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諾回到家,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蔡姝沒敢去打擾,過了一個多小時,米諾從房間里走出來,問她媽:“媽,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心理醫生,據說,還可以催眠。”
“嗯,怎么了?”
“我想跟他了解一下關于催眠的事兒。”
蔡姝想趁這個機會,剛好讓老朋友開導一下米諾,她胡思亂想,很容易做出傻事兒,于是,蔡姝給老朋友羅勇員打了電話,交代了一下情況。然后跟米諾說:“我明天帶你去吧,一會兒我給你們老師請個假。”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告訴我一下地址。”
米諾按照她媽媽說的地址,自己一個人去了,進了辦公室,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辦公室桌前,抬起頭看了看她,說了一句:“來了。”
米諾點點頭。
中年男人站起來,示意米諾躺在躺椅上,然后說:“我叫秦弋,他們都喜歡叫我老弋,來,先說說你的情況吧。”
“你相信,人可以通過夢境回到某一個時代嗎?就是你突然醒來,發現你活在過去的某一個時間里。”
秦弋眉頭一皺,愣愣的看著米諾。
米諾有點心慌,忙說了一句,“這個問題,是不是問的有點唐突?”
“不,你這個問題很膽大,很有想象力。其實,我們每個人,看書、看電影、看漫畫,都是沉浸到另一個世界,甚至,你吃東西,那一刻,你是進入到食物的世界,感知食物給你帶來的沖擊和幻想,夢境也是一個世界。”
“我最近的心情特別糟糕,發生了一些,我說出來難以置信的事兒。”
“每一個人治愈心情的方式都不一樣,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做三件事:抽煙、睡覺、打電話。我手機里有一個號碼,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打給她。我從來不跟她講難過的事,說說話,心情就好了。她像是一個開關的按鈕,只要一按就是光芒萬丈,心情大好。我喜歡她說話的樣子,一張嘴就是段子,一笑起來就是爽朗。”
“可是,你是心理醫生,你不會自己開導自己嗎?”
“每個人心里都有跨不過去的東西,是盲區,是依賴,小時候,奔跑摔倒了,如果旁邊沒有人,就會自己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繼續奔跑,可是如果有人問,沒事吧!就會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如果知道沒有依靠,自己就會堅強起來,可是,一旦有了依靠,人就開始變得脆弱。”
“你可以幫我催眠嗎?我想通過我的夢,回到過去,在這之前,我回去過兩次,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就是一躺下,做了一個夢,就回去了。”
“即使你回去,也改變不了什么。”
米諾一愣,通常她說起這件事兒,別人都會覺得很不正常,而眼前的秦弋很淡定,她就問:“你不好奇,我是不是瘋了,人,怎么可以通過夢穿越到過去呢?”
“這有什么好奇的,現在是2016年,也可以叫公元2016年,公元是一個紀年法,像是一個刻度,以公元為界限,這是第2016個年份,關于時間的刻度:年月日時分秒。是的,很久以前,我們虛構了時間線這個概念,我們選擇從某一天開始計數。我們每個人都會按照時間線來成長,每個人一生大概最長不過3萬來天,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在每一個時間刻度上都會發生很多很多的故事。每一個人都可以自由選擇成長的方式,你會怎么安排你跟某一個人的一生?而摘除時間線的人生,就是夢,夢里沒有時間線。”
“為什么回去,改變不了什么?”
“你無法影響你自己的時間線,您能改變的只是別人的時間線。過去會因為你的返回,而形成另一個時間線,另一條時間線其實就是你現在世界的平行世界。比如,你回去,目睹并阻止了一場車禍,本來已經死掉的人,避免了車禍,活下來,他并不會出現在你的世界里,因為你的世界里,他是不存在,他活下來的世界,是另一個世界,每一個人都是一個世界。”
“可是,我還是想回到過去,你能幫我嗎?”
“能,但是有條件。”
“你說。”
“煮一碗方便面,加個荷包蛋,送到這個地址,給這個人。”說完,秦弋遞給米諾一張紙條,“收好了,別弄丟了。”
“為什么是送方便面?”
