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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春風居里的張麻子

世上有很多好人,善良的人,他們很多時候或多或少都吃過或大或小的虧,但有一種人他們很少愿意吃虧,因為他們骨子里流淌著銅臭滿身的血,因為他們是生意人。

張麻子就是一個生意人,一個要不得了不起的生意人!

他做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整個江湖都有他涉足的蹤跡,因為他做的是販賣夜壺的生意。

路子鋪的很大,生意也不錯,但他卻一直很窮,因為他摳,不僅對別人摳門,對自己也摳。

五十上下的年紀從頭到腳除了一雙繡著雙魚花案的布棉靴看上去有點樣子外,身上的那幾片破縷襤衫讓人看去實在不像一個精明的生意人。

習慣“動腦筋”的人通常看去都不會太開心,因為在他的字典里充滿了謀算和交易價值。

現在的張麻子就顯得有些不太高興,因為已經深冬了,通常這個時候夜壺的生意是最好的。

生意越好,張麻子卻反倒顯得有些猶豫了起來,他在思考是否要請個打雜的下手。

請人需要花錢,請外面的人又不太放心,而在這條本就人煙稀少的長街上他請的起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因此他有些猶豫,有些煩躁,又有些無奈!從早晨到現在夕陽滿天他的手一直沒停過,原本有些暗淡的痰盂竟已被他擦拭的有些金光程亮。

冬日的陽光落得很早,緋紅的夕陽并不能阻止黑夜悄悄地降臨,四周靜寂無聲。

張麻子的店面開的不大,位置也不夠居中,平日里本就鮮有人來的長街此時更顯凄涼,張麻子抬頭望了眼四周,心也跟著這即將步入黑暗的夜色變得越來越暗。

他忽然想起那個一直扎著兩條小辮子的可愛小女孩,要是她在就好了,至少不會感到如此寂寞無趣。

倘若能讓小女孩幫自己打打下手,那花些錢自己心中也十分樂意,只可惜這只會是一廂情愿的想法:一則小女孩估計自己不肯,二來鐵匠鋪的那位估計真會和自己拼命。

看來又將是個無眠夜了,心中躊躇未定的張麻子已起身準備打烊,無論如何躺在床上總比坐在此處吹著寒風的好。

純色的木欄已被片片嵌入缺口整齊的門縫,門欄上方佇著一塊四方的木匾,匾上龍飛鳳舞的鐫刻著“春風居”三個大字,在夜色里這三個鑲了金邊的字倒顯得神采奕奕。

張麻子伸了伸有些疲軟的腰,背身對著店門正準備將手中最后一塊木欄安置完;忽然他的手停了下來,因為他聽到后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很快這幾聲力度不大的腳步聲已來到了他的身后。

張麻子根本來不及細想,因為太突然,他幾乎下意識地往后退去幾步倏然回頭。

那是一張年輕的面孔,準確的說那是一個少年;白衣如裘的雪襖配上那張蠟黃枯瘦的小臉,怎么看都不像一個有錢的公子哥,倒像是一個營養不良的短命鬼。

張麻子看著少年,少年也在回望著他,兩人皆沉默不語,在這幽深寂靜的夜色里甚顯詭異。

一個陌生人選擇在此時出現在他的店門口絕對不會是來談生意的,那是來做什么?

謀財?圖謀他屋子里的一堆夜壺?害命?憑他那副衰人模樣?素日里巧舌如簧的張麻子一時間竟不知該問些什么才好。

還好這時候少年開口說話了,他問的第一個問題就很有趣:“這里是春風居?”

他說話的時候并沒有看著張麻子,也沒有抬頭去看門欄上的匾額,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地問自己。

張麻子聽著少年明知故問的問題,竟不自覺地也開口回到:“是!”

少年接著問到第二個問題:“你是這里的老板?”

張麻子接著回答:“是!”

此時的少年又重將視線轉移到了張麻子身上,他仔細望了眼張麻子又抬頭看了眼門欄上方的匾額,這才開口問出了第三個問題:“你就是張麻子?”

