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如約而至，這是一所新建成的小學，在五關鎮的中心位置，附近幾個村莊的孩子都來這里上學。四排教室，一排辦公室，兩間宿舍，還有一個鋪著油綠草坪的操場，操場的兩頭各有一個籃球框，紅的瓦白的墻，有種煥然一新的清新感。

辦公室的窗戶跟底下有一個小花池，里面種了兩棵石榴樹，前面還有一大片長滿荒草的空地。周末的時候爸爸從鎮上找了兩個泥瓦工，三個人在這片空地上砌了一個花池，種滿了高高低低的花草。坐在辦公室里望著這些黃的白的月季、粉的木槿、紅的蜀葵，一切看上去生機盎然。

學校共有18位教師，大多有五至十年的教齡，其中有一位是從隔壁鄉鎮小學調過來的優秀民辦教師，他叫葛長貴，二十年前，他自告奮勇的到偏遠的鄉村執教。學校的條件十分艱苦，幾個年級的孩子擠在兩個教室里上課，整個學校就葛長貴和另一名老師，兩個人每人教幾門課。后來學校條件慢慢好一些了，建了新校舍，新招了一批年輕的教師。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學生有十幾個走出了鄉村，考進了市重點高中，甚至有人考上了大學。葛長貴因為教育成績突出，五年前被調到了當地鄉鎮小學教兩個年級的數學。這五年里，他自身不斷學習，開拓教育思路，積極參加學校舉辦的教研或基本功比賽等活動，取得了一些名列前茅的獎項和榮譽，爸爸在教委組織表彰以及交流學習的會議上見過他幾回，算是熟人，如今他已五十出頭的年紀，還是教數學。

每周一的下午放學后是教師例會時間，小元和小宛會呆在爸爸的宿舍里寫作業，等爸爸放學后一起回家。暑假時爸爸把原來的汽車賣掉了，買了一輛全封閉的三輪摩托車，因為學校離現在的家很近，平時小元和爸爸騎自行車去學校，小宛坐在爸爸自行車的后座上，在下雨和冬天的時候爸爸會開著三輪摩托車拉著兩個孩子去上學。

有些四、五年級的孩子，家離學校并不是很近，但他們也會來回步行穿梭于家和學校之間。夏天的雨有時來的快去的也快，有時上學的路上沒穿雨衣，就會被淋個落湯雞，到學校后擰擰衣服上的水，進教室若無其事的上課，若是被葛長貴看見，他總是會去辦公室拿來毛巾遞給學生，嘴里還要叨叨兩句：”趕快擦擦吧，你們這個書包里得放個雨具什么的，淋壞了得發燒，腦子也就燒的不好使了。“學生們就跟著笑。

每周三有一節課是勞動課，老師們會帶同學們在校園的周邊翻翻地、除除草。春天種幾棵小樹苗，秋天在花池里種幾株波斯菊。后來有的班級用鐵絲做了一個大的階梯架子，每排可以放一些花盆，花盆里撒了同學們從家里帶來的種子，有西紅柿、黃瓜、南瓜、茄子、辣椒...，不過基本等不到瓜熟蒂落就被調皮的孩子摘掉了。

小宛最喜歡語文課、音樂課和勞動課。喜歡語文課本里的唐詩宋詞，喜歡音樂課上老師彈奏的電子琴，喜歡勞動課上的春播夏綻秋收。

唯獨不愛數學課，因為今年的數學課是爸爸在教，每當小宛被叫起來回答問題，她握筆的手都會出汗，也總是去想：萬一答錯了，爸爸會不會很丟臉？

學校沒有食堂，孩子們都回家吃午飯。媽媽每天會坐廠里的班車上下班，中午也在食堂吃飯。爸爸每天早上會從家里帶一些菜和食物，中午在宿舍用從家里帶去的電鍋炒兩個菜，三個人吃的很歡樂。

深秋的季節，一夜秋風，樹上的葉子沒剩幾個。早上爸爸用大掃把掃著院子里的落葉，柿子樹上掛著滿了似燈籠般紅紅的柿子，爸爸搬來一把高凳子，領著竹籃踩上去摘了一些。

媽媽做好早飯喊兩個孩子起床，小宛和小元看到竹籃里的柿子，興奮的一人捧著一個，嚷嚷著要帶到學校去吃。臨出門的時候，爸爸把籃子里的柿子都帶上，說要帶給學校的老師們嘗一嘗。

周末的陽光很暖，爸爸媽媽一起把樹上的柿子摘了下來，一個個剝皮后，放在竹蓋簾上，日曬夜露，到冬天就可以有柿餅吃了，那是在冬日里兩個孩子特別喜歡的零食。

寒假里，在媽媽的休息日，一家人坐著三輪摩托回市里的房子里看看。爸爸和小元打掃院子里的落葉，媽媽和小宛帶著塑料紙去了老房子。由于長時間無人打理，窗戶邊的那棵石榴樹因為缺水早就掉光了葉子，媽媽用剪刀剪下樹上不多的石榴放到籃子里，然后照舊用塑料紙從上到下把樹干纏滿，最后用麻繩綁好，澆了一桶水，帶著小宛鎖門離開。

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早，當家門口的垂柳抽出綠芽的時候，有兩只鳥天天在大門口的屋檐上來回盤旋，過了幾天，爸爸指著屋檐上的一坨深灰色泥對小元和小宛說：

”快看，小燕子在我們家筑窩了。“

”它們要生小燕子了？“小元問。

”對。“

一個月之后的一天早晨，媽媽早起打開大門聽到嘰嘰喳喳的鳥叫，抬頭看到燕子窩里露出四只小腦袋，大燕子飛過來的時候他們張大黃黃的嘴，十分可愛。

自此之后，小宛和小元放學回家總要拿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歪著頭遠遠的看一會兒來來回回送食的大燕子和四只張著大黃嘴的小燕子。

媽媽經過會說：”小燕子的爸爸媽媽每天都好忙碌對不對？“

小宛目不轉睛的跟著說：”嗯，他們太累了。“

忽然有一天，四只燕子在大燕子的引領下歪歪扭扭的飛出了窩，小宛有些失落的問媽媽：”他們還會回來嗎？“

”當然，他們現在長大了，白天跟著大人出去學習飛行和捕食，晚上只回來睡覺“。

”當我長大了也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爸爸媽媽就不會那么累了。”

媽媽笑著點點頭。

“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呢？”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