幾年前,秦弋在廣場上班,離海邊很近,有時候下班他會去海邊坐坐,然后一個人走回家,那時候剛畢業不久,跟一幫同學,住在一個老居民樓里。
他公司有一個平面設計,是一個姑娘,跟他同校畢業,那時候,一起合租,有時候,下班會一起走回家,沿著海邊,會在租住地方的一個菜市場買晚上做飯需要的食材,合租的人很多,都是同學,他們有一個值日表,每天都會有專人做飯,盡管那時候工資不高,但是日子過得很開心。
有一回,那姑娘說:“下班后,咱們去逛超市吧。”
秦弋笑著說:“好啊!”
那天,秦弋推著手推車,看著她像一個孩子進了游樂場一樣,她挑選著她喜歡的一切,她滿臉都是笑,秦弋看著她的背影,有一瞬間覺得很暖,她拎著一包易拉罐啤酒,回頭問秦弋:“喝這個嗎?”
“你不喝酒啊!”
“你教我。”
“這東西不好喝,干嘛學喝這個。”
“你就說,你教不教?”
“教。”
他們買了很多現成的拌好的涼菜,買了一包零食,有她愛吃的薯片有秦弋喜歡吃的鹵貨,他們坐在廣場的木椅上,晚風很涼爽,廣場上有人放孔明燈,升起來的時候很漂亮,她問秦弋:“你有夢想嗎?”
秦弋,想了想說:“說完,你能不笑話我嗎?”
“嗯。”
“將來我想推著車賣鹵貨,剛鹵的豬蹄、雞爪、雞脖,冒著熱乎氣,一大堆人圍著,我開心的給他們打包。每天就準備那么幾鍋,賣完了,如果趕上有點剩貨,就在樓下的超市買幾瓶啤酒,你呢?”
“我想開一家貓咖。”
“什么叫貓咖?”
“就是一家養很多貓的咖啡館,我會在陽光正好的下午三點,只一個畫板,用鉛筆畫那些懶洋洋的貓。如果沒有客人,就一直畫到太陽落山。然后鉆進廚房給自己和貓做晚飯,如果有客人來,我會準備紙和畫板,讓他們一起來畫,店里掛滿各式各樣不同的客人畫的貓。”
秦弋看著姑娘滿臉放光的樣子,特別的溫暖,那是一個兩眼大綻放光彩的時代,也是青春里一無所有的時代,因為還有夢想,哪怕活得很艱難。還是可以笑著面對。
秦弋的電話響起,是同學打電話問他,“怎么沒回來?”
秦弋說:“不用等我了,公司加班。”
然后,姑娘也接到電話了,說:“不用留飯了,在公司加班呢。”
掛了電話,姑娘笑著問:“干嘛撒謊?”
“你也撒謊了。”
“我學你。”
“干嘛學我啊?”
“好玩啊,像不像兩個偷偷戀愛的小朋友,企圖蒙混家長的盤問?”
秦弋笑了笑,“怎么了,最近是不是心里有事兒?”
她笑著,假裝很輕松的樣子,說:“沒事兒。”然后打開一罐啤酒,喝了一口,皺著眉頭說,怎么那么苦?
秦弋抬起頭,看著黑色的夜空,若有所思,說:“等有一天,你喝這酒不苦了,那么你就長大了。”
“看來,你很有故事。”
廣場上開始有煙花升起,煙花升空后,照的廣場很明亮,有很多人在拍照,秦弋看著姑娘仰著臉,她笑著說:“祝我生日快樂。”
“很少有人記得我的生日,謝謝你。這個城市很大,快樂和悲傷總體是平衡的,有人開心,有人就會難過。”
秦弋從零食的袋子里掏出了一個小蛋糕,一人份的那種,遞給她,掏出打火機,打出火苗,笑著說:“你湊合著,吹熄了,許個愿吧!”
“怎么還買了這個?”
“你生日啊!”
“為什么不買個大一點的?”
“我怕你吃不了。”
“怎么可能,我很能吃的。有一回,我過生日,自己買了一個很大很大的蛋糕,我吃了兩天,特別開心,那是我過得最久的生日,因為蛋糕一直記得,它第二天都提醒我,生日快樂。”說著說著,姑娘發出了抽泣的聲音。
秦弋一愣,看著姑娘拿起了啤酒,“你不會喝酒,別喝那么多。”
“怎么喝著沒感覺呢?”
“這東西跟愛情一樣,總是后知后覺,等你發現的時候,已經宿醉了,第二天醒來,頭疼。”
“我問你一件事兒,你說,兩個明知道沒有以后的人,還要不要在一起?”
“這世上,應該沒有絕對的事兒。”
“哪怕是徒勞的掙扎,你也會試一試嗎?”
