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
主神空間·刑法部
審訊室,昏暗的室內,陰沉壓抑的環境往往在無形中給人的心理造成巨大壓迫感。
在神經過度緊繃的情況下,人往往會成為驚弓之鳥,很容易就會被因勢利導。
簡易的黑色臺燈發出的刺眼慘白色燈光,刺目地打在少女精致溫和的面龐上。
顯得少女原本便蒼白的肌膚透出白象牙的光澤,平添了幾分平日里沒有的頹喪美。
刺目的光直直地照著,不用腦子也知道對面端坐著的人是故意的。
溫潤的少女笑著微微瞇了瞇眼,慢悠悠地伸手將臺燈調了一個方向,在審訊官冷冽的目光下依舊姿態散漫,神色平靜從容得讓人牙癢癢。
審訊官冷漠地看著少女放肆的動作,面無表情地盯著笑吟吟的時憂看了好一會兒,才鐵青著臉切入正題:
“001宿主,時憂。執行本次任務中殺死位面關鍵人物4人,男女主共3人,間接導致該位面崩壞,違反了《快穿部門法則》第三百八十一條和第三百七十六條,情形惡劣,鑒于任務完成度滿分,給予你寬大處理的機會。”
“若所述情況屬實,將扣除001宿主時憂100000積分,停職四個月接受素質檢查。”
“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所說的一切將會在法庭上呈堂作證,你有權請律師,如果你沒有資金,法院將會為你指派一名律師。”
西裝革履的少年,俊俏白皙的臉龐掩沒在黑暗中,低沉森冷的聲線,冷漠地敘述著古板的官方說辭。
時憂身著寬松的純色米白針織毛衣,灰色的針織奶奶褲,溫潤中性的搭配,很襯她溫潤儒雅的氣質。
時憂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修長纖細的雙腿當著審訊官的面交疊著放到桌子上,懶散的態度可以說是相當囂張了。
時憂雙手插在褲子的兜里,慢條斯理地笑道:
“說我濫殺無辜啊……那么請問,死亡名單呢?”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隨手一揮,一個藍色熒屏投放到了少年背后的白底布告板上,上面顯示著時憂任務中的行跡和接觸人的信息資料以及任務視屏。
“死者:反派付夭夭、付晴安,男主時墨澤、時寞,女主沈蓉蓉,男配白軒以及這次的委托人005宿主桃酥。”
少年冷淡的眸子盯著笑而不語的時憂,一把將檔案資料的文件夾拍到了桌上,在寂靜狹小的空間里發出了巨響。
時憂依舊面不改色,似乎感受不到少年散發出的低氣壓和蓄勢待發的怒火。
少年清冷的眸盯著她,面上勾勒出一抹與他冷冽神情不相符的微笑,淡淡道:
“除了肅清目標之外。001小姐,請你來告訴我,你殺其他人的動機是什么?”
真是了不起的001啊。
夠禽獸的,連自個兒麾下的人都下得去手。
他接到這份審訊委托的時候,那些個大人個個提醒他一定得打起十二分的防備。
這位001,可是狐貍變的,陰險得很。
時憂低眉笑得更深,不為所動,與其說是鎮靜,倒不如說是毫不在意。
她輕輕歪了下頭,將左腳和右腳疊放在一起的位置換了一下,歪了歪頭,笑得溫婉:
“位面人物付夭夭,聯和男主時寞密謀搶奪時氏財產。且,從位面里我的線人的口中可以得知,付夭夭和男主時寞達成協議,企圖謀害我,屬殺人未遂。”
時憂真假半摻地瞎掰扯,臉不紅心不跳地一本正經地忽悠:
“他們的目的企圖皆不在我的任務范圍之內,從法律角度來說,我沒有任何義務去滿足他們的非法要求。不計較他們其他的犯罪行徑不說,光是從這兩點出發,出于維護個人的合法公民權利,我完全有權利實施正當防衛。”
“況且……”
時憂微頓,笑中帶了一絲狡黠,像只收斂了所有爪牙的狐貍終于張開了獠牙,她笑:
“誰說任務目標是我殺的?”
