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昊在這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無能,絲毫幫不了他,連這個也無法幫他分擔。
烏云漸漸散去,雷聲停下,伊濼抬頭,一切恢復如初,剛剛雷電交加的場景不復存在,緊緊抱著她的人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明明?明明?”伊濼輕輕晃動他,明玦毫無反應。
“真是的,當個神仙睡得這么熟,雷都散了。”伊濼不拉開他,兩個人像連體的嬰兒,不留一絲空隙的緊緊擁著。明玦肩上濕了一塊兒,伊濼早已淚流滿面。誰,又能撐得過天罰呢?
睿昊,天界帝尊,又如何,不也一樣守不住自己想守護的那人嗎。睿昊無力的垂頭站著,看不出眼里是何情緒。
梅花靈性的感受到伊濼的傷感,紛紛揚揚的飄滿天,撒在兩人發上,肩上,身上各處。伊濼伸手接住幾瓣,癡癡的笑了,“人間冬日正寒時,梅開不畏雪紛飛?!?
那人的眉眼,還是這般好看,不過與之相比,更涼了些。伊濼手指描繪著明玦的輪廓,不過我是梅樹啊,最愛這寒意。
“你是何人?如何來的天界?”若萱看到陸笙在睿昊的殿外站著,分明是個凡人,不知道如何來的這天界。
陸笙透過云層能看到人間的萬千景象,瞬息萬變。伊濼帶自己來這地方,卻留下自己走了,陸笙正愁如何回去,聽見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在天庭蕩漾開來,直入心扉,煞是好聽?;仡^一看,一身青色長裙的若萱站在那兒,有一種不同于人間女子的風華。眼中一抹驚艷掠過?!肮媚铮?,不,仙子,是朋友帶我來此,不知如何回到人間?”
剛剛陸笙眼中的驚異若萱都看到,第一次心生調侃之意,“天界不比人間好,留在這兒不好嗎?”
陸笙思索一番,道,“天界甚好,不過我還是更愛凡間浮塵,多謝仙子好意。”
“你這人倒有趣。你要去人間哪里?”若萱見他不時張望下界凡間,便知他心急,也不再逗他。
“人間詠梅村?!?
若萱怎能不知詠梅村是什么地方,明玦就在詠梅村,這么說,這人是明玦帶來的?“好,拿著它。”
一盆盛開的芳蘭出現在陸笙手中,“仙子這是何意?”
“不是想去人間嗎?它會帶你離開。”陸笙沒看清若萱做了什么,盆中蘭花躍然而起,落在陸笙的手中,蘭葉上下起伏,陸笙跟著被帶起來。若萱跟在后面。
陸笙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只驚呼一聲便適應了這一刻。不過剛剛受驚,手心出了汗,沒抓住,“??!”,幸好若萱在后,用靈力將他拖住。
“多謝仙子。”
若萱掩嘴輕笑。
陸笙懊惱自己出了丑態,“仙子如何也會笑話人?!?
“仙是仙,也有七情六欲。”說這話時,若萱看向遠方,臉上收起了笑容,恢復一臉沉靜,像他見到她的第一眼,月華上的女子,高貴冷艷。
若萱看一眼地面,快到那片梅林了,不如走過去?!拔覀兿氯グ??!?
陸笙也不想在天上懸著,兩個人在人間落下,徒步向詠梅村走去。
白銘剛落地就奔向伊濼,可到兩人面前就停下來,覺得兩人的姿勢怪怪的,明玦的姿勢已經顯得僵硬,不自然的抱著伊濼。
伊濼做個手勢,“噓,明明睡了,別吵?!?
燕青走近,“無需自欺欺人,他的情況我知道?!毖嗲喟櫚櫭迹_兩人,卻絲紋不動。
白銘仿佛知道了什么,咬住燕青不讓他動。
燕青將它抱在懷里,將手腕放在它嘴邊,白銘毫不客氣的下嘴。沒一會兒便滲出血來,接著,按住小狐貍的頭,把手拿出來,血滴在明玦的唇邊,從縫隙中滲入嘴中。
白銘安分了,看著燕青動作,燕青他,,,,,,
明玦依舊毫無動靜,燕青一查,明玦的靈丹,只有一半。掰開明玦的下巴,燕青用匕首劃開手腕,血液噴涌,全部灌入明玦口中。
小狐貍在一旁嗷嗚,心疼不言而喻。
燕青另一只手抱緊他,“沒事。”
“舔舔。”燕青看差不多了,收回手,讓白銘舔舔。
白銘聽話的舔起來,傷口一會兒才開始融合。
伊濼覺得手中的身體不再僵硬,只是抱在身后的手依舊緊實,沒有松開的跡象。
“等等,”伊濼喊住正要抱著白銘離開的燕青。
燕青回過頭,“他留了一絲神識,如今多休息幾日就好。倒是你,照顧好自己,你腹中的孩子剛剛受了一擊,現下可能不穩,好好修養?!?
