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外的人生……
或波瀾壯闊,或平平淡淡,或跌宕起伏,或數十年如一日。
她是神曜至尊的帝王,是萬千世界最頂尖的強者,她的眼底映入的是云卷云舒、日升月落,沒有任何人或事物能夠動搖她的心。
所有人都以為她堅不可摧,她的心冷硬如寒冰隕鐵,哪怕是生死都無法讓她的心有絲毫撼動,就連君卿自己也這么覺得。
可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大錯特錯。
誰說冷酷的帝王心中沒有柔情?
君卿看著眼前清清冷冷的少年,明明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平靜,他卻只覺得莫名的感傷。
鬼使神差的,君卿在他面前蹲下,抬眸看著他輕聲問道:“那之后呢?”
沐瀟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某一瞬間劃過一抹極其復雜的神色。
“過完你想要的人生,那往后的漫長歲月,你要怎么做?”
“我們之間的婚約本來就是一場交易,我從不奢望你能回應我的感情,可是,弦歌,不管是什么樣的理由,作為一個妻子,你都是失職的。”
“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作為妻子,你需要對我負責,你為了帝國付出了所有,也冷待了我許多年,往后的日子里,你是否應該留出一部分時間來陪伴我?”
君卿心中不安。
這不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fā)明顯,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危險在前方等著他,而他既不知道這危險是什么,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防范。
他很怕沐瀟再一次離開。
沐瀟抬手托著他的下巴,語氣依然聽不出什么喜怒:“卿卿,你貪心了。”
“是,我是貪心了。”
君卿承認他貪心。
當年是他主動赴帝宮,是他主動求到帝王面前,他說他想要成為帝王的皇夫,不求寵愛,只求名分,他說他在帝宮會循規(guī)蹈矩絕不放肆,他說若他成了皇夫,君家自此對神曜帝國俯首稱臣,永遠聽從帝王調派,絕不忤逆。
他細數聯(lián)姻的利弊,將自己放在一個極其卑微的位置,終于換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垂眸。
可人都是貪心的。
“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受寵愛,都知道我只不過是你給隱世大族的一個臺階,你能輕易闖入君家殺了君家的族長,也能輕易地殺了其他任何一個人,所有人都明白這個事實,而你,不能逼得隱世大族聯(lián)合起來反了帝國的統(tǒng)治。”
“你需要安穩(wěn),而我給了你一個極好的機會。”
“無妄大陸不能內耗,弦歌,你想維穩(wěn),我成全了你,而我只是想要你的陪伴,這并不過分。”
沐瀟沉默片刻,倚著窗道:“確實不過分。”
君卿看著他:“你能告訴我,你想要做什么嗎?”
“那你能告訴我,你在恐懼什么嗎?”沐瀟問他。
恐懼!
是的,他確實是在恐懼!
君卿驀然紅了眼眶,像是緊繃了許久的情緒突然決堤,他顫抖的去拉沐瀟的手:“弦歌,人是殺不了神的。”
沐瀟點頭。
“你也說過,你是不會死的。”
沐瀟嗯了一聲。
青年的聲音喑啞,聽上去就像是要哭出來,沐瀟聽見他問:“那么,你當年魂飛魄散,是誰殺了你?”
沐瀟這次卻沒有回答他。
當年駐守虛淵的人都知道,是仙宮之主樓瀾勾結異族,又暗中策反了帝王身邊的近衛(wèi)統(tǒng)領,在虛淵設局襲殺神曜帝王,此事之后,帝國與仙宮徹底翻臉,百余年過去了,如今也不過是為了無妄的和平而勉強維持著貌合神離的局面。
君卿知道的內情更多一點,因為他是帝王的皇夫,只要他想,沒有人膽敢隱瞞他。
比如說那穿胸而過的長劍,比如說封印破開異族大舉進犯的緊迫局面,又比如說她下令所有人撤離虛淵,留下她一個人,最后剩下了那一片銀色的光海。
那撤離的人之中,也包括了罪魁禍首。
是什么讓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是什么讓她覺得其他人留在那里幫不了她?
又是什么逼得她下令所有人離開,甚至讓她覺得留下來也只不過是做無謂的犧牲?
他一直都知道無妄有強敵覬覦,可他從不知道這強敵究竟強到了什么地步。
“弦歌,未知的總是恐懼的,我只想知道,你還會有危險嗎?”
他需要一劑定心丸,他需要知道她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不是為了為帝國獻身做準備。
他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如果她一心追求大道,追求武道的巔峰,她本不該與這些凡人有太多的因果牽絆。
沐瀟抬手將他攬到身邊,纖長手指一寸寸拂過他的眼眸,長睫在指腹下輕顫,素來清冷的人露出了笑容,淺淺的,卻真心實意。
沐瀟再一次重復了之前的話:“卿卿,我是不會死的,我保證。”
手從隱蔽處的機關上拂過,馬車門窗霎時緊緊的關了起來,車外的人見狀離得更遠了一些,遠遠的守著。
而馬車里,少年抬手取下頭上束發(fā)的玉簪,滿頭青絲順著肩背灑落,銀白的衣袍灑落在車廂中,清冷如玉的少年身上終于窺見了一絲少女的模樣。
沐家清冷端方的少族長,是個精致貌美的姑娘家。
君卿靠在引枕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姑娘,縱使一身男兒裝扮,衣衫凌亂發(fā)絲散落,落在他的眼底也依舊是這世間最美麗高貴的帝王。
輕柔的吻落在了眼角,帶著讓人心醉的氣息,恍惚讓他不知身在何處。
……
沐三公子看著那封閉的馬車,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沐清桐:“我的天,你說阿九這是在干什么!”
“他馬車這機關都多久沒用過了?關得這么嚴嚴實實的,阿九該不會在和那個男人顛鸞倒鳳吧?”
沐三公子自言自語:“這大白天的,是不是不太好?”
沐清桐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語氣隱約嫌棄:“你腦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沐清麒托著下巴作沉思狀:“我總感覺阿九和這個男人關系怪怪的,他來歷不明,又和阿九不清不楚的,偏偏阿九還這么寵他,都沒人覺得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