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幽然起身，卻未動分毫，四周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在我以為她還是會前來琴之前時，她忽而說：“公主琴藝高超，世人皆知。幽然琴藝低拙，若是與公主相奏……怕是有損公主如此絕妙的琴音……”

“鐘小姐莫不是嫌本公主不配與鐘小姐合奏一曲？”我挑眼看向她。

“幽然不敢！幽然實在是怕打擾了公主的雅興……難得有如此機會聆聽公主撫琴，必然是要找一位琴藝能與公主相匹的……”說著，她的目光急切地掃視四周，最終眼里一亮，說道：“柳相之女柳小姐，是京城當之無愧的琴藝高超者之一，若是柳小姐能與公主合奏一曲，豈不是人間極佳之音。”

眾人尋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柳晤歌端坐，雙手置于桌下，一臉為難的樣子。

見眾人將視線投往她處，她回應(yīng)道：“臣女慚愧……臣女昨日不慎小心將手腕給扭傷了，恐怕今日是無此榮幸能與公主合奏一曲了。”

她此前明明還笑著剝葡萄，現(xiàn)在倒說起手腕扭傷。

我知她是故意的。

可鐘幽然卻也無辦法。

她繼續(xù)說道：“既然柳小姐不適，那還有……”

“鐘小姐，本皇子來與你合奏如何？”一旁的李言昱站了起來，笑著說道。

李言昱個子尚小，許多人便未發(fā)現(xiàn)是何人在說話。

雖是稚嫩的聲音卻也響亮認真。

到眾人發(fā)現(xiàn)了，說話的竟是十皇子時，底下一陣唏噓。

“父皇，言昱已有數(shù)余年未碰琴弦，如今能有此機會于大殿上與鐘小姐合奏一曲予眾大人聽，是言昱的榮幸，”他恭恭敬敬地說道，語氣里是滿滿的客氣：“鐘小姐不會不愿與本皇子合奏一曲吧？”

繞是鐘幽然再不愿，此時也無法推脫。

我看著李言昱，他的眼神自信堅定，全然不是七歲小孩的眼神。

我點點頭：“也好，便由皇帝與鐘小姐合奏一曲吧，鐘小姐不會再不愿了吧？”

鐘幽然咬著牙俯首：“公主說的哪里話，這是……這是幽然的榮幸。”

“那便再好不過了。”我起身回到座上。

我抬首便見對面的鄭言饒有興致地看著李言昱，就連柳晤歌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小小的身影。

相比鐘幽然拖著步子到琴座前，李言昱倒是笑得十分開心，仿佛只是一個孩子的樂趣一般。

待他二人都坐正之時，李言昱笑嘻嘻地看向鐘幽然：“鐘小姐，請。”

他的手指撫過琴弦，頓時令人耳目一亮。

鐘幽然立馬跟上曲調(diào)，兩琴的琴音無差，卻因著二人的琴藝以及心境不同完全令人如臨兩處之地。

李言昱的琴聲，時而緩慢如細雨綿綿，時而激進如大雨磅礴。

從他的琴音之中，得以見山水如畫，亦得以見千軍萬馬。

而鐘幽然的琴音，晦澀綿軟，大有跟不上李言昱之勢，仿佛是個沙漠中拖著最后一絲力氣的行者，令人倍感焦灼。

琴技如何，高下立見。

底下逐漸也有了些議論之聲。

一曲高山流水結(jié)束，李言昱拱手：“鐘小姐，承讓了。”

而鐘幽然卻面色難看，憤恨地起身歸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