“我可是聽我家小系統說,那天所有05的系統都遭遇了未知入侵,連我和我家小系統的監聽聯系都斷掉了呢。先不說你們的失職甚至到現在都未找到原因及作案人……”
“請問,指控我殺任務目標的證據呢?”
少女優哉游哉,完全是有持無恐的樣子。
少年沉默,心中能猜出個八九,卻奈何沒有證據,氣得連那面癱臉都快繃不住了。
這是和他玩文字游戲呢?
第一次聽說正當防衛能主動把人抓來折磨成那個鬼樣子。
自家人都殺得這般理直氣壯,這狼心狗肺的玩意兒。
少年淡笑,斂下眸底的冷意。
001啊,果然不是好對付的,巧舌如簧呢。
時憂毫不避違地地正視著少年投來的審視的目光。
“當然,我做過的事兒自是會給組織一個交代的,不會讓您難做的。”
還真是通情達理呢。
少年繼續保持冰冷機械的微笑。
時憂自然捕捉到了他眼底那稍縱即逝的譏諷,微微勾了勾唇,淡笑著繼續道:
“沈蓉蓉,非法組織任務者,強占女主宿體,偷取位面男主氣運,侵犯了他人財產權和生命健康權。破壞了位面穩定,是我的肅清對象。至于殺她的動機…”
“呵,光憑這一點,我殺她還需要動機嗎?”
那人沉默著,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拿著一只黑色的水筆,輕輕地敲擊著桌面,時憂瞥了眼他的動作,笑笑接著往下說:
“至于桃酥和白軒……”
時憂有意似的微微停頓,低眉笑得更深。
少年抬眸。
倆人的視線交匯在一起。
明明是相當溫和的目光,卻讓他莫名有些陰冷。
上頭的大人故意派004去攻略001的事,是層層加密的絕密的檔案。
以他的級別本都接觸不到這份檔案的任何信息,后來也是費盡周折、動了好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才被他搞到手的。
這項任務的四個知情人除了004以外,其他人的身份信息無論怎樣都完全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這女人……不可能察覺到的。
氣氛一時間安靜得有些詭異,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時憂鴉羽般的睫毛低垂著,櫻唇淺勾,移開了定格在男人身上數分鐘的視線。
銀鈴般的笑聲在安靜的審訊室內響起,似天外弦樂般動聽。
少年的喉結不自禁地滾了滾。
人人都說這屆001宿主有一張過目難忘的溫潤精致的美人皮。
兩彎煙籠黑黛柳葉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玲瓏膩鼻,紅唇齒白。
媚骨謫顏。
溫潤如玉的妙人。
真真是雅人至深的貴族淑女。
但就現在看來,倒更像是個畫著美人皮的惡鬼。
時憂緩緩打了個哈切,將腿輕輕放下,黑色的桃花眸笑意漸深,緩緩從椅子上站起,她道:
“既然先生沒有要問的了,那我就先走了。”
少年自然是不愿意讓她怎么輕松走掉的,奈何真的沒有證據,讓時憂走了。
本來,這次上頭的本意也只不過是讓他來探探001的底罷了。
時憂出了審訊室的門,便看到自家系統背倚在一旁的墻上等她。
身上穿著和時憂同款的寬大白色毛衣,毛衣下擺長得遮住了膝蓋。
烏黑卷曲的劉海微微蓋住了那雙靈動的眸,穿著一雙長到膝蓋下方的長筒白襪和黑色板鞋。
很是精致可愛,引得路過的工作人員駐足觀看。
這次簽的001的容貌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
不過是三分相似的容貌便可以漂亮成這樣。
瞧童影那肉嘟嘟的娃娃臉,一身高冷范。
真是可愛爆了!
