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命運被注定的感覺，你懂嗎？我一直在徒勞反抗的，不是父母命，而是天命啊。”離自顧自地繼續說，“既然娶你為妻我們會死，那我不碰你，便不算娶你。”

辛嫘沉默良久，突然扯下紅布，笑得凄厲：“不碰我？你如何做到一生不碰我？好啊，你要活，我現在就去死，你永遠都碰不得我了！”

“等等！”話音未及，新娘一頭向墻上撞去，旋即倒在床上，血像蓮花在喜被上暈開。

“你這不是印證了天命嗎？不行，我定要證明上天是錯的。”離沖過去欲救辛嫘，剛扶起辛嫘準備止血，辛嫘唰地睜開眼睛。

滿臉是血的新娘目光如炬，手像鷹瓜似地牢牢抓住離的手臂。

“良人，妾身好想你呀，你跟妾身一起走吧。”新娘盯著離的眼睛一眨不眨，她的周身開始起火，正是那晚院中的火，吞噬女子的軀體，爬上離的衣袖。

離嚇得魂飛魄散，什么破天命的豪言壯語都不過一句口號，他一介凡人，縱他想活，催命鬼也留他不得。

新娘突然臉色一變，一把推開離，蒼白的唇顫抖著：“你要活，你要活。”

離跌坐在地，試探著喚道：“嫘？”

新娘突然恢復了媚笑:“良人，我是離呀，全名離人淚，你說過，你最喜歡這個名字了。”突然她又開始抖：“離，離，快走，快走。”

離哪里還敢動彈，心知嫘是命不久矣，被占了心智，又欲上前包扎止血，剛湊近又被抓住了手腕:“良人，帶著我的力量與我共赴黃泉吧。”接著又是一推：“把力量還給她，斷了吧，散了吧，只要你活下去……”

“說得輕巧！”離不顧仙草的阻撓，撕下床帳開始包扎，“我怎么知道怎么結束這個鬼愿望？許愿的是我的前世，又不是我！”

新娘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把離摁在床上，掐住他的脖子，用不斷涌出鮮血的嗓子發聲：“是你許下的諾言，你要反悔嗎？來不及了……”

業火爬上離的身體，焚盡肉與靈。

眼見離翻起了白眼，金發突然從屏風后飛出，拉開著火的新娘。

“離人淚，跟我走吧，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了。”品月從屏風后走出，一面說，“許愿的是人類，追尋的卻是仙草啊，任何一份情持續太久，都會發酵變質。”

離身上的火焰漸漸熄滅，離人淚恨恨地看一眼人類少年，開始蜷縮成草：“地獄業火燃盡我的肉、你的靈，人類，你走你的陽關道。”

品月收了離人淚，看一眼暈在地上的離，嘆道：“其實他也蠻無辜的，世俗來看，算是邪穢纏身吧？都不能好好活，輪回又有何意義。”

“在未被改變的時空，仙草和人類最終花光所有運氣，永墜地底，不見天日，”星陌從屏風后走出來說，“確實這個時候仙草力量已收回，因為人類借以抵抗業火焚身的就是仙草之力。時機挑得不錯，真機智，不愧是我的……”

“星陌，”品月突然打斷，揮揮手一笑，“時間到了，替我向子未說一聲，我回去了，還會再回來的。”

星陌看見，少女的身體開始消失。

少年垂下銀色眼睫，若有所思：“子未嗎……你說的，任何一份情持續太久，都會發酵變質。你，竟不怕他？”

視線折疊。

等完全出現，品月才回過神來：這次竟是坐姿！

“噫——”

子未一把拎起亂動的品月，放在椅子上：“噫什么噫，你腳不疼啊？喏，都準備好了。”

椅子前面，正放著一臉盆藥，如此熟悉，似乎剛剛見過。

品月忍不住笑了：“不是吧，你一盤藥擺了幾千年？保質期有夠長的。”

“那個不重要，”子未臉一紅，突然陰沉下臉來，“比起那個，你同裔族四皇子有什么交易？為什么你給他血，他就不殺你？”

早已熟悉的夜路憑添一股陌生的氣息，今夜，星月同輝。

星陌走在通往正殿的路上，遠遠地，看見一紅發男子走來，那人走得極慢，倏忽間卻已到星陌眼前。擦肩而過時，星陌感到后肩被輕輕一點，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喚道：“前輩請留步。”

紅發男子停住腳，沒有回頭，可星陌分明感到一雙眼睛在笑吟吟地看著他。

星陌遲疑地開口：“前輩……前輩可是天空之神烏爾諾斯？”

“噓！”紅發男子回過頭，轉動著沒有顏色的眼珠，“小朋友好眼力，你想問什么？”

“我想問，世界真是我們理解的樣子嗎？我們一直以來努力的方向對嗎？還有，若我繼承王位……”星陌突然住口，看看四周，隨即松了口氣似的垂眼恭立，“恕晚輩冒昧，心中所思甚繁，問得多了。”

紅發男子正色道：“不是。看理解。沒如果。”

見星陌一臉詫異，紅發男子憋不住笑了：“送你一句目前無法參透的話，赫卡忒是個懶女人。”

“你怎么知道?”品月皺起鼻子，“你派蛋神監視我！”

“式神這么低級的東西是無法穿過時空門的，我用的是神器琉璃斧。通過斧柄可以看到被斧頭擊中的人眼中的畫面，我是用斧頭砍到了太子殿下。”子未一敲品月的腦袋，駁道。

品月一扭頭，聲音里極盡委屈：“你不相信我，都用上神器了。你不在的時候，我總得想辦法自保吧？我和星陌各取所需。你又不在……”

子未表情一軟，拍拍品月的頭：“好了，養好傷蹦跶幾天，休息好了再執行下一個任務吧。對了，上學路上小心點，蛋神說總感覺有人跟著她，不過她都甩掉了，應該沒什么事。”

品月一臉崩潰：“還要上學？”

一周后。

“這次的任務是白澤角，要小心，那是唯一可以切斷發姬長發的神器。”子未站在時空之門門口，說。

“好的好的，我可是已經有完成兩個任務的經驗了。倒是你，在家要好好吃飯哦。”說罷，品月回頭一笑，不及子未回答，躍入門中。

“好好……吃飯？”子未一挑眉，忽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