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惑沒有講話，只是輕輕地敲擊著桌角。

這房間里雖然站滿了人，那敲擊的聲音卻空空地回蕩在這個屋子里。

在此起彼伏的刻意壓低的呼吸聲里，只看是誰先耐不住性子，開一個頭兒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熒惑看著底下那群跪的搖搖欲墜的小姑娘們，嘆了一口氣。

『熒夢澤，你真的什么都不肯說嗎？』

那被喚作熒夢澤的緋衣小姑娘，依舊是一臉倔強，滿臉的憤恨。

『老家主，夢澤無話可說。』夢澤惡狠狠地盯著熒千櫟，仿佛想用目光刺死她。

千櫟感受到了這股目光，她瑟縮了一下，而熒珀則徑直地擋在她跟熒夢澤的面前。

清肆將這一切看到眼里，有些欣賞地看著熒珀。

『可以，你什么都不說都沒關系。』熒惑冷笑一聲。

『我會自己去查，你背后那些人是藏不住的。』熒惑陰惻惻的笑容嚇得底下一群小姑娘都快哭出來了。

『還是說，你就這么不怕死？你以為你父母那點兒破事，能瞞得住我？』

熒夢澤突然醒悟過來，眼前的人可是熒惑家族的老家主。

她忍住心里的驚恐，抬頭看著那看起來年紀輕輕的老家主。

『老家主，是夢澤一時糊涂，才想著除掉大小姐……』夢澤抬眼看向老家主，語氣委婉，但是目光里的恨絕都快要溢出來了。

『沒錯！是我逼著思樂去做的，因為她的父母在我父親大人的手下做工，如果她不照做的話……』

熒夢澤頓了頓，瞟了一眼熒思樂。

『她不照做的話，我就會讓父親大人把他們一家逐出家門。』

『你的父親大人好大的口氣！』熒惑冷笑一聲，『你們那一支在熒惑家族連旁系都算不上！要不是之前出過一個成功繼任女王的女孩子……』

『不過那個女王也是個笑話，呵呵。』熒惑的語氣含著滿滿的嘲諷。『簡直丟盡了我熒惑家族的臉。』

『那位女王是被陷害的！』熒夢澤的淚水止不住滑了出來，

『是誰說的？』熒惑皺緊了眉頭，『竟然到現(xiàn)在，你們這一支還在替她講話嗎？』

『我奶奶說的……我奶奶還告訴我，我也一定可以像那位女王大人一樣成為繼任……可是大小姐出現(xiàn)了，我就失去了資格啊……』熒夢澤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呵呵……』熒惑笑了起來，但這笑意卻是冷到骨子里的。

『那你想不想知道另一種說法？』熒惑看向那個年僅8歲的小女孩，但是對于他而言，年紀早已不重要。

對于這個小女孩來說也是，被當做工具的人，已經(jīng)不能被稱為是孩子了吧，顯然她的家人也并沒有把她當做孩子。

『那位女王殿下退位之后，是我親自賜死的，連帶著那個不知血統(tǒng)的孽種一塊。』熒惑眼神里滿是譏諷。

在場的小姑娘也都嚇得不輕……一個個呆若木雞。

誰能想到突然就聽到這樣的家族秘聞？

『惑，你這樣直接講出來真的好嗎？』清肆在旁邊提醒道。

熒惑擺了擺手，『你不能再把她們當無知的孩子看了，她們一開始所有人的目標都是成為繼任者，成為無憂女王。』

『光這一點，她們就不再是孩子了，她們的家人身邊人會拼命地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講給她們聽。』

『因為純白如紙的小孩子最容易被污染，等她們完全接受了那些信息之后，她們就會成為那些大人們想讓她們成為的人。』

『她們最小的也7歲了，幾年的時間，她們現(xiàn)在對這個王朝已經(jīng)了解多少呢？』

『雖然不會太多，但也不會太少。可能大部分還都是添油加醋的歪說。』

『所以我要把最真實的情況告訴她們。』

『我想讓她們知道，成為女王并不是什么好事。』

『成為女王可不是統(tǒng)治別人而已，而是她們自己為王朝的將來去努力去奮斗，要將子民視為兒女般去愛護珍惜，是要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祭給這片土地。如果連這一點都認不清楚的話……』

『只會繼續(xù)誕生出新的傀儡女王！！！』

熒惑這番大篇大論，讓清肆半個字都插不進去，他也只好溫柔地笑了笑。

『你這脾氣上來了，我是摁不住的。』

『反正都是你自己家的姑娘，你且隨便調教吧。』

『不過你就長話短說吧，我可沒那么清閑，看你在這調教小女孩。』清肆斂了斂衣袖，看向熒千櫟。

『你別忘了我來這里的目的。』

熒惑長嘆一口氣，『行行行，別催了。』

『這不是你在這里，我這家族里還出了這么大的事，那我不得好好當著你的面懲治一番。』

『不然以后還不得被你嘲笑連個自己家都壓不住場子？』

『傳出去，豈不是老臉都得丟盡！！』

熒夢澤跪得筆直，聽著上面兩人的對話，開始輕輕發(fā)抖。

而另一邊站著的兩個人則在偷偷咬耳朵。

『這兩個人關系好好啊。』熒千櫟輕輕地趴在熒珀耳邊說著。

『不過我們關系也好。』千櫟偷偷地用小指勾住熒珀的手指頭，熒珀雖然想站直，但是千櫟則整個體重倚在她身上。

『你別動，我有點腿軟，讓我靠一下了~』千櫟又小小聲說道，她沒注意到國師大人一直在偷瞄她。

但是熒珀卻看到了。

『你快說吧，底下那些小的都快撐不住了。』清肆輕輕提醒道。

『呃……』熒惑這才注意到，熒夢澤背后幾個小女孩都歪歪斜斜地坐在地面上了。

『算了……除了你們幾個，其余的孩子們都先散了吧。』熒惑指了指熒夢澤，熒思樂還有旁邊站著的熒千櫟與熒珀。

其余的小姑娘這才如獲大赦一般地匆匆起身，打算離開。

『今天這事是我與你們的密談，你們出去后一定要注意，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可透露。』熒惑輕輕提醒道。

