲害人物,竟能勸動南疆王,把世子當人質。
逄玄璧故意為難他:“一個兒子而已,南疆離都城數千里,你怎么保證,南疆王不會故意拖延歲貢,皇上又怎么知道南疆送去的金子不會缺斤少兩呢?到時候皇上再派我來西南,我豈不是自找麻煩?!?
和談使攤開一只手,“希望大將軍多替我們,在皇上面前說些好聽的話。三公子說了。將軍府每年,至少能得這個數。”
逄玄璧靠在椅背上,擺了擺手,“三公子的好意,本將心領。將軍府就算了,地方小,連尊金佛都請不起。這樣吧,我先跟皇上請示,貴使不妨,回城等等消息。”
“還望驃騎大將軍信守承諾,鄙人替南疆百姓謝過驃騎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