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九州為什么叫九州……”他看向自家弟弟,解釋給他聽,同樣也是說給沐家這幾位公子聽:“因為數(shù)千年前,這片土地有一個大一統(tǒng)的皇朝——榮朝。”
“榮朝的君主以山川河流地勢為依據(jù),將榮朝統(tǒng)治下探測到的土地分為九大州,天下四方,南極漠海,西至塬峽,北極冰原,東止天穹。后來皇朝式微,天下動蕩,九州領(lǐng)主各自為政,直至皇朝覆滅,九州之主各自稱王。”
隨著他的述說,歷史宏大的卷軸仿佛在眼前一一展開,王朝興衰,人民生死,春去秋來似乎俱在眼前。
“……再后來,隨著時間流逝,朝代更迭,原本的九州被割裂成的無數(shù)小國,地名也隨之改變,九州不再是九州,然而九州這個詞卻早已深入人心,榮朝九州,指的便是這方土地,九州大陸。”
顧文奚聽傻了。
為什么他完全沒聽說過這些事?
“九州的東方,天穹山脈高聳入云,非人力所能攀登,當(dāng)時的人無法攀爬跨越天穹,認(rèn)為天穹山脈便是天之涯,太陽自天穹而起,人們認(rèn)為天穹之巔為神靈居所,這個說法代代流傳,直至如今依然有不少人相信。”
沐清麒問道:“那你信嗎?”
顧文華沉默片刻,道:“我不信。”
他抬眸,看著問這話的沐三公子,語氣淡然:“我不信神靈,亦不信天命。”
沐少族長支著額,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聽著他們說話。
沐三公子笑了笑:“可沐家信天命。”
“榮朝四分五裂,九州也不再是原來的九州,唯獨云州數(shù)千年依舊如故,便是因為沐家信天命。”
顧文華嘆了口氣:“三公子想說什么,直說無妨,不必與我繞圈子。”
沐三公子笑瞇瞇的開口:“本公子只是有一個疑問。”
他頓了頓,看著眼前的兄弟二人,一字一句的開口:“天穹山脈當(dāng)真無人能夠翻越嗎?”
他們都不傻,如果說原來是因為沐瀟格外關(guān)切的態(tài)度而有所懷疑的話,那么在見到顧文奚的反應(yīng)之后,這原本的懷疑就有了幾分確定。
九州的人不知道九州的歷史并不奇怪,累世相傳的名門望族為世族,而除世族之外,這個天底下最多的就是普通的平民,亦或者是賤民,這些人絕大多數(shù)人大字不識一個,不懂得九州的歷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正常到,就算是權(quán)宦之家的子弟,不知道也無傷大雅,畢竟權(quán)宦之家也會有幾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子弟。
根本沒必要心虛。
顧文華道:“我以為這個問題并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交易。”
“可本公子不喜歡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覺。”
顧文華眼簾微垂,沉默不語。
沐清麒也不催促,任由他慢慢考慮。
屋子里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事實上,顧文華并沒有考慮太久,他輕輕抬眼,琉璃一般剔透的眸子里藏著內(nèi)斂的傲氣,“沐三公子不喜歡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覺,可我也不喜歡家底暴露的一干二凈的感覺,想必三公子能夠理解,若當(dāng)真因此交易不成,我只能說聲遺憾了。”
顧文奚愧疚的看向他:“兄長……”
顧文華抬手壓下他欲開口的話,從容起身,“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
沐三公子挑了挑眉,沒說話。
沐瀟淡道:“等等。”
已經(jīng)準(zhǔn)備離開的人轉(zhuǎn)過身看他,臉色從容,神經(jīng)卻已緊繃。
“沐少族長還有何事?”
“我不建議你這段時間離開沐家。”
“為何?”
沐清麒默了默,壓下自己心里蠢蠢欲動的看戲的心態(tài),解釋道:“九州的商人地位不高,你身后沒什么倚仗,今天進(jìn)了沐家的門,外頭的人便會覺得你和沐家關(guān)系匪淺,而咱們家恰好這兩天得罪了人,你今日走出去,很容易被人遷怒。”
“我想,蘇家應(yīng)該不會護(hù)你。”
顧文華沉默片刻,又坐了回來,“三公子這么好心?”
沐三公子面不改色的說道:“我難得見一個順眼的人。”
沐清臨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對于沐三公子而言,只要誰能讓他賺錢他就看誰順眼,這話沐清臨已經(jīng)記不清他到底對多少人說過了,若不是阿九開了口,他絕不會這么好心。
“沐家人沒什么人會光明正大的動,但是你一個小小的商人,進(jìn)了沐家卻又不在沐家的庇護(hù)之下,最適合拿來泄憤。”
即便是因為沐家的緣故而被牽連,顧文華也并不覺得沐家庇護(hù)他就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這幾人的行為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覺得他似乎小瞧這幾個貴公子了。
“我還以為我們今日應(yīng)當(dāng)是不歡而散。”
“我們還不至于如此小氣。”
沐清麒望了主位上沉默的少年一眼,很自然的伸手撐著下巴,淡笑道:“我說了,沐家信天命。”
顧文華有些疑惑。
沐家信天命,然后呢?
然后三公子沒有說話。
信天命的意思就是,他們從不去做逆天之事,比如說,他們從不去招惹那些惹不得的人,更不會無緣無故的給自己樹一些強敵。
尤其是,身上有皇族氣運相護(hù)的人。
雖然不知道阿九是從哪里看出來他身上有皇族氣運的,但沐家確實有一支專研奇門之術(shù),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哪怕他不怎么相信,可家族耳濡目染之下,他也不會主動去招惹。
沐瀟抬手輕叩桌案,一言不發(fā)。
沐三公子悄悄地的投過去一眼,又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看向顧文華的目光格外的真誠,“顧兄,不如我們還是回我那里繼續(xù)談?我覺得你們的藥材賣得貴了點,價格還是可以再商量下的。”
顧文華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好。”
眼見著沐三公子領(lǐng)著人離開,沐清臨也識趣的提出了告辭:“阿九,我也先走了。”
“嗯。”
等到他們都離開,已經(jīng)略有些不耐煩的沐瀟這才抬眼,看著空無一人的花廳,淡聲喚道:“玄御。”
話音落下,空氣漾起漣漪,像極了蒸汽升騰時的波動,是肉眼能夠輕易捕捉的畫面。
紅衣的青年轉(zhuǎn)瞬間被人攥著手腕拉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