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被叫去的時候還吃著油潑拌面，滿嘴抹著油花，然后就是小葉，再到老李，再到鐵蛋。

這支小隊就剩下一個副隊長和一個隊長。

這支……796小隊。

隊員大部分都是被騙進來的，有的是為了那一點點的貢獻，有的是想讓隊里更熱鬧。

湊著湊著，就湊了一千多個人。

太多太多回憶，伴隨著隊長的失蹤而變得復雜，難以回想。

隊員換了一個又一個，四個副隊長，一個大隊長卻是從來都沒換過，就這樣，幾個隊長滿臉笑意的臉龐就一直縈繞每個隊員的心間，變成了每個隊員執著的信念。

769小隊每一個都是漢子，有一次清掃宿舍大娘扛著足有一尺寬的流著血的傷口拿著大刀上去劈死了一個“未物”。

光照森林出了岔子，隊長去了，整整兩天沒有音訊。

前天去了葉劍柄，昨天去了李光彭，今天又到了“鐵蛋”盧士偉。

張濤一直都是五個人里面最小的一個。

狂風卷起，一個巨大的身影鋪滿了天空，張濤踩滅煙，瞇瞇眼，對著后頭僅剩幾百個人的人群說。

“潔血聯盟，從不求救。”

…………

葉平看到了巨大的身影鋪滿了整個森林的上空，一股恐怖的恐懼感襲向胸膛。他身邊又是空無一人，那種無力感從腦中涌出。

葉平幾乎是愣在原地，腳下濕潤的泥土險著，血腥氣味再次代替檸檬草的芳香。

他看著那高大的身軀一下，又一下地俯下，伸直，他往那個巨大身影的腳下看，他仿佛看見了真正的活人，也許是太遠了，像是螞蟻一般，看不見神情，看不見發生了什么。

流光從那個方向突兀的綻放，藍色，紫色，紅色的元素相互交融，從巨型身軀的腳下往上，直至包圍全身。

葉平跑進了，躲在樹旁，探出一個板寸頭。

……那個巨型物……是個人。

沒錯，一個巨大的人，讓葉平頭皮發麻的人。

全身乏著藍光的藍色皮膚帶著白黑色斑紋，頭發也是藍色的，它沒有表情，像是一只只螞蟻在騷擾它一般，每幾個人類沖上云霄想要到他的頭上，便被他一掌拍下，不見生死。

人類的行動很快停了，巨型物還是沒有表情，仿佛從沒有收到干擾，緩慢地向森林深處走著。

流光再次閃爍，這次好像換了幾個人一直不停往上飛，卻也被一次次打下，巨型物的腳下無數人類擊打著它的腳，膝蓋，腰，身子。

一束束流光纏繞著它的全身，但是稍一動就是掙脫，然后另一種顏色的流光便接著纏繞。

多么薄弱，多么無力，面對這樣的龐然巨物，人類天選者們卻毫無畏懼，一個個送死般的往巨人身上沖。

攻擊造成的傷口流下的是淡藍色的液體，隔著老遠就能聞著一股惡臭，就像新鮮的嘔吐物那般。當然，人類更多的攻擊則是像被免疫了，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那究竟是什么？

就在這時，巨人額頭突然顯露出藍色光，一顆寶石就這樣從肉的裂縫擠出來，還粘著藍色的血液。

五六個人類沖上云霄，有藍色，綠色，紅色的元素交融，那幾個人類手持大劍，流光縈繞的大劍。

巨人露出人性化的惱怒表情，一手壓下，直接碾死了兩個人類，其他人類還在往他的頭上沖。

“死！”那些人類異口同聲地大喊，一個人沖上額頭轉身躲過臂劈的攻擊，藍色大劍蓋帽似地雙手舉過頭頂。

“嗤”劍插入巨人頭上的藍寶石，藍寶石如玻璃一般粉碎，閃閃的仿佛鏡子的碎片。

隨著巨人一陣大吼，

“嘩嘩嘩”巨人龐大的身軀如城墻倒塌一般地慢慢砸下地面，幾個幸存的往天上飛去的人類踩上他的頭頂。

“砰”激起一陣塵沙，天空就恢復了可視的光度。

原來，剛剛完全沒有太陽的感覺是這個生物做到的嗎，這也太大了，還有那些人是什么人？

葉平想著，他覺得不應該稱呼這個生物為人了，他壓根沒見過如此可怕，身軀如此巨大，殺傷力如此之強的人。

這就是未物嗎？他看著減少到32的未物和一直在持續減少的人類。

就在這一秒思考的時間，一道寒光就鎖定了他的脊脖。

一把血紅色的大刀映入眼簾。

它給葉平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恐懼，這把長刀兩米長，靜靜地躺在他脖子最細的那一層皮膚中，頓時冷汗布滿全身。