『你們也該知道如果亂說出去的后果。』

『是！』小姑娘們齊聲回道，然后一個個腿酸著，只能互相攙扶著出了屋門。

『熒夢澤，你還想往下繼續(xù)聽嗎？』熒惑繼續(xù)看向底下跪著的女孩子。

『想。』熒夢澤依舊挺直了脊背。

熒惑閉上眼睛，繼續(xù)講道。

『那位女王大人是被家人逼著入了宮，因為她愛上了一個怪物，而那個怪物被她的家人作為脅迫她的工具。』

『她不得己登上了王位……不過她沒有告訴我她是怎么跟那個怪物在一起的……』

『在她登上王位之后，她便用私權暗中將那個怪物救出，并與他茍合，才有了身孕。』

『她沒想到與怪物結合還能懷孕，但是這愛的結晶，她不忍心傷害，她想偷偷生下來……』

『而她不知道她身邊最信任的人，竟然是其他家族的間諜，所以這件事就暴露了……』

『當她退位之后，回到自己的家中，發(fā)現(xiàn)那個怪物已經(jīng)被家人殺死，而她也滿懷痛苦地生下了一個丑陋的怪胎……』

『所以，她帶著那個孩子來求我，求我賜他們一死，讓他們一家團聚。』

熒夢澤一臉驚訝，這個故事跟家人告訴她的完全不同……

『可是奶奶告訴我的是……』

『你奶奶告訴你的是，那位女王是被人陷害，她其實根本沒有懷孕，只是被人暗中下了能夠出現(xiàn)假懷孕現(xiàn)象的藥對不對？』

『那是因為你的奶奶，不想讓你知道，這位女王經(jīng)歷得所有不幸，其實都是你們那一支的前人搞出來的破事！！！是自作自受，懂嗎？』

熒惑一臉不屑，『你知道嗎？你其實跟那位女王很相像，難怪你的奶奶會對你給予如此厚望。我一開始也很看好你……』

『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家族再一次出現(xiàn)那樣的丑事。』

『你知道那位女王為什么不自己去自盡，而是來求我賜死他們嗎？』熒惑問道，他盯著眼前的小姑娘，滿目悲憫。

熒夢澤搖了搖頭。

『因為她想用自己的死，保住你們這一支的未來……』

『你可明白她的苦心？』

熒惑的這一句話，徹底把這個看起來心狠倔強的小女孩給壓垮了。

熒夢澤頓時委頓在地……

『可是我需要一個解釋，老家主。』熒夢澤說著，滾圓的淚水止不住地淌下來。

『什么解釋？』熒惑好奇。

『她！』熒夢澤突然指著靠在熒珀身上偷懶的熒千櫟。

『她憑什么就入了老家主的眼！她明明也是一個血統(tǒng)不明的孽種啊！』熒夢澤的話像一顆石頭投入了千櫟原本平靜的內心。

『住口！是誰教你如此瞎說？』熒惑氣極，一道厲風狠狠地抽中熒夢澤的臉頰，留下一道見血的紅痕。

『啊』其他三個小女孩都發(fā)出一聲驚呼。

『老家主！您別生氣！』千櫟一時不忍，走出來，出聲阻止。

熒惑看了她一眼，『你沒聽清楚，她說你是什么嗎？』

『聽到了……可是夢澤她還小，這些話她應該都是聽誰說的吧……』

『本來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小姐的確很惹人非議……』千櫟苦笑著。

『其實這些天，我出去瞎跑的時候，聽到過比這還難聽的……』

千櫟小聲地說著，不敢去看熒惑的眼睛。

熒惑則是嘆了一口氣，略帶責怪地看了一眼清肆。

可是清肆卻只是溫柔地看著熒千櫟，絲毫沒注意熒惑的小眼神。

『這就是你跟我說的熒千櫟嗎？』

清肆這個時候竟然裝出一副不認識千櫟的樣子。

『國師大人，不就是您之前救我回來的嗎？』千櫟也有點奇怪。

清肆則是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當時不過是受你父親所托，將你帶回來。』

『而且那時候，你一直在昏睡，算不上認識吧。』

『今天你見我，不是也不認識我到底是誰嗎？』

千櫟想起來今天見面就稱呼國師大人為『神仙大人』，倒真的是出了大丑。

但是在她的心里，國師大人也的確如同神明一樣啊……

千櫟點了點頭：『不過國師大人的確像神仙大人啊！』

『多謝國師大人，帶我回家！』千櫟恭恭敬敬地沖著清肆施禮。

『如今看來，熒惑的眼光果然不錯。』清肆充滿賞識地看了一眼熒惑。

熒惑則根本不想理他……

這個人，最會做的事就是演戲了！

清肆則完全沒把熒惑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放到心上，只是對著千櫟微微一笑。

『我們這可算是真的認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