張麻子有點發愣繼而變得有些不耐煩,被這條街上的任何熟悉他的人叫喚這個稱呼他都無所謂,但被一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陌生人這么叫著他就有些不高興了。

張麻子是個難言的稱呼,但只限于這條長街,他在外頭的名號可比這個氣派多了,因為外面認識他的人都稱呼他為“金算盤”,現在他根本理都不想理這個少年,只冷哼一聲當是無言的回應。

可惜少年仿佛未曾能理會他的那層意思,因為少年此刻看他的眼神就像貓看老鼠那般專注地凝望著。

張麻子已被看的有些發毛,頓時怒火直沖腦門,他有些氣惱地開口懟道:“怎么我的臉上是鑲了金還是鑄了銀?難道只有滿臉長滿麻子的人才能叫作張麻子嗎?”

是個人就能感受到此時張麻子說的是氣話,但少年卻忽然開心的笑了起來:“你真是張麻子,太好了!我總算找到你了。”

張麻子簡直快要瘋了,這人說話莫名其妙,莫不是有病:“好什么好!神經病吧。”

被人罵神經病的少年竟沒有回嘴,只是低頭伸手掏入懷中肆意摸索著什么。

“你想干什么?”少年嘴角噙著奇怪的微笑加上那幅度頗大的動作讓一旁的張麻子竟有些心生戒備。

素日里見慣三教九流各路人物的張麻子此刻心中竟有些忐忑,他可是親眼目睹過前一秒對你笑臉相迎,后一秒就一刀砍裂你腦袋的那些腦子“不太正常”的小鬼。

掏出來了!但那絕不會是一把刀,因為少年只用一個拳頭便能攥緊,手指緩緩張開,那是一枚銀光發亮的銅錢。

少年還在笑,微露的白齒和那張蠟黃的瘦臉在夜色中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如同黑夜里的星光微微閃爍。

“我想留下來,留在這里!您讓我做什么都成,這枚銅錢就當我的見面禮。”

張麻子這次真傻眼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少年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看來這貨當真腦子有問題。

“你腦子有病吧!深更半夜跑來我店門口發神經!趕緊給我走人!”

少年自然沒有因為他的一句話便離開,非但沒有離開,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我說...少和我來這套,你要喜歡坐著那便坐到天亮好了!看誰擰得過誰!”

少年仍舊坐著一動不動,嘴角已少了笑容,只是怔怔地望著前方的中年男子。

“好!好!好!你不走是吧,那我走,我走!想和我玩心眼你還嫩的很呢!”

張麻子真的準備走了,只是剛踏出幾步忽然又回頭了,因為他想起自己竟忘記還有一塊門欄沒有柵住,他趕緊轉身準備將最后一塊門欄柵好。

在經過少年時,他竟發現少年的眼睛還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那種眼神無喜無憂卻充滿了炙熱的誠意。

憑他多年閱人的經驗:這絕對是塊犟骨頭,這種人要是發起瘋來估計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他要走了,要是他一根筋沖到店里...

張麻子畢竟是生意人,該冒的風險可以試試,不值得的風險他絕對不會瞎搞。

“小子,和我說說怎么來的這里?”

終于聽到對方肯和自己說話了,少年一臉摯誠地回到:“走路來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走路來的,難不成還飛過來的!簡直是廢話。”

張麻子繼續問道:“你我素不相識,想必是誰介紹你過來的?”

幾乎同一時間,少年張嘴脫口而出:“王二!鐵匠鋪的王二。”

在少年心中“王二”這個名字還是有些分量的,無論是貓臉老太太還是耍刀的樵夫田大壯都會給這個名字幾分薄面。

只可惜這一次少年猜錯了,從張麻子的臉色驟然變得要命的難看就知道“王二”這兩個字在他心中簡直如同苦大仇深的敵人一樣充滿了仇恨。

“我當是那個王八羔子!原來是臭打鐵的,不用說了,你給我滾!現在就滾,有多遠滾多遠!”

張麻子的話說的斬釘截鐵,幾近咬牙切齒,就連坐在地上紋絲未動的少年聽著都有些坐不下去了。

說完話的張麻子也不再看少年,自顧著將那門欄往門縫間插入,那姿態算是絕不想再理會少年一句。

此刻的少年心中充滿了憂郁,原本想著憑借小鈴鐺告訴自己的方法厚著臉皮耍點小無賴,看樣子希望終將破滅。

少年緩緩起身,神色顯得有些黯然,對著背朝自己的中年男子行了個禮,徑直準備轉身離去。

少年的行為張麻子還是感受到了,他微瞄了一眼即將離去的少年,就這一眼卻讓他激憤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因為他看到了少年的鞋,同樣的棉鞋,沒有精美的紋案卻沾上了大小不均的黃色泥土;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等..你剛才說你是走路來的?走的那條路?”

