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太陰娘娘

  • 何所云深匿草兮
  • 鳳皇湉湉
  • 3534字
  • 2019-02-09 14:04:03

舉目看去,滿殿冰磚里都封著形態(tài)各異的月桂。一神女背對殿門,面朝屏風(fēng),身形瘦削,一身素色留仙裙曳地三寸,腰間一塊白玉壓得裙褶齊整如一汪靜水,發(fā)間斜插銀絲步搖,旁人綰得神采飛揚(yáng)的飛天髻在她頭上卻顯得清寂出塵。

阿南正要通稟,忽而神女道:“你到底是來了。靈息追蹤符大抵是用不得罷?”

阿南大驚。

“你籌謀千載,華陰壇引靈已萬事俱備,合伽南上神仙緣的初凝草也已尋到,此時(shí)卻要放棄,轉(zhuǎn)用靈息追蹤符,是何道理?”語畢,那女仙回身,戚戚怨怨的眼神便落在阿南身上。

原是她把來人錯當(dāng)成玄逾了。阿南放下心來,伏身行禮:“玄清宮仙侍見過太陰娘娘。”

看到是她,月姬神色頗有幾分自嘲。“像,像啊,外頭傳言所言不虛,你當(dāng)真生得與伽南一般無二的容貌”,目光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在阿南身上掃了幾圈,才輕輕嘆:“難怪他不忍心。”

“大人,婢子愚鈍。”阿南裝傻。

月姬嘴角一勾,“你說什么?”月姬上前,衣袖掃落了案上的茶盞。阿南下意識伸手去接,碎瓷片在半空凝成一朵冰蓮,她盯著自己凍紅的指尖腹誹:才做了一年仙侍,便碎盞亦救,是習(xí)以為常矣!

月姬嘴角盈盈噙起一抹的笑,原本清麗素雅的面容變得不可捉摸,手指如毒蛇般攀上阿南的臉,狠命一抬:“你是愚鈍!在本上神面前安有你站著的份?”阿南被迫仰著頭倒身跪地。

“婢子……是了,你永生永世,原都是不配與我并肩的。”月姬癡癡笑著,許久才撫著心口平靜下來,蹙著眉凝著眸一臉惋惜道:“你可知這天地間萬事萬物自有命數(shù),如螻蟻般的泛泛之輩自是修改不得的。你的命數(shù),便是為神族復(fù)活伽南獻(xiàn)祭做引。”

阿南被捏著下巴仰望著月姬,滿臉痛苦惶恐,試探道:“是當(dāng)日玄逾上神所說的,以花苞做藥引么?”

“所謂‘做藥引’,不過是引靈的一種法子罷了,卻遠(yuǎn)不是最有效的法子。彼時(shí)你只是神識未開的花,只能做藥引;而今你開了神識化了人形,用你肉身引靈,便是事半功倍。”

“大人何故對我言明此事,就不怕我逃了?”

月姬聞言一笑:“你心悅玄逾,難道會忍心眼睜睜看著玄逾去死?”

啊?這世間還有按頭心悅的道理?

阿南飛速思索,自己若是認(rèn)下,月姬是會看在玄逾的份上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動自己,還是會因愛生恨艾艾癡癡發(fā)起瘋來。

看樣子,顯然后者可能性遠(yuǎn)勝于前者。

阿南于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誠惶誠恐道:“大人此話又是從何說起?婢子怎配喜歡上神?玄逾上神的生死又怎是婢子能左右的?婢子實(shí)在惶恐,還請大人明示。”

“難道玄逾未曾告訴你,要以你身上所附伽南一魄,聚散落四方的伽南之魂?”月姬滿臉不可置信,伸手從地上拽起阿南,緊緊抓住阿南衣袖搖晃不放:“糊涂!糊涂啊!不過一張臉罷了,怎么就值得他強(qiáng)行用靈息追蹤符?”