“人不怕失望,而是被剝奪希望。你吃過排骨米飯,往后你怎么將就青菜蓋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你深愛過一個人,你就懂,沒有人可以替代,怕的不是付出沒有回報,怕的是牽了手的手一撒手就是天涯,所以,我寧愿一開始就不要嘗試那種味道,無所謂希望,就無所謂失望。”
“你有喜歡的人嗎?”姑娘偏過頭,一臉認真的問到。
秦弋突然一下子被問蒙了,不知該怎么回答。
姑娘仔細想了想,說:“人啊,一輩子會愛很多人,但最后嫁的只有一個。”
“什么意思?”
“你知道,熊掰玉米的故事嗎?就是掰一個夾在腋下,然后前一個丟掉了,再掰一個夾在腋下,然后前一個又丟掉了,經過一整片玉米地,那個當時你覺得最好的未必會留在手里,站在玉米地的盡頭,那個剩下的,并不是最好的,但卻是最后的選擇。”
“為什么掰了喜歡的玉米,不離開玉米地,而還要一直在玉米地里亂逛呢?”
“可能比較貪吧。”
“嗯,也是,人總是想著攤開雙手,去抓住更多,但,其實,命里給的就那么多。”
姑娘喝了一大口酒,咕咚咕咚,“我可以哭嗎?”
“怎么了?”
“沒事兒。”
“干嘛要哭?”
“不知道。”
“要不要借你一個肩膀?”
姑娘笑了笑,站起來,走到海邊的欄桿,突然大聲的哭了,越哭越大聲,秦弋站在后面,不知道該做什么,過了一會兒,他去小商販那里買了一個孔明燈,從后面拍了拍姑娘的肩膀,姑娘轉過頭,他笑了笑。
姑娘抹了臉上的眼淚,笑著說:“干嘛?”
“呢,送你的生日禮物。”秦弋笑著把孔明燈遞給姑娘。
孔明燈越飄越遠,抬著頭只能看著一丁點的亮光,姑娘坐在長椅上,笑著說:“謝謝。”
“心情好點了嗎?”
“這是我過得最刻苦銘心的一個生日,他不記得我的生日,卻送給我一份生日禮物,是分手,我們異地戀5年,他說累了,于是,他在靠近他的一片玉米地里,掰了一個他喜歡的,做了爆米花。謝謝你,教我喝酒,你看,我天賦多好,一喝酒會。”
那天,他們喝到深夜,然后走回家,過馬路,是紅燈,她搖搖晃晃往前多走了一步,秦弋拉住她,繼續等綠燈,然后他們牽著手走,走到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依然牽著手,進去買東西,她說,我突然想吃方便面。
秦弋說:“好,我回家做給你吃。”
那一刻,秦弋多希望路很長很長,可以一直走下去。
凌晨兩點多,回到租的房子,秦弋去煮方便面,加了一個荷包蛋,他端著面出現在客廳,可是,她躺在沙發上睡著了,秦弋找了一床被子給她蓋上,那天晚上,秦弋靠在沙發邊,坐在地上,因為他知道,喝多的人半夜可能會嘔吐,也可能會口渴。
老同學大明結婚補辦的答謝宴上,她來了,剛好出差。
幾乎湊齊了當年一起合租的一桌,剛畢業那段青澀的時光,真好,一大群人住在一起,早上一起上班,晚上湊在一起吃飯,那時候,很窮,娛樂項目就是周末打撲克牌。每個人都有一個拿手菜,一個星期總能吃出很多的花樣。那天的酒席上,很豐盛,但是卻不如當年架子上支一個木板當桌子的時候做的菜好吃。
“真懷念當年你做的醋溜白菜。”
“對啊,那西紅柿雞湯也好喝,我每次都喝幾碗。”
“樓下的火燒也很好吃,可惜,現在拆遷,不知道搬到哪里了。”
她手里的杯子,滿著酒,說:“可能以后再聚,很難了,不如我們拍一張照片。”她掏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了,跟秦弋說:“用你的手機,到時候,你把照片發群里。”
秦弋遞給她手機,她發現手機設置了密碼,就問:“密碼多少?”
秦弋笑著說:“你猜。”
她居然打開了,大伙起哄,有人說:“喲喲,你倆,這是有戲啊,什么情況?”
