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手法老練、醫術高超如老頭，在一次針行完后，他也出了滿頭大汗。

一方潔白的帕子遞到他眼前，老頭驚訝地轉眸，就見姚婧瀾沒什么表情地看著自己，手中舉著那方帕子。

他心頭一暖，接過帕子笑道：“不錯不錯，有徒弟果然就是好，還是我徒兒貼心?！?

一連五日，每日一次，老頭終于將秦昭衡全身的毒都逼到了左臂上。

讓姚婧瀾將匕首清理消毒之后，他用匕首在秦昭衡左臂上輕輕一劃，確保沒有傷及動脈，繼而就見汩汩的黑紫色的血液從他的左臂流出。

大約持續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老頭用一塊長巾緊緊捂住了他的傷口，為他止住了血。

做完這些，他終于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來，一邊擦手一邊道：“行了，剩下的事就是給他煎幾服藥，把他體內地余毒清除就可以了?！?

“對，就是你之前加了麥冬草的那副方子就挺好”，他轉頭看向姚婧瀾囑咐道。

“哦，還有，他醒過來之后可能因為失血太多而身子格外虛弱，你做點好東西多給他補補，一天三頓喝雞湯什么的，喝上幾天也就行了?！?

姚婧瀾聞言嘴角微微抽搐，“一天三頓喝雞湯”，她只聽說過坐月子的婦人是這么吃的。

不過她還是突然深深向老頭拜了下去，“多謝師傅救他性命。”

老頭被她突然來這么一下還弄得有些不自在，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故作隨意說：“哎，也不是什么大事兒。行了，你看好他吧?！闭f完，便轉身離開，步履急切以至于頗帶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連服了兩天藥，這天傍晚，秦昭衡終于悠悠轉醒過來。醒過來后得知自己的毒已經差不多清干凈了，也就是說不會再有性命之憂，秦昭衡便執意要去拜一拜那位救他性命的老先生，姚婧瀾舍不得她們家秦世子思慮了兩秒之后直接出去把還在喝酒喝的已經半醉了的老頭直接揪到了他面前，看得秦世子直發懵。

第二日，姚云翊等人便要先行離開了。大軍已經快到京城，他們得提前去跟大軍匯合，畢竟還有進宮面圣等一切事宜，還需要人出面在高宗面前周旋，同時也是為了讓他回去跟寧國公說一聲，報個平安，讓寧國公夫婦不必為一雙兒女擔憂。

至于秦昭衡，他們已經想好了說辭，就說最后一戰時受了傷，于是便走得比大軍慢一些，想必晚個四五日便能到京城。

*

姚云翊回去趕上宇文將軍等人，和他們一道凱旋回京，剛進城門，便見街道兩旁俱是出來迎接他們的百姓，歡欣鼓舞，各個臉上都洋溢著喜色。

君王親迎，朝班盡列，論功行賞。

姚云翊當庭被封為正四品云麾使。

這寧國公府世子的爵位可不同，是實打實的官位，還是京官。這意味著將來姚云翊不出意料的話定然會像當年的寧國公一般，憑著赫赫功勛，延續寧國公府的榮耀。

也因此，京中那些原先不將他放在眼里的官員第一次正視這個陛下面前的紅人。

高宗似乎對姚云翊完成的“秘密任務”很是滿意，不知是因為太過信任姚云翊還是出于其他原因，因著姚云翊傳回來的消息，高宗對秦昭衡也似乎放心了不少，得知秦昭衡因戰負傷，還口頭褒獎了幾句，揚言待他回京一定要好好犒勞一番。

姚云翊回到寧國公府時難得見到寧國公和寧國公夫人都一同出現在眾人面前。

寧國公夫人迎上來還未等他說一句話，便仔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心疼地說：“軍中果然辛苦，翊兒都瘦了，此番回來可得好好補補?！?

寧國公倒是表現的沒有那么激動，但眼底的欣慰之色也顯而易見，他上前拍了拍姚云翊的肩膀，淡淡道：“平安回來就好?！?

接著便揮退了眾人，沉了一張臉問：“你妹妹呢？她怎么還未曾回來？”

他這么一說，寧國公夫人也從見到姚云翊的喜悅中醒過神來，看著他有些迫切地問：“瀾兒可曾受傷？她這么還未回府？”

姚云翊連忙安撫地說：“您別著急，瀾兒如今正在璇璣觀照顧秦世子。先前秦世子在戰場上中了一種毒，我們打聽到璇璣觀有一位隱居的神醫，便率先潛回京中為他求醫。您放心，瀾兒沒有受傷，也安全的很，不日就會回來了?！?

寧國公夫人聞言略微放心了些，瀾兒沒事便好。

然而寧國公的眉頭卻高高皺起，“照顧秦世子？他們尚未成婚，怎么能讓她一個姑娘家在那里照顧一個大男人？”

“呃……”姚云翊一時語塞，他倒忘了，父親一向對自家閨女被人拱了這件事耿耿于懷，他一時不察竟然說漏了嘴。

秦昭衡，你自求多福吧，對不住了。

姚世子最近可謂是再舒坦自在不過了。

興許是念著他剛剛回京，故而寧國公沒有再像平日一般緊緊盯著他的言行舉止。

陛下親自給他封了新的官職，而云麾使與先前的文職不同，只需要偶爾去軍營之中溜達一圈，巡視一番，他亦不用再日日去當值。

而寧國公夫人怎么看都覺得自己兒子打了一場仗回來被磋磨瘦了不少，日日吩咐廚房給他準備他愛吃的吃食。

一連幾日下來，姚世子摸著腰間長出來的膘頓覺不妙，若是吃成個胖子，以后那些嬌嬌啊、卿卿啊什么都可都要對他避之不及了，更別說摟著姑娘喝花酒了。

啊呸，不行，姚世子難得振奮了精神，決定去街上溜一圈，活動活動。

然而剛溜達出沒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道嗓音，“世子殿下！”

姚云翊納罕地回頭，見一個圓臉、長相討喜地小丫頭正一臉驚喜地看著自己，她長相確實有些面善，可姚云翊卻想不起她是誰，只好客氣地一笑，“在這兒遇見姑娘，真是好巧。”

那姑娘見他如此好說話，臉上笑意更深，“是呢，奴婢出來替小姐取胭脂的。就是不知世子殿下要去哪兒？”

姚云翊了然，原來是哪家的婢女，興許是曾見過自己，他便毫不避諱地道：“去倚紅樓喝酒。”

誰成想那小丫頭聞言臉色一變，生起氣來，“世子殿下要去倚紅樓？這如何使得？殿下這般，可有將我家小姐放在心上？這才剛定下婚約殿下就去尋歡作樂，難不成一點兒也不把我們家小姐放在眼里么？！”

姚云翊雖然不知她為何突然氣惱起來，但卻敏銳地捕捉到她話里的“婚約”二字，不由一愣，“等等，你說什么婚約？”

采蘋以為他是想裝傻糊弄自己，語氣越發不善:“自然是世子殿下和我們家小姐的婚約，怎么，國公爺和我家老爺親自定下的，難道我們家小姐堂堂將軍之女世子殿下還看不上眼么？！”

這小丫頭倒是牙尖嘴利，然而她說什么？將軍之女？

這四個字瞬間點醒了姚云翊，整個東都的將軍之女還能有幾個？與他能扯上關系的自然非江懷玉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