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笛聲,兇案
- 煞極天下
- 三橫亂
- 3150字
- 2019-01-24 00:31:09
這是師傅的聲音!
一曲終了,李無休的身影卻自始至終都是朦朧的。吳俠想喊他卻只能從嘴里發(fā)出“啊啊”的奶聲,惹得師母又將那雪白的山峰向前送了送,嘴里還輕聲念叨著:“俠兒慢慢吃,不急不急……”
所以,原來我是師傅、師母的孩子嗎?可是為什么我不隨師傅姓?為什么我兒時的記憶那么模糊,總是斷斷續(xù)續(xù)?
剎那間,吳俠愣住了,他眼前的畫面亦隨著他思想的停頓而終止了。師母的臉漸漸模糊起來,師傅的背影也緩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沙啞的烏鴉鳴叫。
一晃,吳俠眼前的畫面又從夢境回到現(xiàn)實,還是那條暗巷,他還縮在墻邊。摸了摸腦袋,血已結(jié)痂,吳俠站起身來,他騎的那匹快馬不知跑去了哪兒。將自己全身活動了個遍后,吳俠發(fā)現(xiàn)除了些許擦傷,竟再無其他傷痛,就連方才小腿上的骨傷的痛感也消失不見了。
真是奇哉怪哉,正待吳俠摸著額前的傷口百思不得解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了過來。
循聲望去,就見一披著灰色大氅的人正立在間瓦房頂上,拿著根頗長的墨綠色竹笛吹奏。那笛聲吳俠聽來很是熟悉,這……這是師傅哼唱的那首小曲兒的調(diào)子!
“你是誰!”
吳俠大喊,他心中驚嘆,怎還會有人吹的來師傅的曲子!他一步躍起,飛身上墻,邁開大步就朝那灰袍人急掠而去。
可吳俠將將靠過去,那人便一閃而飛,直直躍起數(shù)丈之遠(yuǎn)。好利落的身法,吳俠心中暗嘆,這人的飛檐走壁的本事簡直有些不可思議,他只見到前方大氅飛舞,那人竟似足不點地,御風(fēng)而行!這是個什么境界?
你追我趕間,二人之間始終隔著不到兩丈的距離,此刻吳俠已經(jīng)將所學(xué)輕功用到極致,每個呼吸間隔,每個起落轉(zhuǎn)動都已經(jīng)不能再挑剔,可仍不見距離有一絲絲拉近。
前面那人就好似一片落葉般輕飄搖擺,幾乎看不出他在使力,便從一面墻躍到了另一處屋檐之上。吳俠覺得那人似逗小雞兒般地戲耍著他,可卻偏偏無可奈何,想追又追不上,這種感覺可惡極了。
半柱香功夫過去了,吳俠仍在瓦上檐邊追著那灰袍人。往日里,若是全力奔行這么久,總會感覺少許疲憊,可今日至此,全身仍是精力充沛,腳下好似有著使不盡的力氣,腹中也有著用不完的真氣。他一躍之下,仿佛比之前更高更遠(yuǎn),卻又更省力,不知不覺中,他的輕功竟然長進(jìn)了許多。
可就算如此,他與那人之間的距離仍舊沒有絲毫拉近。漸漸地,吳俠失去了耐心,他必須要弄清楚緣由,那人為何會吹師傅唱曲的調(diào)子。
“你若再不停下,莫怪我不客氣了!”
吳俠喊道,他順手從一屋頂上捏了兩片碎瓦塊,那人若再跑,他便要擊其腳跟,讓其停下了。
果然,那人仍我行我素,置若罔聞。這可是你逼我的,吳俠無奈,雙手同使,擊出的兩塊瓦片分別朝那人的左右腳后跟打去。這一擊,他控制了力道,不會傷筋動骨,卻也能讓人瞬間疼到痙攣倒地。
哪料,那兩片瓦塊明明擊中了那人的后腳跟,卻絲毫沒有影響他奔行的速度,那人滯都沒滯地又竄起了兩丈高,翻身上了一面高墻,朝前掠起兩丈遠(yuǎn)后,又飛身下了地。
這怎么可能!吳俠打小就聽著江湖軼聞長大,卻從未聽說有人既能輕功了得,又兼練一身外家橫練。因為不論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還是鐵布衫,這類功夫都需要提前運氣提氣,面對強(qiáng)大外力斬?fù)魜硪u時甚至需要臨時閉氣運功。
可輕功講究一收一放、百脈開條,一心不可二用,即便通練一身鐵皮,當(dāng)人在凌空躍起時,也定是不能御擊防敵的,可這人卻……
心念一動,身法難免就慢了下來。吳俠剛想到這,前面那人的影子卻也不見了。他不甘心地猛提了一口氣,朝著那人消失的方向急掠了過去。
一面墻、兩間房、一口院子,幾乎只用了三息的功夫,吳俠就到了那院墻之外。空蕩蕩的街面上,別人人影了,就連只野貓野狗都見不著。
哎,吳俠頗為無奈的輕嘆了口氣,看來只能等到那位前輩再次現(xiàn)身了,此刻他對那神秘人已經(jīng)多了幾分尊敬。
空無一人街道,只有吳俠一人快步疾行,方才與那人周旋了半天,其實卻沒有走上多遠(yuǎn)。他四下里看了看,看來是兜了個半圓的圈兒啊。將將又踏出兩步,忽有一陣細(xì)碎的響動從他身側(cè)的一家大院內(nèi)探了出來。吳俠聳了聳鼻子,好大的一股血腥味兒……
這里是……吳俠抬首看了看,是西市街。那日與師傅對坐的客棧就在街角,吳俠想到了師傅那顫顫巍巍的雙手,打碎的瓷碗,還有那長著綠豆眼的漢子……