這刀的主人，身著一身黑袍，看到的就只是一雙血紅色的雙眼。

威壓襲來，那是藍色精神力的威壓，葉平忍不住嘴角狂顫，雙腿發軟，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

一股紅色精神力也探出，似是制止了藍色精神力的瘋狂侵入，葉平看到了另一個黑袍人。

那是一雙黑色如寶石般的眼睛。

“喆馨，可能是光輝的學生。”黑色的大眼睛閃爍著，聲音沙啞而沉重，對著葉平又看又瞧，這是個女人，但是她的威壓，甚至不亞于剛剛給葉平死亡般威脅的男人。

“怎么證明他是！”血紅色的眼睛越發兇狠，甚至讓葉平以為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匹狼，一匹兇惡的野狼。

“牽制手！張浩！人呢！”他大吼著，手上的的刀卻是沒有放下，反而愈發用力起來。

沒有人回他的話，整個森林寂靜無聲。

從泥地里爬出一個沾滿塵土的黑袍人，從樹上下來一個只有下半身黑色布條，半邊臉毀容的中年人，紛紛的，四十幾個人摸索著走了過來，漸漸集結在那個用血紅色大刀的男人身后，也就是女人口中的喆馨。

“牽制手張浩！人呢！想挨處分嗎！”握緊刀的手一用力，幾滴鮮血就從葉平的脖子擠了出來。

“靠！下次搞到紫果不留給他了！人呢！”他罵罵咧咧的，鮮血也越來越多。

放手啊！要死人的！葉平根本不敢動，只能看著血紅色的大刀慢慢沒進脖子的皮膚里。

幾十個黑袍人里靜悄悄的。

沒有人說話，一個高大的黑袍人從里邊出來，拿出一個沾滿血的儀器，對著葉平。

“滴，光輝13區2719屆戰碟部二班學生葉自在，等級未達青銅，戰力未知。”那儀器顯露出亮光，發出了聲響。

脖子一松，葉平捂住脖子開始瘋狂的咳嗽。然后就是大口大口的呼吸。

“組長。”

“張浩沒了。”

“他……他上去之后，被砸了，剩個上半身……”

“啥話也沒講出來，聲帶好像沒了。”

“撐不住，一口氣沒吸上來。”

“就死了。”

拿著儀器的男人低聲說著。

幾十個黑袍人靜悄悄的。

“靠。”

“老子就知道這便宜孩子不靠譜。”

男人跺跺腳低下了頭，憋出兩句話。

身為組長，他不能有任何弱勢的情緒。

他掩飾出眼底下的的情緒，抬起眼。

“葉自在是吧。”

“跟我們去下面。“

下面？

“組長！不行！”女人一聽到就急了。

“那你還想讓他自己走出去？”

“去面對那可能時不時冒出來的未物？”

“這就是你的解決方法？”

“你讓我失望，雪影。”

他用低沉的嗓音說著，話語透露出一絲的不可反駁。

女人閉起了嘴。

“光輝的驕傲學子是吧？你要是跟我們進去出不來了，”

男聲頓了頓，

“那就留在里面，別浪費資源了。”

說著轉身走向森林更深處，幾十個黑袍人稀稀拉拉，邁著沉重的步伐走起步來。

女人拉起還在低身咳嗽的葉平，跟了上去。

樹林透過的光芒又被遮住了，這讓他想起了那龐然的未物。

“你好，我叫雪影，你叫鄧自在吧？”雪影大大方方地露出了發白的手，這只手如此的顯得年輕，跟她沙啞的聲音完全不同。

葉平茫然著，不知為什么就伸出手，雪鷹輕輕一握，就放開了。

兩人跟著黑袍人的隊伍，葉平漸漸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有些體力不支，他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為什么不生火？”他問道。

“未物能聞到……火焰的氣味。”

“火焰的氣味？”

“沒錯，據說是很重的刺鼻味，他們特別討厭。”雪影打開了話匣，看著他慢了下來，雙手拂過他的頭頂，閉著眼用沙啞的聲音吟唱。

“我圣潔的主人啊”

“請賜予您的兒女一點力量”

“我定會令您感受美妙的榮光……”

“……”

葉平沒看見，隊里一個黑袍人嗤笑了一下。

“才這么點路……廢物。”

