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黃
- 線人名單
- 商虞路
- 2930字
- 2019-01-22 20:59:59
2018年,Z市。
角落里的古董店,店內(nèi)雜亂的擺放著各類地攤貨。看的出來老板未曾用心打理,很懷疑該店的消防安檢是否合格。
行家只要在門外掃一眼,絕對不會進(jìn)這種破爛地方。
只有初入行的菜鳥或是喜歡垃圾堆里淘寶的老貨們,才會興致勃勃地進(jìn)來翻翻撿撿。
然后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久而久之沒了人氣,門上轉(zhuǎn)租的標(biāo)語也貼了許久。
幾波人看過后,興許是價錢沒談攏,終究是沒了后續(xù)。
人來又人往,這家店一轉(zhuǎn)眼就開了六年。
這天晌午,古董店剛開門便來了客人,清脆的風(fēng)鈴聲擾了老黃回籠覺的雅興。
老黃是這家店的老板,在店里負(fù)責(zé)三件事,開門,關(guān)門,睡覺,不分先后順序,想起哪件事就做哪件。
“請問是黃叔么?”
年輕的聲音穿透了耳機(jī),老黃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極其微弱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如果不仔細(xì)觀察,根本無法辨識老黃是點(diǎn)頭還是睡著了。
老黃是個人到中年的咸魚,胡子如同野草般在下巴亂長,長發(fā)胡亂扎了個小辮,一張和清爽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的臉,眼神中滿是你別煩我我正咸魚著呢。
整個人外在形象很好地表述了心理狀態(tài)。
你才黃書呢,老黃在心中吐槽著,年輕人看著人模狗樣,說話卻是嘴上個沒把的主。
看在錢的份上,老黃沒和年輕人計(jì)較,畢竟這是今年的十七位潛在客人。
“我是來找人的,他姓黃,我姓溫。”
連續(xù)三句摸不著頭腦的話,年輕人邊打量著眼前的雜貨店,邊說著。
“姓黃的就我一個,你找我干嘛?”
老黃懶洋洋地從吧臺后的躺椅上起身,開始摘耳機(jī),他似乎對眼前的年輕人有點(diǎn)興趣了。
“我父親說,六年后來找老黃,在Z市的古董店里。”
年輕人轉(zhuǎn)過身,背地著老黃,仔細(xì)看著一座木雕,那是老黃在古玩市場淘的根雕,賣相和老黃一樣,倒貼都沒人要的東西。
“記不起來和哪個姓溫的打過交道,您吶,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聲音從背后傳來,老黃刻意的京腔透露著疏遠(yuǎn),年輕人彎下腰去,好似要端起木雕。
清風(fēng)拂過店內(nèi),字畫輕晃。
年輕人突然僵住。
“你說錯了三句話。”
一個東西抵著后腰,可能是匕首,也可能是鈍器,此時正確的做法是緩慢舉起雙手,不要做任何激怒對方的事情,保住自己的腎,不要過上下半輩子定時透析的人生。
老黃和年輕人保持著怪異的姿勢,老黃開口說道:“你再說一句廢話就給我滾出去。”
年輕人淡定地回答:“我手上有名單的線索。”
“我在街上隨便拉個人,都敢說自己有名單的線索!”老黃的呼吸變粗了,名單這個詞激怒了他,手上的力氣更重了幾分。
如果是以往,老黃會直接讓年輕人滾蛋,然后招呼弟兄們在街角套個麻袋,好好和他親密溝通一下。
年輕人繼續(xù)開口:“和你有關(guān)的那個名單。”
老黃用行動讓年輕人說下去,他直接刺破了年輕人的夏裝,刀尖接觸到皮膚,血開始滲出。
炎熱的夏天變的更焦灼。
一個名字接一個名字。
年輕人由緩至急地背誦著,直至最后一個字在空氣中飄散,兩人還是保持著最初的姿勢。
“把血擦一擦。”
老黃丟來一包紙,自己點(diǎn)起了一根煙,頹然地走回柜臺后的躺椅。
“你背的這個名單沒用,我有這一份,我找遍了這一份的所有人,大部分都死了,活著的也沒什么用。其中有個人就好像在等著我一樣,見到我后才咽氣。他告訴我,我女兒在日記里。可知道了又怎么樣呢?我還不是只能在這里坐著等死?像傻子一樣守著這家店。所以,你要么一次把話說完,要么現(xiàn)在就滾蛋。”
老黃眼中閃爍著光,他不怕失望,怕的是虛假的希望。
更怕真相。
“那本與你女兒有關(guān)日記,警方物證編號6,在16年第二次轉(zhuǎn)移物證的時候,警方整輛車在市區(qū)內(nèi)被炸毀了,警方報告編號6完全燒毀。剛才那個名單在17年才在道上傳出,其中有些刻意的修改。我相信你早在12年就拿到了這份名單,所以你知道我背的是原版。同時,我很確定6號日記還存在。”
老黃滿不在乎地說到:“那你現(xiàn)在把它背完。”
年輕人一口咬定:“我做不到,我沒有看過日記,有人通過別的渠道把日記賣了。”
“如果用錢能買到日記,我才是這本日記在市面上最大方的買家,為什么不找我?”