那綠豆眼……吳俠瞇了瞇眼睛,回憶著當(dāng)時的場景,無數(shù)人的聲音如同隔著曬網(wǎng)層層過濾一般,那漢子當(dāng)時悄聲傳予旁人的話再次掉入到吳俠的腦中:“亥時兩刻,阿三、阿二望風(fēng)警戒,其余人隨我動手……”
亥時三刻……先前在蜜香閣遇妖人作法是戌時三刻,而后救游水兒,在去尋喬達(dá)的路上從馬背跌落,再到方才追神秘人,現(xiàn)在大約也到了亥時時分。
幾乎沒待思忖,吳俠就決定去查上一看。如今在京城內(nèi)的一切事情似乎都能和這妖狐案,和鐘兕水扯上關(guān)系。一切怪事都可能是破案的線索,都可能是為師傅報仇的關(guān)鍵。所以,一切怪事都必須得管上一管,插上一腳。
那一行人,除了獨坐的綠豆眼,還有三桌共一十二人,究竟是做什么事情要用得著這么多人手?吳俠邊想著邊在路邊撿了些碎石塊,而后單足輕踏,飛身上了跟前的墻頭,又借著墻邊樹枝的力,縱出了三丈五遠(yuǎn),剛好落在了那戶大院的墻邊陰影中。
啊啊——,正巧這一落,驚得一只烏鴉從吳俠身前的樹枝上拍著翅膀飛了去。霎時,一顆人頭從兩丈外的大門旁探了出來,那人朝著吳俠所在的地方瞅了半晌,又將腦袋轉(zhuǎn)了回去。
顯然,這便是那警戒望風(fēng)的暗哨之一,可還有一人在哪兒呢?吳俠不想驚動屋內(nèi)的人,正面以一對十的勝率本就不高,況且還不知道對方身手如何,貿(mào)然行動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自以為是的俠客最后雖能落得個俠義之號,卻大多死在了自負(fù)之下,這種故事,他小時候聽的多了。要知道,天下武功紛繁雜多,用劍絕頂?shù)淖詈罂赡鼙灰煌攵揪平Y(jié)果了性命,雙刀無敵的也許栽在了埋伏的人海戰(zhàn)術(shù)中。沒人能預(yù)料無常的世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未雨綢繆,多做些準(zhǔn)備,最后這句是師傅常掛在嘴邊的。
以少對多,最長用且屢試不爽的就是調(diào)虎離山。吳俠單手驀然一甩,一顆石子破空而出,正打在屋檐的一角,而后又彈射旋轉(zhuǎn),飛出了院墻,滾落在了街上。
這一切只發(fā)生在一息之間,那門前的暗哨趕忙回身查看,另一人則出現(xiàn)在了屋頂。此二人勘察片刻,便相互點了點頭,回了原位。
原來在屋頂候著,怪不得瞧不見人影。弄清楚兩個暗哨的方位后,吳俠仍沒有貿(mào)然行動,他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立在陰影深處,與黑暗融為一體。他的呼吸很平,氣息很穩(wěn)。別說是隔了幾丈遠(yuǎn)的暗哨,即便是有人從這一旁走過,也發(fā)現(xiàn)不了這兒竟還站了個人。
似乎師傅先前教的東西,漸漸開始管用了。吳俠緩緩閉上眼睛,腦中浮現(xiàn)出自己站在濛濛細(xì)雨中練功的場景……
“俠兒,你知道為何刺客能殺死比自己功夫高強(qiáng)很多的人嗎?”李無休站在茅草屋檐下。
“因為他們會出其不意。”
“那你又知道他們?yōu)槭裁茨芡蝗怀鰮簦粨艟统赡亍!?
“因為……他們善于隱藏?”
“嗯,不錯,一點就通。現(xiàn)在你就試試半伏在這屋門旁的草地里,待你師娘回來,若她發(fā)現(xiàn)不了你,晚上你就可以吃些你喜歡吃的。”
“謝師傅,嘿嘿,我一定努力!”
彼時的自己藏的還很稚嫩,不知道隱藏身上的“人氣”,一眼就被師娘發(fā)現(xiàn)了。而現(xiàn)在,與這周遭融為一體的自己只需等待就行,等待那個將來的時機(jī)。
篤篤——咣咣,“關(guān)好門窗,防賊防盜。”
時辰已到,更夫來了,就是現(xiàn)在!吳俠捏了片細(xì)葉在手中,瞬時從角落里竄出,朝院中飛奔而去。
嗯?
門旁的哨崗扭頭作疑,剛想要張口時,就覺喉中一癢,卻已喊不出聲了。他趕忙用手去抓,可仍是徒勞。那片細(xì)葉已經(jīng)沒入了他的脖頸,切斷并卡住了氣管。這人只剩了半口氣,一陣因窒息而帶來的恐懼如潮水般襲來,他很快便抵不住了,扶著門框緩緩坐了下去。
而當(dāng)門前暗哨垂下腦袋,敲鑼的更夫走過門口時,另一個暗哨正抬首望著天,只不過他的下巴頦卻擱在了自己的背脊上。而此刻吳俠已經(jīng)撥開了房頂?shù)膬蓪用深^瓦,縮進(jìn)屋內(nèi),蹲在房梁上了。
進(jìn)了屋內(nèi),那股子血腥氣息立刻變得更加濃重了,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吳俠似老鼠一般,沿著房梁無聲滑過,朝內(nèi)堂緩緩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