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便將眼光停留于那尚在琴前的小小身影上。

殿內燈火照耀在他瘦小的雙肩上，他明明只是垂髫，且笑得自然真切，可那身上卻有著令人不容小覷的氣勢。

隨著他抬手，那氣勢逐漸蔓延了開來。

“好！好！”父皇的掌聲打破了短暫的寧靜，底下的人們才反應過來，便也跟著鼓掌歡呼。

“不愧是朕的言昱，賞！”

“謝父皇，”李言昱鞠躬謝過領賞，言語間，那笑容令人不由跟著心暖。

“十皇子能勝過鐘小姐，實乃難得。”

“十皇子小小年紀便能彈得一手好琴，實乃我盛國之幸啊。”

“十皇子天資過人，像極了皇上年輕的時候！”

底下阿諛奉承的聲音從不同之處響起，而李言昱卻如未聽見任何一般。

他寵辱不驚，依舊是笑著，只要是看著這笑容的人，無人不以為那就是孩子最真實的喜悅之色。

這大殿之上，或許只有我與麗嬪還有阿楚知道，這笑臉面具下的他究竟是什么樣子。

他那雙肩膀，承擔了他的身份和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重。

我對面的鄭言，正漫不經心地喝著酒，卻也用余光打量著李言昱。

鄭言的眼里，是難得能予人的欣賞之色。

那一邊的柳晤歌，白衣灼灼，只是淡淡地看著這殿中之象，沒有任何的情緒。

待李言昱回座，他經于我身旁。

他的腳步令人難以察覺地稍作停留了一瞬，便回于了座上。

我拿起面前的酒盞喝了一口茶水，想著李言昱方才與我說的話，應是要做什么。

他說：“晚宴結束后，請皇姐于殿前小敘。”

我思索片刻，舉盞向身旁的李言昱。

他見我如此，便也舉盞敬我。

“皇弟琴技如此高超，說是‘好’到極致也不足為過。皇姐實在佩服，皇姐敬你。”

他的眼像含了一汪清澈的泉水，仰著脖子看著我點了點頭：“皇姐謬贊了。”

于是我與他一飲而盡。

對面的鄭言許是見到我與李言昱對飲，于是他舉盞亦說道：“十皇子，臣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臣也敬你一杯！”

兩個笑著的人視線于空中相碰。

一個十八九歲，俊朗如陽。

一個七八歲，粉雕玉琢。

一個笑得平易近人。

一個笑得天真無邪。

明明是不相干的兩個人，此刻卻有了殊途同歸之感。那本是陌路殊途的兩條生命之線，仿佛于此時便有了交集與融匯。

“我也敬將軍一杯！”李言昱雙手捧著酒盞高舉回應道。

在他二人飲酒之時，我忽而見鄭言又看向了我，那英氣的劍眉一挑，一副“我早已看穿了你”的模樣。

我捏起面前成塊的瓜果，神清氣定地吃了起來。

無論鄭言如何表情，做什么小動作，我都視若無睹。

由著他想，無論如何他是我這邊的。

而我在不經意間，發現一旁的辛如朝雙目癡然地看著前方，似是陷入沉思，又似是暗自琢磨。

但那雙動人的眼里，是她極力壓制卻掩飾不了的喜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