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六歲的時候?qū)懥艘皇住端N薇詩》,詩中有“經(jīng)時不架卻,心緒亂縱橫”的句子,父親見了說,“此女聰黠非常,恐為失行婦人。”后來果然一語成讖,她就做她的“失行婦人”了。她很有名氣,中國歷史上能出名的女人不是很多,她應(yīng)該算一個。她姿容美麗,神情蕭散,善于彈琴,專于筆墨,尤通詩律,是一位女道士。我在看到這些個文字,特別是“女道士”三個字的時候,腦海里就總能有些古典的情結(jié),常能和武打?qū)n}片聯(lián)系起來。不過她實在是一個有趣的人,她的圈子也很有意思,陸羽、劉長卿、僧人皎然等,都是唐代有名的人。說她有趣,是有一個有名的典故,在一次詩友聚會中,當(dāng)?shù)弥娙藙㈤L卿患有疝疾時,她開玩笑說:“山氣日夕佳?!眲⒔K究算是有才氣的人,也用陶詩回答說:“眾鳥欣有托?!毕雭硪欢ㄊ菫榱藴p少痛苦而用布袋子將腎囊托起來的。這種玩笑話要比時下流行的黃段子文明多了,隱晦中不乏才氣,至少也得背誦兩首陶詩吧。她和皎然關(guān)系曖昧,皎然有首詩寫到:“天女來相試,將花欲染衣。禪心竟不起,還捧舊花歸。”沒出息的僧人可能沒有弄成事,就寫了這隱晦的詩來調(diào)侃才女,也寫得高明極了。
不過她的才氣終究還在于她的詩文,她的氣質(zhì),她寫有《八至》詩:“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庇饶┮痪?,于平淡中突見奇崛,就好得不行。她最有名的句子據(jù)說是在《寄校書七兄》中,“遠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車”,稱贊其在國家圖書館工作的兄長遨游書海,苦心造詣的,很多人都在傳誦。她有詩集流傳下來,讓人總忘不了她。唐玄宗還因為她的詩才好,接她在宮中待過一段日子。
她就是唐代的女道士、詩人李季蘭,名李冶,元辛文房的《唐才子傳》中有她的傳記,不長,后邊的評論不錯,把她和歷代的才女做著比較?!短撇抛觽鳌分惺珍浀呐坎欢?,收進去了一定都是很有文才的女人,我的感覺里,就像現(xiàn)時的人要稱某位女士為先生,才可以這樣做的?!短撇抛觽鳌愤@本書,魯迅先生當(dāng)年曾經(jīng)給青年許世瑛推薦過,許是魯迅好友許壽裳的兒子,魯迅共給他推薦了十二本書,《唐才子傳》是第一本,現(xiàn)在的人拿它不太當(dāng)回事了。魯迅不給別人推薦必讀書,當(dāng)時是一樁文壇公案。
后來李季蘭因朱泚之亂受到牽連,被唐德宗下令亂棒撲殺了,也算是典型人物的典型命運吧,想來是很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