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了。”

屋內，丫環巧巧把最后一枚銅板放在桌面時說道。

李塵看著兩排擺放著整整齊齊的銅板，眉頭緊皺。

不管是行乘列，還是列乘行，不管哪種數法，一共就十八枚。

這就是他的所有家當了，十八枚銅板，十八文錢。

這里一文錢能干什么？

尋常人家拿來買碗醬油，或買碗醋，買米的話，那可半斤都不到。

李塵再把屋內的壇壇罐罐翻了個遍，一共翻出五升大米，和一些黃豆。

“家里還有什么東西值錢嗎？”李塵不甘心的問道。

清點時，李塵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還是出乎了他預料，剩下的這點東西，撐不住幾天，就要揭不開鍋。

田間是不能指望，六月初，所有農作物未熟，青黃不接指的就是這個時候。

腳步聲傳來，只見巧巧捧著一疊布狀樣的東西。

“我就說還有其他值錢的東西嘛！”李塵喜上梢頭，雙手鄭重的接了過來。

“這是公子還沒穿過的貼身衣物。”

清脆的聲音入耳，李塵接過衣物的手一抖，他剛剛還在想這里的當鋪坑不坑，頓時整個人愣在這里。

這就是窮的當內褲？

“那個......這個還是放回去吧。”李塵苦笑道，窮困潦倒到這一步了嗎。

“你再想想，比方說有沒有人借過我們家的銀子什么的？”

李塵滿臉期待的看著她。

“沒有。”

巧巧清脆的聲音傳來，砸碎了他的幻想。

“不過，那天公子昏迷時，有個陌生人來了我們家，說是公子的朋友，臨走時留下了一兩碎銀。”

“真的？”李塵再次精神一陣，天無絕人之路啊。

“嗯，真的。”巧巧笑起來時眼睛很像一道月牙兒。

“早說嘛，這樣我們至少半年不用愁了。”李塵長舒了一口氣，所有的愁郁一掃而空。

“公子的朋友真是大方呢，這樣我們才有錢去買藥材了。”

“是呀！”

李塵正感嘆哪位至交好友如此慷慨解囊，改日一定要拜訪時，像是想起什么，一臉嚴肅的問道：“買藥材花了多少錢？”

小丫環伸出兩根手指頭，造型像極了在拍照，嘴唇輕啟道：“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二兩銀子啊！”李塵重復著這段話，臉色越來越難看。

“嗯。”巧巧輕聲應到，絲毫沒感覺到不妥，她看著李塵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很是滿意。就是變化快了點，一會紅一會白的，會不會是虛不受補啊，小丫環有些擔心。

不知道是該掐死賣藥的掌柜，還是該打自家丫環的屁股，說話凈說不完整，李塵的心一跳一跳的。

對于前者李塵毫不心軟，無良商家就該人人喊打，后者，輕點教育教育就完了。

人窮的原因很多，有的是因為懶，有的是因為笨，李塵跟自己對比了一下，發覺一點都不沾。

現在這個地步，無疑是要開源節流了，但無論如何節流，小溪流還是難以變成大洪水的，還得在源頭上想想辦法。

李塵雙腿像是無力支撐般，屁股自然的落在凳子上，嘆了口氣。

要是這世界上每個人能給我一文錢就好了，李塵閉上眼，再次想到前世的幻想，這幾乎是每個人小時候都想過的。

十三億人吶，哪怕每個人給我一塊錢，那我就有十三億的存款了。

雖然這世界的生產力可能養不活這么多人，但......一村人總有吧。

頓時，李塵仿佛回到第一次看空老師教學視頻的時代，眼前突然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

“作為本村的村長，連本村的鄉民都不認識，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李塵看著林巧巧說道。

都說古人民風淳樸，尤其是鄉鄰，自己今日遭逢大難，按道理說他們應該會施以援手。

李塵有些期待，雖然不想有手有腳的還去乞討，但是如今自己的身體狀況鄉親們都知道，沒辦法呀。

要是再不吃點主食，恐怕整個人又要垮掉嗝屁了。

臨走時，李塵瞄了一眼角落里的小陶罐，“要把門給鎖好。”

......

