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御并非此意,主人明鑒。”
沐瀟瞥了他一眼,“孤的確是叫你們不要將孤的消息傳回帝國,可他們主動察覺了,你們總不能否認孤的存在。”
沐瀟語氣平淡,說出的話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矜傲:“瞞不下去就別瞞,便是當真有人想趁虛而入也無妨,孤無所畏懼?!?
玄御低頭:“主人可是準備長居此處?”
這個問題并不需要考慮太久,沐瀟道:“天穹之巔不錯?!?
“是,玄御明白?!?
來的時候他對這一方大陸的情況也有所了解,如果他們確實是想長居這一界的話,天穹之巔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方。
對玄影衛而言,建立一方勢力并不是什么復雜的事情,在萬丈高山之上建立重重宮闕更是沒有絲毫難度,在無聲無息的時候,天穹之巔那冰雪覆蓋的凍土上便有了數不清的亭臺樓閣,雪地被綠色的植被覆蓋,白玉階梯從山頂至山腳,蜿蜒著仿佛自天闕垂落。
變化如同和風細雨,潤物無聲,世人毫不知情。
直到某一日,路過的行人發現了這條天梯。
白玉石階穿破云層直達天際,如同一條巨龍盤旋在山間,行人順著天梯往上爬,于力竭之時抓著石階外側由藤蔓織就的護欄往下看,卻只見云霧遮了眼,往上則是看不到盡頭的石階,錯眼時仿佛有樓臺玉宇隱于山間,渺然間有仙霧環繞。
行人恍然憶起那些祖祖輩輩世代流傳的傳說。
日出天穹,有神靈居其上。
路過的行人最終也沒有爬到山巔。
他在前進的路上感覺到了巨大的阻力,以為自己惹得神靈不悅便選擇了退去,他帶走了這條天梯的消息,向四方百姓繪聲繪色的介紹著這條通往天闕的白玉梯,向無數人介紹天梯上瞧見的風景。
有富商的妻子病重,四處尋醫問藥不見好,偶然間聽到這條天梯的傳說,便開始祈求神靈的恩澤,他帶著妻子去尋找這條天梯,想要去往神靈的所在。
富商沒有見到神靈,卻遇見了神醫。
神醫來自天穹之巔的玄影殿。
前路浩渺,不見盡頭。
富商攜妻于山間,見一墨衣銀紋的青年沿石階拾級而下,青年眉眼清雋,氣度斐然,自稱是天穹之巔的醫者。
他自云巔而來,恰似神明。
自此,天穹玄影殿神醫之名始傳天下。
而現在,沐瀟執筆,在絹帛上寫下“玄影殿”三字,待墨跡干透之后,又將絹帛遞給玄御。
“玄影殿與沐家并非一體,孤只有一個要求,不得殺戮無辜?!?
玄御低頭應是。
如何扎根于這一方凡世沐瀟沒有再過問,他踏出房門,屋外人潮如云,熱鬧非凡,是沐漓的及笄禮。
那個被闔族寵著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姑娘早早地濯發更衣,著一身緇布采衣,梳著雙鬟髻,侯于東室。
聲樂起后,沐相致辭,待一切就緒,她才緩步而出,先向四周賓客行揖禮,而后于廳內正中向西跪坐,待贊者為其解髻梳發。
贊者是蘇策的妹妹,名喚蘇笙,比她小上幾月,生的知慧明禮,小小年紀便已有才名,因著兩家是世交,她便也是沐漓閨中密友,自幼的玩伴。
正賓是沐相夫人特意請來的,江陵陳氏的老夫人,于東階下盥手過后,以羅帕拭干,緩步行至她身前,朗聲頌吟:“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沐漓垂眼聆聽。
粉嫩的唇瓣輕輕抿著,脊背緊繃,低垂的眸中半是緊張半是期待。
笄禮過后,便可婚嫁。
她便不再是小姑娘了。
陳老夫人繞到她身后,為她梳發加笄。
老夫人的手纖細卻有力,出身世族讓她指纖手白,可流逝的歲月又讓這雙手不再年輕,她輕輕的捧著及腰的烏發,玉梳每一次梳到尾,都承載著一個長輩滿滿的祝愿。
賓客行揖禮恭賀之后,有司奉上衣裙,沐漓返回東室,更以素衣襦裙。復又回到正廳,向父母行拜禮,以表感念父母養育之恩。
沐長風扶她起身,寵愛毫不作偽。
此為初加、一拜。
此后陳老夫人朗聲吟,“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蘇笙為她去發笄,陳老夫人替她簪發釵,更以與之相配的曲裾深衣,而后面向老夫人行拜禮,以表對師長之敬。
此為二加、二拜。
最后陳老夫人高聲道,“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碧K笙為其去發釵,陳老夫人替她加釵冠,更以大袖長裙,稽首拜禮以表傳承家世之心。
此為三加、三拜。
旋即置醴席、飲醴酒、灑祭酒,陳老夫人接過醴酒,走到沐漓席前,面向她朗聲念:“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笄者拜、正賓答拜。步步規程,容不得半點錯處,沐瀟坐于席上,看著小姑娘臉色漸漸蒼白,額上隱隱見了汗。
笄禮尾聲,沐長風為沐漓取字玥瑤,愿她如祥瑞神珠,尊貴典雅。
笄禮過后,賓客散去,沐瀟見到了大雍朝的太子殿下。
沐家與安國公府斷絕往來,安國公府卻是太子妃的娘家,沐家針對安國公府的一系列舉動,可以說是極大的損害了太子的利益。
沐家不許安國公府的人登門,今日沐家嫡女的及笄禮,為了和和順順不生事端,在沐長風的示意下,沐家門房到底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人給放進來了。
也讓他們成功的見到了沐家的少族長。
正廳中,白衣勝雪的少年居于主位,而沐相這個長輩卻在一旁作陪,瞧著朝堂上老狐貍一般的沐相慢條斯理的的坐在一旁飲茶,太子悄然抬眸,“沐少族長,久仰大名?!?
沐瀟淡道:“殿下請坐?!?
太子看著他,語調微冷:“不必了。”
除了皇帝之外,還從沒有人能讓他坐于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