“快說茄子,茄子。”手機咔嚓一聲,那算是青春里最后一張可供回憶的畫面了。
拍完照片,大伙繼續喝酒,后來,秦弋出去抽煙,她跟出來,站在旁邊,問:“你以前不抽煙的。”
秦弋笑了笑沒說話。
她示意秦弋遞給她一支,秦弋拒絕說:“沒啥好抽的。”
她笑著說:“你教我。”
秦弋很平靜的勸她,說:“煙酒都不是好東西,容易上癮,而且有害身體健康,很難戒掉。”
她攤了攤手,無奈的說:“跟愛情一樣,等你發現的時候,已經上癮了。”
秦弋看著她手指上戴著戒指,沒敢問,可能,該說的她一定會告訴他,不想說的她總是保留。中間斷斷續續兩年,他們很少聯系了,城市的距離會讓兩個人的陌生感更劇烈,兩年后,回憶最多的那片老居民樓被拆遷了。
她抽了一口煙,咳嗽了一下,“這么難抽。”于是,她把煙遞給了秦弋,秦弋接過來煙,她又說:“手機密碼干嘛設置我生日?”
“好記啊。”
“為什么后來我生日,你都沒有說生日快樂?”
“沒了你手機號碼。”
“這兩年,我沒有換號碼。我想起一件事兒,你答應給我煮方便面的。”
“那天,我煮了。”
“怎么沒叫我吃?”
“現在還想吃嗎?”
她點點頭。
從酒店出來,去找便利店,過馬路的時候,是紅燈,她往前多走了一步,搖搖晃晃,應該是酒勁上頭了,秦弋一下子拉住她,然后立馬松手了,說:“過馬路,要等綠燈。”她的戒指很好看,只是,握著她的手那一刻,有點硌手。
她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開心的吃著方便面,一口又一口。
秦弋想起之前,問大明,“你結婚,是你最愛的人嗎?”
大明想了許久,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說的是去沙灘撿貝殼的人,有的人,一開始就撿到了漂亮的貝殼,然后接下來,他會開心的在海邊玩耍,戲水看海鷗,天黑,開心的回家。有的人,不知道喜歡什么樣子的貝殼,總是低著頭撿貝殼,總是覺得最好的那一個在下一個沙灘,眼看著天黑了,不想兩手空空的,于是隨便撿了一個,悶悶不樂的回家了。”
她好像醞釀了很久,說:“我要結婚了。”
秦弋很驚訝的說,“真的?”
她點點頭,晃了晃手,她手指上的戒指,很閃亮。“你一定要來喝喜酒。”
“嗯,你的戒指很好看。”
是啊,那戒指怎么可能不好看,她過生日,那天失戀,秦弋陪她在海邊喝酒,喝了很多,回去的路上,碰到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秦弋說:“我送你一份禮物吧。”
她指著貨架上那種很便宜的戒指說:“這個。”
以前在廣場上班的時候,秦弋每天都記得給她帶飯,豆漿要加糖,煎餅果子要多放一個雞蛋,生煎包要韭菜蝦仁,茶葉蛋要求提前剝蛋殼,她很挑食。
她走后,秦弋已經很久沒有吃早餐了,原來一個人從廣場走回家,那條路會變得很長,而且很累,走得多了,腳上就磨出了水泡。
她生日的那天晚上,說:“你會記得我的生日嗎?”
“不會。”
“你把你手機給我。”
秦弋遞給她手機,她就把手機鎖屏密碼設置成她的生日,她笑著說:“你要記得,一個人過生日會很難過。”
“有我陪你呢。”
秦弋從來沒有問她,怎么突然離職走了,怎么不讓他去火車站送她?就像,秦弋從來沒有問她,那天他們喝到斷片,之后發生了什么故事,因為他以為發生的故事,跟她以為發生的故事,未必是同一個故事。
那些故事,一旦斷片了,就再也接不起來,因為,愛情和宿醉,都一樣,后知后覺。
她微笑著,那時候,夕陽的光透過玻璃投在她的臉上,很柔和,她說:“這方便面,真好吃,要是再加一個荷包蛋,就好了。”
“嗯,加了荷包蛋,趁熱吃,很好吃。”
“可是,你一口都沒有吃啊!”