“那個啥，劉叔早。”李塵笑嘻嘻的對著一位中年人打招呼。

那個叫劉叔的中年人拔腿就跑，那動作，那速度，完全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

李塵看著溪水上面的倒影，雙手揉了揉臉，露出他認為最和善的笑容，真好看，說道：“你說他為什么跑，難道我笑起來還不夠和善？”

這話是對巧巧說的，他想不出來為什么會這樣，說好的古代人民風淳樸的呢，借字還沒出口就跑了。

“我想他們應該都知道公子患了失魂癥，可能還沒習慣。”巧巧在旁安慰道，想起公子這般模樣，便覺得心里難過，那天自己怎么就沒跟著去呢。

如今公子這幅模樣，雖然一切都好，卻終究還是不能做大官的，這是她內心的傷。

“公子真要去找鄉親們借糧嗎？鄉親們其實也不容易。”巧巧擔憂道。

她在這里生活了八年，基本家家戶戶的情況都知道，問題是這年代誰家也沒有余糧啊。

齊國新政已經初步有了成效，百姓們雖然照舊食不果腹，可總體來看，比之以往好只好不壞，流民的數量已經大大的減少，城內已顯露出繁榮之象。

在齊皇的主導下，齊國一切都在慢慢的改變，遠離百姓的朝堂，風云時刻變化著。

“嗯。”李塵用力點頭道。

“這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一個人很窮......”

巧巧是個善良聽話的女孩，雖然有些地方不突出，在故事誘導下，最終她還是接受了借糧的方法。

借，那是說得好聽，至于什么時候能還，李塵目前還推算不出來。

可還是得借不是，畢竟先有借了，才有考慮還不還的必要。

“那個王爺爺，哎！別跑呀，溝！溝！溝！”李塵對著一個拄著拐杖的大爺喊道，在他目光下，那位匪夷所思的大爺把拐杖當作接力棒跑了，李塵看著他的眼神漸漸變絕望。

最后閉上了眼。

“哎呦！摔死我了。”

盡管大爺很不情愿的落入他手里，但李塵還是不計前嫌的把他扶了起來。

某戶人家門口，還沒進去，就聽到里面有說話聲。

“短命婆，就知道吃，不看看人家巧巧，跟你一樣大，人家都知道下地干活，煮飯洗衣，還得照顧個病懨懨的沒點用的書呆子。”

婦女的罵聲傳來，李塵跨進門檻的一只腳有些尷尬的停在這里。

想不到自己的風評這么差，李塵摸了摸鼻子。

“那個王大娘早啊。”李塵強行笑著問道。

王大娘看到來人是李塵主仆，立馬叫自家孩子進里屋，顯然她不想自家孩子跟巧巧他們有什么關系。

“那個早，有事嗎？”王大娘有些警惕的看著他們主仆，就像是在看著在雞圈徘徊的黃鼠狼一樣。

要這么防著我嗎？又不是偷你家的大米，李塵站在大門口，直接表明了來意。

......

挨家挨戶問下來，李塵收獲滿滿，布袋里已經有十多升大米，這還不是最開心的地方，最開心的是村民們身體健康，四肢矯健有力。

好山好水養好人啊，李塵感嘆道，似乎還在驚訝于那位已經是耄耋之年大爺的矯健步伐。

劉老太爺恰巧有事進城去了，這次沒見到面，李塵頗為遺憾。

抱著沉甸甸的大米走在路上，李塵的身體有些吃不消，額頭很快就布滿了細汗。

“公子，要不還是我來吧。”巧巧在旁看著李塵搖搖欲墜的身體，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事，我還能行。”李塵像是在證明了什么，直接拒絕了。

這一趟總的來說還是值得的，雖然村里人把自己黑成了一個吃軟飯，沒骨氣，臉皮厚，脅迫老大爺那啥等等禽獸廢物書生。

此刻村中人已經對李塵由同情變成怨恨，尤其那些鬼使神差就把自己糧食借出去的村民，他們實在想不通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會如此性情大變，就算是得了失魂癥也不至于如此吧，看看人家二傻，叫他干活，就樂呵呵的去干，哪來這么多嘴皮子。

他們越發覺得之前的那個說話文縐縐的李塵甚是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