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將升未升，晨霧將落未落，子佩殿門口樟樹上的鵲兒才抖抖尾巴叫了幾聲試喉嚨，就被紈素一個術法噤了聲。

子佩殿殿內(nèi)殿外一片寂靜。

許久，忽而一嗓子驚破了這一片靜謐。樟樹上的鵲兒嚇得一撲棱翅兒，卻叫不出聲來。

“師兄～”

“梵沉師兄～”呼喚聲伴著急促歡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震落了樹葉上的露珠。

“梵沉師兄！”子佩殿門庭洞開。

“梵！沉！師！兄！”一道人影閃進來。

“哦，原來在調(diào)息……”怪不得遠遠看到人影，卻無人應答。伽南轉到調(diào)息入定的梵沉身前，盤腿坐下，開始百無聊賴地絞自己的頭發(fā)……

紈素從門外急急地跑進來，步子卻穩(wěn)穩(wěn)地沒有聲響，到了近前低聲道：“小師祖，小師祖您跑太快啦！婢子還沒說完呢，梵沉師祖他在調(diào)息，吩咐過不許人打擾的！”

“知道啦知道啦，看到師兄在調(diào)息了，我這不是就沒打擾他了嘛……好啦好啦，紈素你下去吧！我在這等師兄……”

看紈素一臉為難一動不動，伽南揮揮手示意紈素下去，低聲懇求：“紈素……我不打擾師兄的！我把花練帶出來了，現(xiàn)下約莫在殿外候著呢！你下去去找花練玩兒吧！”

“小師祖……您又為難婢子了……”紈素站在子佩殿中央嘬牙花。

“又在胡鬧。”身后熟悉的清涼嗓音響起，帶著一絲調(diào)息假寐過后的慵懶。

“師兄？你好啦！”伽南歡歡喜喜轉過身來。

與此同時殿前正嘬牙花的紈素慌忙下拜：“師祖，婢子辦事不力，未跟小師祖講說明白，擾了師祖調(diào)息，望師祖責罰！”

“哎哎哎，不是！紈素你亂說話！你講清楚了師兄在調(diào)息，我執(zhí)意要進來的嘛！不干你事，下去吧！”

“這……”紈素低著頭不敢作聲。

梵沉無奈地看一眼伽南，沖著紈素輕輕擺手：“你哪里攔得住她？下去罷。”

“是。”紈素躬身倒退數(shù)步，才恭謹?shù)刂逼鹕碜樱训铋T帶上出去了。

“師兄不問我來意，就說我胡鬧！未免忒小看人了些！”

“哦？丫頭竟是找我辦正經(jīng)事來的？”

“自然！”伽南嘿嘿一笑，“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來尋師兄去子衿殿嘗試嘗試我的新手藝，如何不是正經(jīng)事？”

“昨夜煉那法器略有疲累，今晨調(diào)息還被你擾了，原是為了試你的新手藝？”梵沉食指微蜷，關節(jié)敲上了伽南的頭：“又胡鬧！說罷，今日是什么兔子？”

“哎喲！痛啊！我原是只會做兔子吃嗎？才不是什么兔子呢！師兄跟我去了便知！”說著扯上梵沉的袍袖，急急地往殿門口去。

“要說多少次你才記得，自己腰上配的，是什么？”梵沉扯住她。

伽南又用力，發(fā)現(xiàn)再扯不動梵沉，只得掂一掂自己腰間的玉飾，撇撇嘴道：“禁步。”

“虧你還記得禁步。走路比御劍還飄，你還帶什么禁步，哪里還有半點師父教的端方雅正的樣子？”

“飯冷了……”伽南委委屈屈。衣擺不動的走路，她可是打死都學不會。何況去吃飯這種事，自然是怎么快怎么來。

梵沉嘆口氣：“走吧，好好走路。”

殿門口一左一右站著紈素花練，門一開，竊竊私語的兩人立刻挺直了腰身。

梵沉詫異道：“今日你怎把花練也帶出來了？”

“啊，我才不想帶這礙事又多舌的小妮子出來呢！只是，我若留她一人在子衿殿，難保她不偷吃。”

梵沉瞇眸：“子衿殿已經(jīng)難過至此了？”

“怎會！我子衿殿可比你空蕩蕩的子佩殿富貴多了！這說來倒怪我，花練讓我慣得沒大沒小沒規(guī)矩的，真不如紈素知進退懂禮貌辦事妥帖！”

“哦？”梵沉笑瞇瞇：“近朱者赤，說得便是這個道理。”

“好你個梵沉！哎哎哎！有本事別御劍啊你！你等我追上你！咱倆比過！”伽南急急喚出綠綺琴，跳上去一路往前追：“梵沉你停下！”

遠遠飄來梵沉清朗的笑聲：“停下做甚？飯冷了！”

伽南追梵沉硬是追到子衿殿門口才追上，正欲來一番較量，忽聽得子衿殿里稀稀索索，還有陣陣勾魂奪魄的香味飄出。

伽南腦袋里嗡的一聲，里面正大快朵頤的人是誰，她不用腦子想也知道。為老不尊！簡直是為老不尊！她初為人形時是如何的怕著懼著自己的師父，現(xiàn)下就如何的不明白為何要懼怕那么個臭師父……

“花練！你給我過來！”

“主子，咋啦？”花練大口喘著氣跳下劍來，方才梵沉伽南一個御赤練劍，一個御綠綺琴，以她的修為怎么趕也趕不及的，直累得渾身冒汗。

“花練！出門不鎖門！枉做守門人！你！你你你你你！你氣死我了！”

花練看了看洞開的院落，又聽見殿內(nèi)自在吃喝的聲音，一拍腦門：“哎喲主子，是花練錯了！您急著找梵沉師祖，出門太快，我給忘了！”

“你還有理了！還怪我了嗎！我的兔髓筍！我的豆腐皮包子！我的蓮葉兔丁羹啊！”伽南頓足捶胸。

“乖徒兒，師父難得來你這用早餐，你還不歡迎么？”鴻鈞太祖的聲音從殿內(nèi)來。

伽南咬咬牙：“怎會！師父玩笑！”哪里是難得來，分明恨不得天天來了……卻也只敢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