是個人見了都想上去捏一捏他那精致可愛的娃娃臉。
正盯著童影看得入迷的一行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們忽而感到有些涼颼颼的,順著視線看過去,便見時美人兒溫和地笑著盯著他們,略含著似有若無的警告意味。
于是,沒人再敢往童影身上瞅。
難得溫和的001都會兇人呢。
但其實001就算不兇,他們也不敢真的上手啊。
雖然如今披了一張娃娃皮,但老大終究還是老大。
要知道童影沒簽時憂前,可是給主神撂狠話說是打死都不簽宿主的,那時候的童影,雖披著張好看極了的皮囊,骨子里卻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呢。
“宿主。”
童影等得都有些打瞌睡了,半晌才發現時憂出來,烏黑的眸子頓時亮了起來,眼眶紅紅的,含糊不清地喚著時憂。
時憂不禁笑彎了眼。
她家的小系統真像只可愛的小兔子,比以前養的那只還可愛呢。
少女眉眼彎彎,笑而不語地垂眸盯著童影白皙的小臉看,烏黑的杏眸晦暗不明。
一幅幅模糊的畫面如舊式膠卷影像一般浮光掠影地閃過,每每浮現那個少年的記憶時,似是而非的熟悉便如潮水般涌來,激起心頭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還有刻骨銘心的愛意。
看不清少年的模樣,卻知生得相當漂亮,腦海里回蕩的,只有她自己的聲音,她喚他阿瑾。
溫柔而繾綣。
她還真是個怪胎啊,連個記憶都是這般不成樣子,時斷時續,混亂成這般模樣。
嘖。
“宿主?”
童影見時憂沒反應,反而一直盯著自己的臉,不禁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時憂回過神來,沒有理會童影的自戀,一把攬過童影毛茸茸的頭。
“走了。”
童影還沒反應過來,連忙跟上時憂的腳步。
“嘶,你慢點走,嗷嗷嗷……別再攬我的頭,扯到頭發了啦!我自己會走!”
時憂沒理會自己一旁的小矮個的抱怨,回想著審訊官的話,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手伸得還真長啊。
時憂回味著臨出門前的那番話。
“001,你是聰明人,我不過就是個被當槍使的中間人,你何必跟我過不去。”
中間人?
時憂笑了,回頭瞥了他一眼,一雙桃花眸朦朧著水汽,似醉非醉的勾人,她莞爾一笑:
“所以呢?”
男人半靠著椅背,手中把玩著一支黑色鋼筆,歪頭看著時憂,眸中帶著灼熱的探究與好奇,他笑:
“所以我是真的很好奇啊。您能不能告訴我……”
“您為什么會殺他?畢竟他那張臉……可是和您心尖上的那位大人一模一樣呢。”
氣氛有一瞬間的寂靜,男人明顯感覺到了周圍溫度的降低。
靜默了會兒,時憂依舊面不改色地笑著,只是眸中的笑意淡了幾分,她慢悠悠地反問:
“哪位大人?”
對方沉默了一瞬,繼而輕笑道:“真聰明,不太好套話呢。”
少女溫和一笑,不卑不亢地道:“承蒙您的夸獎。”
時憂把玩著童影頭頂松軟的黑色卷發,走在人來人往的工作通道上心不在焉地與過來打招呼的人微笑示意。
為什么殺時寞啊……
她不殺他,只要時寞的那張皮囊還在,他就注定活不了。
要是不殺他,她一離開,時寞就會落到那位長歪了的小少爺手里,那下場……
可不會比落在她手里好。
她扒了時寞的臉皮,正合了時皖的意。
如此,賣了時皖和他在時家那邊的勢力一個人情。
不過這個······
當然是她和時小少爺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啊。
時憂慢條斯理地笑了笑。
時憂這人啊,一輩子壞事干得太多了,也早早地便麻木了。
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無辜,便護你無災無難。
時憂初誕生時不就是這樣嗎,那么小的一個姑娘被時家的一群瘋子抽經扒骨、放血割肉。
被弄死了多少次又活過來,才整成了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人人都說時憂生來薄情。
薄情如時憂,又怎會在意他人。
時憂啊,本來就是個怪物。
所有人都以為時家小公子是時憂心尖上的人。
他們都錯了。
時憂心尖的位置太小了,已經放了一位少年,就半分也容不下別人了。
她將錯就錯,讓時皖作擋箭牌。
做誰的擋箭牌來著?
后面的記憶啊,碎得不成樣子。
每每只是觸及碎片,就是刻骨銘心的痛楚。
鏡花水月似的模糊。
她把她愛的少年弄丟了,找不回來了……
時憂莞爾,覺得有些難言的諷刺。
原來像她這樣的人,也是會愛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