“謝謝?!币翞T終于掰開明玦的手,深深一鞠。
燕青擺擺手,“有人托我做的。”
“可否留兩日?”伊濼問。
燕青懷里,白銘眼巴巴看著燕青,一臉渴望,燕青一抖,白銘撒嬌他可抵不住。“好,就兩日?!?
對于燕青,睿昊自然心存感激,試探的問過他,想不想做天界的神?畢竟這是每個人都渴求的事,如此機遇,睿昊以為他一定會答應。
沒想到,燕青絲毫沒有這個想法,還說了一句,“天命難違,吾命天定,怎可違?”
睿昊也沒強求他,對他卻好奇起來。
伊濼和白銘一直好奇,燕青怎么知道明玦今日有此劫難,并且他的血能救他。
白銘纏著問他,想得一個答案。
燕青不答,思緒卻回了久遠的時候,那是幾輩子之前的事,他都快忘了。
燕青小時候,只見過父親一個人,他是個踏實的男人,勤勞肯干,不過閑時總坐在柵欄前,等著什么人來的樣子。燕青陪著父親坐在那兒,一大一小,殷切的希望某人來。
父親經不住時間的磨,漸漸白了雙鬢,還是坐在柵欄前等著。燕青從小等到大,早就失望了,不管那人是誰,應該不會再來了。也曾勸過父親,別等了,父親不聽,還是等。
那個人,來了。燕青看著她,眼里是陌生,她很好看,比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好看,隱隱帶著光輝的人。
父親笑了,第一次這樣羞赫的笑,仿佛見到了自己的愛人??筛赣H年近五十,滿頭華發,那個女人才多大,也就是個姑娘吧。
父親站起身來,張開雙臂,“你來啦。”
女人回抱他,“我來了?!?
“還走嗎?”
“走?!?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頭,像其他所有人的母親一樣,眼里都是慈愛。離得近了,燕青才覺出來,這個年輕的女人可能比父親年紀更大,她的眼睛里,分明是一個飽經世事的人的眼睛。
“叫娘親?!备赣H這么對他說。
燕青看看父親,再看看女人,還是喊了,“娘親。”
女人眼里有淚花,卻沒流下來。“你都這么大了。”
三個人生活了月余,那個女人走了,又剩下自己和父親。父親身體越來越差,沒隔幾年,父親離開了。而他,發現了一個更難熬的事情,三十歲的他,臉上依舊平滑,一條褶皺都沒有,像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一般。
那個女人回來了,知道父親離開,她在墳頭上坐了幾日,燕青沒見過她哭,可墳頭上在幾日之內長滿了青草和鮮花,應該是她的淚澆灌的。
她告訴燕青真相,她是女媧,創造了人,卻愛上自己創造的人,也就是自己的父親,然后有了自己。天意不允許,因為這就像愛上自己的孩子一樣,而他背負了這個懲罰,世世輪回,無妻無子,生老病死,記憶不消,直至世界毀滅。
燕青知道后也沒多少怨恨,只是道,我的臉,讓它像正常人一樣。
女媧深深看他一眼,好。
后來,女媧求他一件事,兩萬年后,救一個人。這時,他才知道,原來他的血,能救人,為什么,為什么,早一點不說,那父親,,,
她仿佛知道自己想什么,你父親,是凡人,救不了的。
燕青看著女人,眼里帶著恨意,燕青走了,不想再見到她,他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等著死去。
燕青知道孟婆湯,便動了心思,每次死去都會喝上一碗,不過,自己總會在一生的某個階段里,記起以前的事。
后來,遇見白銘,這是個自己沒想到的變數,有個小狐貍在身邊,也不錯。
“燕青?”白銘咬咬他的手指。
燕青回神,摸摸白銘。
過了十日左右,明玦醒了,一表謝意。
燕青帶著白銘離開了。伊濼看著一人一狐的背影,莫名的,覺得很融洽。
明玦與她十指相扣,待他們走遠,關上兩人的小門,開始兩人平淡的生活。
“燕青一定不是凡人吧。”伊濼還是說了一句。
“嗯。他,是女媧之子?!?
“女媧之子,造人的女媧嗎?怪不得他的血能將你救活?!?
明玦接住一片飄落的梅瓣,竟發出一聲嘆息,“是個可憐的人?!?
伊濼恨不得將眼前的場景畫下,可自己的手實在是太殘了,畫得極丑,只好多看一眼這樣的明玦。
村里人因為那件事覺得慚愧,不管明玦是人還是什么,對他們都是真心實意的,他們不該這樣做。村里人拎著果籃,蔬菜,都來賠不是。兩人相視一笑,讓他們帶回去了,并表示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