她應該再也不會知道了,她生日那天晚上,秦弋靠在沙發邊,吃了一大碗方便面,加了荷包蛋那種,但是那碗面,放涼了,吃起來,并不好吃,如果趁熱的話,一定很贊。
《加菲貓》里有一個情節,加菲不小心走丟了,被賣到一個寵物店,它非常擔心它的主人喬恩會思念它成傷。在一個清晨,喬恩走進了這家寵物店,店主熱情的問他要不要買寵物,然后喬恩發現了走失的加菲,再次把它買回去了,然后皆大歡喜。在故事的最后,那個世界著名的肥貓加菲說,我永遠也不會問喬恩,那天為什么走進那家寵物店。
喬恩也不會告訴加菲,為了找到它,他到底逛了多少家寵物店。
她走的時候,站在火車門口,轉頭問秦弋:“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嗎?”
“嗯,一輩子。”
很久以前,秦弋好奇,烤板筋和小龍蝦,都擺在面前,只能吃一種,吃到爽為止,會選擇哪一種?會糾結,會懊惱,因為選擇一種意味著失去另一種。可是,如果是放棄呢?當站在失去的立場上,答案就明顯了,因為知道結局是失去,所以會變的坦然。
放棄那個你不會猶豫的人。
感情說到底,很簡單:兩情相悅,相互吸引。無限地索求或者付出,都不是良性的感情。牛頓第三定律講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讓你愛的人愛上你,或者,讓你愛上愛你的人,哪一種,你更有能力和信心?
去做那個不會猶豫,暫時不會后悔的決定。因為將來,無論是哪一種選擇,都會后悔,因為人就是這樣,好奇,未開始過的生活。
大明很好奇的問:“你真的沒有喜歡過她嗎?說實話。”
“沒想過關于愛情的事兒。對于我們來說,友情大過天,有一天,我看到她嫁給她最喜歡的人,比我跟她在一起,更開心。”
“她就要結婚了。”
“嗯,她說了。”
每一段時間都會發生一些故事,碰面、約會、結婚。我們會在時間線上長大變老,也會在時間線上開心難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時間線消失了,我們不再按部就班的長大,那樣你會選擇怎樣開始生活?像今天這樣從嬰兒到老人,還是你會選擇從老人倒著慢慢退回到嬰兒?
秦弋的答案是,會打亂所有的刻度,從孤獨走向相聚,從難過走向圓滿,從暮年走到初見,會把所有故事都經歷完,最后留一個初見當做謝幕。
秦弋想,那故事開始一定是,他圍著火爐,頭發很長胡子很白,年紀很大,不能遠行,杯里有酒,打一個電話,問她,尚能酒否?
她委屈地說:“兒女不讓喝。”
秦弋慫恿她:“續一杯。”
她笑著說:“好。”然后從箱子里找出來偷偷藏好的酒。
有一回秦弋問她,“你為什么愛笑,難道你就沒有一點不開心的事兒嗎?”
“我希望我所有的眼淚都是喜極而泣。”可是,那一次,她在電話里,哭的很兇。
秦弋擔心地問:“怎么了?”
那時候,她恢復單身半年多的時間。
那時候,秦弋加班到深夜,坐車回家的出租車上,她給他打電話說:“喝酒啊!”
秦弋跟出租車司機說:“找一個24小時便利店停車。”然后他拐進便利店,買幾瓶易拉罐啤酒,坐在馬路上點一支煙。然后他們會微信視頻一起喝酒,一起聊天。
“我失戀了。”
“你什么時候又戀愛了?”
“半年前。”
“你神經病啊,你這反射弧太久了吧,過去都半年多了。”
然后她就開始笑,那種爽朗的笑,哇哈哈哈哈哈哈,笑著笑著,她就哭了。
“你哭起來真好看!”
“對啊對啊,我這么好看的人都失戀,還有沒有天理了?”
“臉是個好東西,你為什么不要了?”
