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間,似有烈焰烘然炸開,那血紅的光芒朝四周蔓延,覆涌了半邊天際,接著黑白兩色光芒交替而過,快若閃電。待那刺眼的莽荒褪去,整個天空黑沉一片,上有白將天兵,下有墨裝魔兵,他們很快打起來,血染塵土,慘不堪言,半空中激烈對戰的仙魔首領仍不分上下。
我如同一個幽魂一般飄在他們中間,無可觸摸,亦不被波及,估摸這會我是進了一場怪異的夢境,血腥得很。正要施法喚醒自己,卻覺著那白衣仙上的側顏格外熟悉,湊近去看,竟然是我的師父昆宗。
這次不等我自己施法,我被那眼詫異驚醒。那一剎那間,我只聞裊裊琴聲揚波成排,又有阿母的身影閃過,視線便被灰塵覆蓋,渾身像掉入了熊熊火焰中般熾熱得厲害……
“醒了。”
“嗯……你怎么在這?”我撐起身子,頭還沉得緊,勉強能看得清人,只是時朽那顆腦袋在我前面晃來晃去的,徒然加重了我的昏眩,“時朽你別晃了,晃得我頭暈。”
話畢傳來一聲低笑,“是你自己沒醒透。起來,把藥喝了。”
迷迷糊糊感覺有一個木碗往我嘴里伸,我張嘴就被灌進去些許苦汁,澀得我全身激靈,下意識用力一推,“這是什么,這么苦?”
時朽手快,我剛剛這么用力推,那藥汁也未撒分毫。
他似是早就看出了我的想法,清靜的眸里藏著幸災樂禍,“知道苦還敢以身犯險,該。”
我聽得糊里糊涂的,“什么以身犯險?”
“蓮心紅火乃滿階上神方能使出來的絕技,你一個小小上神才初入三階,居然強行使用,也不怕自己被燒得渣都不剩?你這不是以身犯險,是什么?”
原來是這事……
話說我一個上神還能被他鄙視成這般,也就只有他時朽能如此口不擇言了。
不過,“以身犯險又怎么了?我若不犯險,保不齊這會已經被那幽魁的紫色幽火給燒個干凈了。左右都逃不過被燒,我倒是想知道我的蓮心紅火與和紫色幽火碰撞起來哪個更厲害。”
時朽照樣給我施針,不過力氣加大了不少,疼得我直叫。
“以卵擊石,不堪一擊。你這么魯莽,以后少不了要吃虧。”時朽黑著臉,在收拾自己的針灸,看得出來,是真生氣了。
我與他相識的這數萬年來,見慣了他溫文儒雅的樣子,也熟悉他藏壞心思的偽君子模樣,他生氣倒是鮮少能見。
難不成我這次,真過分了?
現下我也沒敢糾結自己錯得多離譜,只管同時朽乖乖撒個嬌認個錯,好生勸了許久他才正臉看過來,“僅此一次。”
我立馬起誓,“絕無下次。”
他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我估摸著這回伏律也知道了我的消息,正糾結如何瞞天過海,卻也不好再問時朽。
但時朽的眼睛實在精明,一眼就看出了我心里的小九九,揣著良心道,“這事他們不知道。”
“不知道?”時朽會這么好心替我隱瞞?
“這是太子的吩咐。”
“……”原來是受了威脅。
時朽又拿出一瓶藥丸給我,“這次你雖未燃出蓮心紅火,但火心已現,你現在的仙階承載不住,受了反噬。這瓶藥丸你且收著,一共十二顆,一個月服用一次,我得空會過來再幫你復診。”頓了頓,他似想了一下才說,“這期間你的胸口可能會有焦灼的疼痛,若實在受不住,也可服用,但切不可頻繁。”
“這么嚴重?”
“你說呢?”
我一看時朽的眼神,便不敢說話了,接過藥瓶只管點頭,還卯了十足的誠懇,小心翼翼地收入袖口。
時朽離開后,我揉揉胸口,果然有刺痛之感,心想日后是不能在輕易打那蓮心紅火的主意了。
又于仙人居調養幾日,我才真的活絡了過來,可想那幽魁的那幾鞭子我受得有多憋屈,一度后悔沒多在她身上甩幾鞭子。
“娘娘。”
我剛出門,潤奇后腳就跟來。
之前無論我絞盡腦汁如何讓他開口都無果,可近些日子,他像個蚊子一樣嗡嗡嗡地在我身邊轉悠,煩得能讓人起疹子。
不得不再次語重心長地提醒一句,“潤奇,我都說了我不是你家娘娘,你怎么就聽不懂話呢?”
潤奇哪管我的抱怨,上來就盯著我的袖口,“娘娘,太子說了,在您的傷未好之前,滴酒不能沾。”
怎么藏哪他都能看出來?
現下也不能承認,多丟面子。于是正色問他,“你說這是你家太子的吩咐,那他人呢?我醒來的這幾日他連面兒都沒出現過,你從哪聽來的吩咐?”
潤奇欲言又止,卻還是不松口,“請娘娘莫要為難屬下。”
“我若就要為難了,你能拿我怎么辦?”也不是空來的挑釁,我就是嘴饞了,也想試試潤奇這面癱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般效忠祁淵。
然酒壺剛剛拿出來,潤奇真敢過來搶,還好我提前做了準備,及時在袖子底下換了地方。
當即怒道:“潤奇,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他面不改色,“屬下只是遵從太子吩咐。”
“那你剛剛還喊我娘娘呢。”
“那也是太子的吩咐。”
我:“……”
祁淵身邊的哪是下屬,純粹一個臨摹物,將他那腹黑的性子聚集于一體,存心跟我過不去的。
不過最后這酒我還是沒能喝上,倒不是我對潤奇妥協,是中途時朽來了。
秉著病人對醫生的勞動成果的基本尊重,我能裝乖就不搞事兒。如此一來,方才口讒之舉就算不能瞞天過海,時朽也不能明著批評我,也就被我氣得干瞪眼罷。
之后兩人都被我推出門外。
可再之后,我的苦果子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