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終聶峰的劍從未離開過劍鞘,沒有人見過聶峰手中的劍離鞘之后的模樣。
此刻聶峰已身陷囫圇,卻仍不肯拔出背后的烈焰;如此自負豈非讓人汗顏。
看著步履沉乏卻始終奮力前行的聶峰,許驚弦的心中忽然燃起一股強烈的戰意,他要讓眼前的少年臣服在他的劍下,他要用他的第二劍徹底擊碎少年那顆無所畏懼的心。
搭臺之上當兩位老者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隨著聶峰寸寸前行的步伐而逐漸變得暗淡之時,他們的心也隨之顯得有些消沉。
他們知道先前的一劍雖是開局,但畢竟乃是小弦全神貫注的一劍;然而聶峰的烈焰并未出鞘,他僅憑著自身劍道天賦以及堅韌的意志力抵擋住了這撩天一劍。
天賦固然重要,但有時候一顆視死如歸的心卻讓人感到害怕;此刻的聶峰讓兩位老者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原先他們無比堅信許驚弦的天賦以及破繭重生后所磨練出的堅強的毅力,但如今聶峰所展現出的一切卻讓他們心中已不再那般自信。
風無竭,火無痕,漫天的火光煅燒著聶峰整個身軀,他就像一個身披盔甲的鐵甲戰士一往無前向著距離十幾米處的少年行將而去,他要用他頑強的毅力沖破這炙熱的撩天一劍。
然而戰意沖天的許驚弦絕不允許一個劍未離鞘的少年以如此方式安然走到自身面前,這簡直就是無言的羞辱;他已不再猶豫,他要用他的第二劍讓他永遠記住這一刻,他要為對方的自負讓其付出慘重的代價。
許驚弦凝神閉目,他要將他的意念以及精神力達到最佳的境界,因為這第二劍不在眼前而在天上。
冥冥中上天下地飛遁云端的奔雷似乎聽到了遠方沉寂在某人心中最熱切的召喚,它轟鳴怒吼,像一條威武蜿蜒的巨龍盤旋云中,翻江倒海。
天地似有異變,突顯的半壁紅光瞬間點燃了落日夕下的余輝,天空不再陰沉,只剩下一片濃稠似血的鮮紅染布。
下一刻閉目沉思的許驚弦驟然睜開雙眼,口中大喝一聲:“焚天!”
他的眼中有光,有火,此時那團火已蔓延到他的心中,更衍生到天邊的那抹驚天怒火。
隨著這聲響徹天際的呼喊,那條橫亙天際的巨龍,那把揮灑落日余輝的奔雷如炸裂般星星點點響徹天際,整片天空皆是一片璀璨的花火,火紅之下隱藏的纏繞絲絲劍意的烈焰。
這些如燦爛星河的烈焰下一瞬即竟如漫天傾落的瓢盆大雨密密麻麻砸向場下的聶峰。
這不是雨,這是火,是帶著凌厲劍氣的精火!而以這種數量來計,聶峰似乎避無可避。
這便是許驚弦砸向天際落入人間的第二劍!這是許驚弦進入“劍魂”后傾力施出的一劍。
場間圍觀弟子已被天邊那抹驚艷的紅色震撼到鴉雀無聲,他們看不到那漫天灑落的紅色劍光,卻能感受到讓人窒息的溫度;他們皆紛紛撤步而退。
只有那一襲白衣的柳秋白還有已停止嘻鬧的二黃仍佇立原地黯然觀看這一劍。
柳秋白眼神暗淡,舒展的眉頭倏然緊皺,許驚弦的第二劍已足以讓他動容;曾經不止一次見識過的焚天,此刻在許驚弦入“劍魂”之后竟發揮出如此讓人震懾的威力,他在驚嘆對方天賦的同時也暗生幾分警惕之心。
同樣心生忌憚的還有二黃中的黃大,他已在這一劍之中看出了對方驚人的長進和渴望的野心,雖是同門,但各自心懷鬼胎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唯有黃二不知是癡傻還是裝傻,滿面春風,一個勁地拍手鼓掌,仿佛比任何人多高興小師弟所施展出的這一劍。
搭臺之上兩位老者喟然一笑,他們對這一劍甚是滿意,他們的眼中仿佛已看到未來的希望。
所有人都在關注許驚弦的這一劍,只有正襟危坐的月冷水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她在擔憂聶峰,無論處于何種原因此時她都希望聶峰可以誠然拔劍,因為許驚弦的這一劍已讓她看到了幾分昔日小雪的影子。
隨著第二劍的到來,聶峰已如同被一片鋒利的劍林圍困在一座囚牢之中,半分掙脫不開。
他已感到這一劍來勢洶洶,星星散散的火紅劍光劃像無數把鋒利的匕首劃過他的衣裳,割破他的皮膚,那些若地獄巖漿所散發出的弒人火花已讓他渾身上下沁出嫣紅欲滴的血色。
他的臉已變得有些扭曲,他的骨已變得有些彎曲,但他的心卻始終堅挺。
此刻已渾若“血人”的聶峰如來自地獄的修羅,若隨處飄零的浮萍,讓人感到無比猙獰卻又十分憐惜。
痛苦的記憶總會在萬般無奈之時才會想起,仿佛再一次回到了昔日那段屈折的往事。
似曾相識的場景和畫面,那一次少年為了至親之人持劍破敵,這一次只為自己,他還年輕,他還不想死,這世間如今有資格讓他死去的人或許只有一個!
劍光席卷而過的火花焚燒著他的衣袍,兩袖間的青衫已被燃燒殆盡,裸露半空中的雙手忽然多了一把寬闊長劍,那把劍寬如肩背,通體黝黑,此刻已發出驚天動地嗡鳴之聲。
終究還是未能守住答應卓叔的承諾,既如此,那么就讓他們見識一下真實的你吧!
火光中但見聶峰神情肅然,全神貫注低頭怒喝一聲:“啟!”
霎那場間頓時亮起一片炫目的銀色,那抹銀光如刺芒般閃耀在火紅的劍光之中,瞬間掀起一片茫茫白色。
白色如晝,亦如一道驚虹騰天而起,至始至終從未離鞘的烈焰此刻終于破鞘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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