原來,她也會難過。
原來,我們以為那些每天開心的沒心沒肺的人,也有自己的煩惱。原來,她度過了無數個自己安慰自己的夜晚。原來我們都有兩張面孔,一張給世人看,一張在自己的鏡子里。
原來,秦弋以為她走出了失戀,她不過是披上了一個厚厚的衣服而已,原本,他以為那張臉不再難過,其實,她不過擦了厚厚的粉底。
她失戀那會兒,情緒低落暴飲暴食,一整天一整夜的失眠,捂上被子嗚嗚的哭,她怕她哭的太大聲,朋友會問她怎么了,她害怕上班,她每天要化很濃很濃的妝遮蓋難過,她覺得她身體里住了一個人,不停地嘀咕叨叨:你連戀愛都談不好,你還能做什么,你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她控制不了那種可怕的念頭,因為有一個人的出現讓她看見了愛情,也是這個人否定了她的一生。
有時候她只是呆呆的站在窗前,就已經渾身流汗筋疲力盡,有時候點了一支煙,反應過來已經燃盡了燒到手,她每天靠喝酒麻醉神經才僥幸在凌晨四五點入睡,有時候呆呆的就是到天明。
可是,她只要出了家門,就開心啊,微笑啊。
她難過的說:“我越來越討厭自己了,吃得越來越胖了,去年的牛仔褲,今年已經穿不上了。我會就這樣一個人走下去嗎?我已經懶得應付一切戀愛了,我可能不會相信任何許諾了。”
秦弋勸告她說:“老天一定給你留著最好的。”
她埋怨說:“你去年就這么說的。”
原來秦弋找不到詞安慰她了,這些年,她比秦弋會安慰人,她安慰秦弋的方式很多,秦弋卻始終沒有學會安慰一個永遠看上去開心的人。他以為她心大,她只不過是自愈能力太強而已。
直到今天,她無比開心,她有溫暖的念頭,她開始減肥,她戒煙戒酒,開始瑜伽,開始跳舞,她要開始新的人生,她要光合作用,她要燃并暖的人生。
秦弋笑著問她:“你要準備開始戀愛了嗎?”
她笑著說:“萬一碰到了呢?”
秦怡開心地說:“你結婚的時候,我一定要去看看,是誰有福氣娶了這么漂亮的你。”
她突然問:“當初我們怎么認識的?”
秦弋想了想,說:“對視三秒,我發現,你長了一張未婚妻的臉。”
遇見誰,會是怎樣的結局,早一秒晚一秒,都是不同的結局。時間線,是一個好東西,它總是讓該發生的一切,按部就班發生,每一種節奏都美,日落月升,人來人往,碰杯擦肩,你我初見。
幾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幾個朋友聊得很開心,像是認識很久,站在最后分開的一個路口,她突然說:“你笑笑,要很燦爛,很燦爛的那種。”
秦弋疑惑的問:“為什么?”
“往后如果我們不再見面,我會想起你這么一個人,你是笑著的,就很開心啊。”
然后他們都笑了,路燈亮了,他們卻忘記了往前走。
好朋友就是每一次分開都會笑著說再見,每一句再見都會是時間線上的謝幕和開場。想起遠方有那么一個朋友,既能相忘于江湖,又能江湖再見,這就是開心的理由。
秦弋很深情的說:“以前想過,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嗎?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每一步都是賺的,人生很長,趁我還能安慰你,所以請你把難過都留在能扛過去的年少,趁我杯里還有酒,我先干為敬,趁我電話未掛,再多說幾句無聊的話。”
那天秦弋學會了安慰她:姑娘,不要擔心,還有明天,因為你有一張未婚妻的臉。不是說你這輩子沒人要你才叫未婚妻的臉,是因為永遠是抱有期待的,期待明天,仿佛明天對你全無惡意,所以,你要開心的笑著,那種爽朗的笑,哇哈哈哈哈......
羅勇員推開門,走進來,看到米諾說:“不好意思,臨時有事耽誤了時間,這小子沒跟你瞎胡扯吧?”
米諾盯著秦弋,很疑惑。
秦弋攤開手,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米諾笑了笑,說:“他很有趣。”
秦弋站起身來,跟米諾說:“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加個荷包蛋。”
“嗯。”
然后秦弋走了。
羅勇員收拾一下桌子,問米諾:“最近感覺怎樣?”
“感覺腦子里,充滿了無數好奇的想法。”
“你試著躺在這個躺椅上,閉上眼,想一些輕松的事兒。”
米諾剛躺下,閉上眼,手機響了,震動嗡嗡嗡的。米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接個電話。”
“你別聽我爸跟你胡扯,你跟一個不相信外星人存在的人沒什么好聊的,沒想象力。”
“你怎么有我電話號碼?”
“這個你先別管,先把方便面,送到我說的那個地方。”
米諾掛了電話,不好意思的跟羅勇員解釋,羅勇員有點意外,“你倆搞什么鬼?”