老黃對這種背景故事嗤之以鼻,張口就來的東西經(jīng)不起推敲。
年輕人的話語越來越露骨:“因?yàn)樗廊沼浝镏v的是你的女兒。”
“他是誰?我只要一個名字,我給你這個數(shù)。”老黃打開一個巴掌。
一個字一個字從年輕人口中蹦出:“賒刀人。”
“我特么現(xiàn)在就能一槍崩了你!”
老黃渾身一抖,一腳支撐,踏上柜臺,猛地跳起,動若疾風(fēng),一個殘影,雙膝微彎,提至齊高,直撞向年輕人的胸口。
年輕人雙臂揮舞著,像是要擁抱老黃,躲閃不及,本就狹小的空間沒有任何讓他發(fā)揮的余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兩人撞倒,古董散落一地。
年輕人抬起頭來便看到黑幽幽的槍口,上膛聲在耳邊回蕩。
“你玩我?”
老黃青筋暴起,任何男人都經(jīng)不起三次挑釁,沒有人會相信賒刀人真的存在,也沒有必要相信。
更何況他還是一名父親,而對方正在拿著自己的女兒挑釁自己。
年輕人十分配合,把話說完:“賒刀人是存在的。他讓我來找你,并告訴我他把日記賣給了誰。日記在一個華裔手富商手中,他拿著日記。我來前已經(jīng)和他談好條件,他要一份名單來換日記。”
“你怎么證明?”老黃依舊壓在年輕人身上,剛才對話疑點(diǎn)太多,沒必要相信這個年輕人。
一錘定音,年輕人亮出了底牌:“我?guī)砹怂拿麊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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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冒著青煙,兩人對坐。
“你可以直接和他換,然后拿著日記6來找我。”老黃擺了擺手,打斷了想說話的年輕人。“可你說話總是說一半,這讓我很不爽,好好說話。把想說的都說出來,我再決定和不和你聊下去,無論是日記還是名單。”
年輕人很平靜,看著喜怒無常的老黃,慢慢地講完了整個故事。
華裔富商一開始的要求是名單換日記,日記里的秘密只有對特殊的人有意義。他已經(jīng)掌握了這些秘密,他想換得更多的信息,他想看看名單對應(yīng)的人們都是哪些。
年輕人想辦法弄到富商要的名單后,得到富商身亡的消息。同時幾個月時長的鬧劇登場,家產(chǎn)四散,線索就這樣斷了。
上個月,富商的小兒子找上門來,直接表明交易繼續(xù),但條件有變,名單他們還要,不過是拿錢買,10萬美元。同時日記的加碼,要求辦一件事,交易才能進(jìn)行下去,如果事情辦不好,日記不賣。
“什么事?查殺他爸的兇手,還是幫他爭家產(chǎn)?”老黃問道。
“都不是,查兇手是警察的事,分家產(chǎn)有律師和會計(jì)。我們不干這些不專業(yè)的事。”年輕人注意到,自己沒有說富商是怎么死的,老黃就一口咬定有兇手。
老黃追問:“做什么?”
年輕人老實(shí)答道:“幫他策劃實(shí)施一起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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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里霧里,沒一件事能看得清。年輕人說的富商他認(rèn)識,故事講到一半他就知道是誰了。
早知道日記在老王八蛋手里,還需要和這個小崽子費(fèi)口舌?現(xiàn)在好了,自己和老王八蛋的兒子---小王八蛋沒什么交情。
年輕人這頭牽著交易,自己如果不答應(yīng),他轉(zhuǎn)手把事情做了,自己還是要找他買日記。就算他搞砸了,日記的線索可能又?jǐn)嗟簟rT虎難下,就是一個字,愁。
“你之前說你姓溫,你父親讓你來的?”老黃突然聊起最初的話題,他的思維和身手一樣跳脫。
年輕人吃了兩次苦頭十分老實(shí):“是,六年前他交代我,讓我今年如果有需要,可以來見見您。”
“巧了,六年前也有人給我傳話,還送那份名單,讓老子在這當(dāng)了六年的王八掌柜。”老黃咧著嘴,看著茶煙。“然后這六年我就坐在這個古董店里等你來。”
老黃端起茶杯,低頭喝茶:“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溫吧?”
年輕人坐直身子,神情肅穆,很有儀式感。“是您理解的那個溫,名單是我父親寫的,日記也是他收集的。我姓溫。我叫溫公子,您可以稱呼我為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