原本心生遺憾的少年在聽到張麻子叫住自己的時候,心中顯得有些迷茫:“那是一條有些泥濘不堪的黃土路。”

“黃土路,果然!”此時的張麻子已回頭,剛才那強烈毋庸置疑的態度已有了些許轉變。

“這么說你去過那間屋子?”

“是的,我就是從那里走到這里的。”

“那位老太太又向你要過何物?”

“我給了她一根骨頭,狗骨頭!”

其實少年心中也覺奇怪,他已知道如果有人要想從她的屋子走出去的話,必須要拿她想要的東西來換,但他無論如何想不到這位老太太竟開口向他要了一根狗骨頭,更離譜的是這根骨頭并不是給她自己的,是給她的那只貓,貓不吃魚只吃狗骨頭,你說奇怪不奇怪。

張麻子已不再說話,他仿佛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只聽他說道:“好!你隨我來。”

隨他去,去哪?當然是去他的店里,因為他已走進店內,少年欣喜若狂地緊跟而至。

燈亮了,張麻子挑了兩盞微亮的煤油燈,四周不算很黑,依稀可見一張方柜和兩張四四方方的木桌,還有墻角那兩排擺放整齊的夜壺以及幾壇陶瓷灌注的佳釀。

進店之后張麻子既沒讓少年坐著也沒讓他站著,只是徑直走到木桌前的方柜內從中掏出一個金光閃閃的“金算盤”,劈里啪啦的一陣猛算。

少時過后,只聽他精言細語地說道:“從今天開始我便讓你留住在店內,但我有言在先,在我店內不得肆意尋茲挑事,不得隨意動用那幾壇美酒,不然立馬給我走人;再者你既然執意要留在店中,那么工錢和食宿費用也要算清楚些。”

“想來你也看到了,我做的是夜壺生意,你要介意那也無須多言!”

少年初時見到墻角的那排夜壺就大致清楚今后自己所要從事的工作了,要說一點不介懷那也不盡可能,只是自己從小便是苦寒出身,加上總不能讓那位笑起來可愛至極的姑娘寒心,想來這點事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其實即使不給工錢我也愿意的,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我就不怕吃苦。”

“好!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金算盤'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工錢還是一分不少你的,只是以后你每天必須要住在此店中,五天內允許你休息一天;而且每天你需擦拭完五十只夜壺,必須要認真的擦,如若擦得不干凈那這一天的工錢算是沒有了;五十只夜壺一天一文銅錢,扣除你在此處吃飯睡覺每月十五文的開銷,你每個月凈得十五文;你可有疑義?”

少年原本只是希望能在此店謀個事干,想來今后還有銅錢入賬,焉能不答應;只是眺望四周也沒見到有床。

手持算盤的張麻子似乎感受到少年的困惑,繼而竟也微微一笑開口說道:“放心,不會讓你睡冷板凳,你瞧這里還有個內屋。”

少年順著中年男子執手方向舉目望去,竟發現方柜后方真的擺放著一張純木色的硬板床還有一床被子。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今晚你便在此早些安睡吧!明早還需早起做事。”

說完話的張麻子也不再逗留,緩步走出方柜,徑直準備離去。

“張...掌柜,您不睡在此處嗎?”

聽著少年有些不適應自己稱呼的叫法,張麻子忽然倏然回頭笑著問了句:“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蘇小魚,蘇是蘇州的蘇,魚是水里游來游去的魚。“

“蘇小魚!哈哈,有趣!希望你今后做事能和你的名字一樣的靈光。”

“我不習慣住店,況且我也沒和人同床共枕一張床的習慣。”

這是張麻子臨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名叫蘇小魚的少年這才想起店里其實只有一張床,但其實我打地鋪也是可以的,又不是沒睡過。

夜未深,人無眠,躺在床上的蘇小魚看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想著這又將是一個無法入眠的迷離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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