阿南被搖晃得七葷八素。“什么……符……”

月姬目光迷離呆滯,跌坐在案上,喃喃道:“靈息追蹤符只能追蹤活物,伽南已死,此間氣息消散,靈息追蹤符是無用的。若要用它強(qiáng)行引靈,必得上窮碧落下黃泉,這來去之間違背天道,玄逾十有八九是要天雷焚身的。”

天雷……阿南眼前竟突然黑云壓頂,狂風(fēng)大作,天雷滾滾,萬物都在顫栗。雷霆劈開云層的剎那,她手持一根火紅色翎羽,硬生生抵了天雷一擊,毀天滅地的威能被翎羽化掉七分,落在她身上的余威卻也幾乎要將她吞沒。她看見一白衣少年從遠(yuǎn)處縮地成寸趕來,那少年,她在綠綺幻境和夢里都見過,是梵沉。

霎那間,天地間風(fēng)云翻涌,只有梵沉立在她身前,寸步不移。

一道天雷正劈在他的胸口,黑漆漆的天幕下他成了唯一明黃的焦點(diǎn)。梵沉頓時(shí)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他搖搖欲墜卻仍將她護(hù)在身后。她聲嘶力竭地喊著梵沉的名字讓他躲開,沖著第三道天雷飛出。梵沉對著她的背影甩出捆仙鎖,直接捆了她甩飛三丈,又重重落在地上。第三道天雷轉(zhuǎn)向不及,閃著刺目的黃光劈上梵沉的背脊。

梵沉緩緩倒下,癱伏在地上。她身上的捆仙鎖失去法術(shù)瞬間脫落。

“不!”她失聲尖叫著,連滾帶爬地去扶梵沉。

云開月明,狂風(fēng)不再呼嘯。

她能感覺到周身輕飄飄的,氣息卻并不虛浮。但她無暇顧及這些變化,梵沉替她擋了兩道天雷,第二道尤其厲害,他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嘔血,背上的衣衫混著血肉爆開,脊柱的骨頭都化作了齏粉。

她稍一碰他,他額頭上便青筋暴起冷汗涔涔。她哭著央求梵沉再堅(jiān)持一下,拔劍割開手心讓血盡數(shù)流在梵沉身上。

他的傷口浸在她的血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血淌了很久,梵沉難得沒有阻止她——他已然昏死過去。

想他不再那么痛苦了,她便咬牙背上他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哭喊:“來人啊!快來人!救救梵沉!”

阿南已經(jīng)眩暈,眼前的世界漸漸模糊,然后是一片一片的黑暗,目光所及之處似乎全是這五百年間泰澤入夜的星星在閃爍著。很久很久,阿南勉強(qiáng)找回自己現(xiàn)世的感官。

阿南抬起手來盯了手掌許久,掌紋縱橫,不見鮮血噴涌的傷口,始知方才不是真的。

可須臾前閃現(xiàn)的那一幕幕,那少年替她承受雷擊時(shí),她胸腔中洶涌的巨大的悔恨和無助此刻尚仍撕扯著她的神識,她的手又麻又脹,抖成了篩子。

月姬在試探她。

她不知“一魄附體”的學(xué)問真諦,但就天道公理而言,“借尸還魂”若想成功,必得是“新尸”,即肉身仍然鮮活而肉身的原魂魄已經(jīng)散去,此時(shí)其他魂魄來占“尸”,沒有這具身體原魂魄干擾,才可繼承外來魂魄的記憶。可若附身的是活體,除非被附身之人自愿魂消身死、獻(xiàn)祭肉身,那外來一魄的記憶定會被活體魂魄的記憶吞并同化,應(yīng)是決計(jì)不會有前人記憶的。

“一魄附體”之意義,應(yīng)是那一魄不會隨前身消亡而散去,卻并不會平白讓世上再現(xiàn)前人的記憶延續(xù)。否則天道運(yùn)轉(zhuǎn)豈非有漏洞,冥界的鬼差——無常和孟婆——的生意怕是更要難做。

譬如凡間人死魂飛魄散,若是魂、魄一類皆可隨意附身,那七魄哪還肯安安心心被無常散了?三魂哪還肯被無常接引去奈何橋喝孟婆湯?定然要千方百計(jì)躲避黑白無常,流連人世,伺機(jī)附身活人,借“身”還魂。人間、冥界定然都會大亂,那孟婆怕是要改行開“忘憂湯分號”,無常也得轉(zhuǎn)職去當(dāng)那清查戶口“魄籍使”——這屬于擾亂冥界傭工市場。

至此,那個關(guān)于自己與伽南上神的大不敬的猜測,阿南幾乎是肯定了。

月姬再不復(fù)清冷孤傲,咬牙切齒地逼問:“你喜歡他是不是?你喜歡玄逾是不是!你斷不會……眼睜睜看他去死,是不是?”