聲音很小，他沒聽到。

葉平詫異著，一朵圣光在他的頭上盛開，隨即感受到無盡的體力，是的，無盡的體力。

那感覺就像是靈魂蘇醒，像是吃了精神藥物。

“忘了介紹了，圣靈牧師，黃金21段。”

“圣靈牧師？那不是轉職嗎？不是鉑金才能擁有的嗎？”葉平詫異道。至于黃金，他認為眼前的女子可能已經歲數挺大了，這并沒有什么奇怪的，他一同來的那個年輕女老師都是這個等級。

但是，比他強多了。

對了，同學老師怎么樣了？

“不一樣，”她搖搖頭，“我們駐守部隊，因為有這種未物的存在，他們常常不能把元素吸收干凈，都會泄露一些。”

“那些泄露元素一旦被泄露出來，就會繁衍，所以元素之力在這種地方都很充足，我們一般都能很快感受到元素的存在。”

“那不同于直觀的顏色，而是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什么時候感受到了，什么時候就能轉職。”她解說著，腳卻不停的勻速邁步。

葉平似懂非懂。

禮尚往來，他笑著回復:“葉……自在，無職業，無段位。”

黑袍下的眼睛眨了眨，纖細的手捂住嘴巴部位。

“珂珂。”她笑著。

沉默下來，葉平似是隨口問道:“未物，是什么？”

“未物？你指哪一種。”

“就是剛剛那種。”

“噢~那種啊，不是人類，是地下的巨型生物，一直想冒頭做什么儀式，他們生活在地下，看……我們現在去的就是那里。”

“我也不懂他們是什么，反正自打出生，就一直在潔血里殺著他們。”

葉平沉默著。

“這不公平，”他低聲道。“我們享受完美的生活，上學，你們卻要在陰影下，做著保護享受完美生活的人們。”

“哪有什么不公平。”她似是聽到大笑話，又用手捂住嘴，“珂珂”她笑著。

“世界上還有這種地方存在嗎？”

“他們無處不在。”

“只有你們潔血抗衡？”

“不，就我們華夏大聯盟，有守序者聯盟，低語者聯盟，其他大聯盟，還有天使翅膀聯盟，圖騰之土聯盟之類的。”

“為什么叫潔血？”

她的眼睛罕見地透露出一種叫向往的東西。

“我們流的是最純潔的血，這就是潔血，俗氣吧。”她挺起胸脯，好似滿懷驕傲，看見葉平注視著她，就松懈下來，又捂住嘴，珂珂一笑。

葉平沉默良久。

“你們殺他們一只，就死傷慘重……你們拿什么抗衡？”

“靠人堆啊。”她回答出了讓葉平驚訝的答案。

雪影褪下黑袍帽子，使葉平驚訝的是，她跟葉平差不多大，顯露出一動人的臉龐，五官精致，眼睫輕輕眨動，沙啞的聲音就出自她口。

她接著用平靜的話語說著。

“我們人都是死完老兵下一批新兵就又是老兵。”

“就只能靠人堆。”

“熱武器對這玩意不管用。”

“有一次我們旁邊的赤焰森林差點淪陷，政府投了核彈。”

“就僅僅是一個未物，就用精神力把它彈開了。”

“好在赤焰森林的守序者全部拼完，那森林全是血，就剩下幾個血人守序者，他們聲帶早就壞了，只在那里哭著，藍色血又沾到眼框瞎了。”

她平靜的訴說著，看著葉平震驚的表情，她很滿意，珂珂笑著。

“你知道未物為什么叫未物嗎？”

“它象征著人類對未來的憧憬，對未來的向往，還有對未來的……恐懼。”

她雙手撫過發絲，青絲微蕩。

“老兵死了新人變老兵，新人死了就下一屆的新人接著堆上去。”

“這就是安全的社會。”

“這就是你們平靜生活下的淤泥。”

“我們沒有娛樂，沒有消遣，每天面對的就是恐懼的自問。”

雪影越說越激動，卻在好像要爆發的時刻收住，“這就是我們人類用人堆出來的世界。”她埋住眼底的情緒。

“我真羨慕你們。”這個年紀跟葉平差不多大的女孩靜靜說道。

她想到了什么，捂住嘴，珂珂笑著。

笑得艱辛，笑得堅強。

笑得想過平靜生活的葉平羞愧萬分。

“我真羨慕你們。”她輕輕地強調著，再也沒有了剛剛的，哪怕是一瞬間的人性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