“大人,您說的這些婢子都不懂,唯有一點(diǎn),上神們的糾葛不是婢子小小一個仙侍能管的,婢子賤命自珍,沒有一則天條說仙侍就要為了復(fù)活上神而犧牲,這種事留給光風(fēng)霽月的神仙做,婢子不做。”

“冷面冷心的東西!”阿南臉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挨了一巴掌,后知后覺火燒火燎地疼起來,眼見著月姬的巴掌又落了下來,“賤婢!你的命能值幾何?”“娘娘的蔻丹是天河草染的罷?”阿南突然開口,眼神澄澈,“婢子識得這氣味,泰澤西邊的天河草藤汁染甲顏色最是碧藍(lán)好看,只是沾衣難褪……娘娘賢名遠(yuǎn)揚(yáng)……”

月姬揚(yáng)起的手一顫,停在半空,阿南趁機(jī)閃身躲過,后退幾步。

“月姬大人,請自重。”玄逾與扶桑不知何時(shí)都來了,玄逾抬手掐住月姬落下的手腕。月姬愣住,眼中含淚盯著玄逾,期期艾艾道:“阿逾……你……我在替你教化她,好用她引靈……復(fù)活伽南啊……”

“本君的事不勞大人掛心。”玄逾按下她的手,將阿南拉到身后。

“你我一同修道,一路扶持……你說……無需我掛心?”月姬顫抖著嘴唇,微微搖頭嘆道:“阿逾,看到你如今的模樣,我怎能不痛心啊!我寧愿千年前獻(xiàn)魄的是我!死在華陰壇上的是我!說不定……你便不會如此傷情……”

玄逾皺眉,冷漠也化成了悵惘。許久,才道:“從前是她還未開神識,如今怎么能行?”

玄逾這廝竟還有好生之德。若不是知曉他才是劍刺伽南的元兇,阿南簡直要覺得玄逾是個正派善人了。

月姬無聲地笑了,眼淚簌簌而下,滿殿冰磚里的月桂開始瘋狂轉(zhuǎn)動,凌亂又妖異。“怎么不能?如今她開了神識還化了人形!靈氣更加充沛!豈非更好拿來引靈?用她一人能換伽南回來,這孰重孰輕……阿逾你不明白么!你莫不是因?yàn)樗哪槪“⒂猓愕降资抢τ谫つ希€是愛上了伽南!你發(fā)過誓說你絕不會愛上旁人!”

扶桑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尖,轉(zhuǎn)身到門外等候。走一半還不忘折返回來扯上阿南一同出來。“怪不得瞧你眼熟,你竟有幸,啊……有緣,你竟有緣肖似伽南上神。”

阿南被拉出來仍豎著耳朵瘋狂汲取信息,也不忘悄聲回扶桑。“殿下,他們從前是仙侶么?”

扶桑搖頭:“他們……”

一語未了,就聽得里面玄逾開口,扶桑立刻做了個噓的手勢。二人都弓著身子貼在半扇門板上。

“往日種種皆為大計(jì),本君從不愛任何人。”玄逾似有一剎那晃神,頓了頓,道:“夫女媧補(bǔ)天,肩負(fù)六界安危,尚不取開了神識之石。亦同此理。”“此事不必再提。另外,本君宮里的人,大人若再動手傷她,休怪本君與大人刀兵相見。”玄逾寄出長天劍,轉(zhuǎn)身便走,出門回身將阿南從地上撈到劍上。

月姬垂眸,眼淚滾滾而下。“阿逾!且慢!我向妹妹賠個不是罷。”

阿南見玄逾向自己點(diǎn)頭,只好不情不愿下得劍來。

月姬握住她的手,滿臉歉意,上前來對著阿南附耳輕道:“你在找橐非?”

剎那五雷轟頂。

主站蜘蛛池模板: 尉氏县| 天水市| 商水县| 隆安县| 阆中市| 茌平县| 板桥市| 曲靖市| 兰考县| 扎囊县| 天门市| 永城市| 抚顺市| 镇安县| 泰来县| 比如县| 巴彦淖尔市| 漳州市| 措美县| 梅河口市| 平顶山市| 雅江县| 綦江县| 鄂温| 六安市| 梁河县| 馆陶县| 崇明县| 新安县| 称多县| 红桥区| 柳林县| 奎屯市| 泾川县| 普安县| 安龙县| 柳江县| 浦东新区| 宁安市| 宁武县| 津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