“實在是不好意思,羅叔叔,我改天約你。”
羅勇員笑了笑,說:“去吧。”
出了羅勇員的心理室,米諾直接給老周打電話,“幫我煮一份方便面,加個荷包蛋。”然后米諾打了一個出租車往解藥餐廳趕。
到了餐廳,老周已經把面打包好了,“誰吃啊?”
“謝謝周叔。”拿了面,米諾就走了,老周跟著出了餐廳,說:“你慢點,別把湯撒了。”
米諾拿著面,趕到紙條上寫的地址,秦弋已經早早的站在了門口,看著米諾手里拎著打包的面,笑了笑。
“干嘛火急火燎的來這里?”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進了一個宴會大廳,秦弋遠遠的跟著一個穿著婚紗的姑娘打招呼,然后把米諾手里的面遞給她,笑著說:“呢,趁熱吃,加了荷包蛋。”
米諾愣了愣,姑娘看著米諾,又看了看秦弋,笑了。
“新婚快樂。”米諾笑著說。
“你們自己招呼自己,我先去跟司儀說一下。”姑娘笑了笑對秦弋說。
看著姑娘走遠,米諾試探的問:“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姑娘?”
“嗯。”
“你喜歡人家?”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你少來,男女之間怎么可能有純友誼?”
“小孩子家家的,你不懂。”
“少騙我。”
“一會兒婚禮結束,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那時候,秦弋想起了一個詞,歃血為盟。婚禮真是一個好東西,滿桌都是最好的朋友,一人一口毛血旺,一人一口二窩頭,蒼天在上厚土為鑒,歃血為盟,一口干了這杯青春釀的新酒,以后大家都要幸福,狠狠的幸福。
“我幫你了,你怎么幫我?”米諾笑著問。
“喝完喜酒再說。”
酒席結束,秦弋帶著米諾去了他的公司,一進他的辦公室,米諾好奇地問:“你是做游戲的?”
“嗯,主要是手游,下半年會進軍端游。”
“你們都開發了什么游戲?”
“好多啊,比如御龍,情侶修仙的。”
“啊?御龍是你做的?”米諾一副很崇拜的樣子。“我超級喜歡玩這個游戲,我們同學都在玩,那我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你說。”
“打那個仙靈山的boss掉的那個寵物,能送我一個嗎?”
“那個全服一共10個。”
“你送我一個嘛。”
“那對其他玩家不公平。”
“誰讓他們不認識你啊,這游戲本來就不公平,有人民幣玩家,關鍵是那個寵物有錢也買不到。”
“你再幫我一個忙,我就答應你。”
“你們商人,果然很無恥。”
秦弋笑了笑說,“我答應你的,一定會給你。我們正在開發一款新的游戲,還在內測,你稍等我一會兒,我先去處理點事兒,一會兒我們再談。”
“嗯,我先躺沙發睡一會兒,從早上忙活到現在,有點累了。”
“嗯,好的。”
不一會兒,米諾就睡著了,秦弋拿自己的西服給她蓋上,繼續測試自己的游戲。
米諾感覺到有人拽自己的衣角,她回頭看了看,是一個小男孩,滿臉的委屈,差點就哭了,米諾蹲下來,問小男孩:“小朋友,你怎么了?”
“我找不到我媽媽了。”
“在什么地方走丟的?”
“就是這個地方。”
“那我陪你在這里等媽媽,好嗎?你媽媽肯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在他們的旁邊,有一個游樂場的小餐車,旁邊有人在吃東西,小男孩盯著看了很久,一直咽口水,米諾試探的問:“是不是餓了?”
小男孩點點頭。
米諾跟小餐車的師傅說:“來一份方便面,加個荷包蛋。”
小餐車的師傅一會兒就煮好了方便面,端個小男孩,小男孩吃的特別開心,吃完以后,一抹嘴,笑著說:“我該怎么報答你呢,姐姐。”
米諾笑著說:“不客氣。”
小男孩笑著說:“你這么善良,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米諾笑著說:“這個,還真沒有呢。”
小男孩突然開心了,說:“那我長大了,一定娶你。”
“哈哈,好啊。”
“咱們拉鉤。”
“萬一你長大了,喜歡上別的小姑娘,怎么辦?”
“不可能,我說到做到。”小男孩倔強的挺著胸脯。
米諾轉過頭問小餐車師傅:“一共多少錢?”
“一塊五。”
米諾掏了掏自己身上的錢,沒有零錢,就遞給師傅一張100元的,師傅一接過去,愣了,說:“你給我換一張吧,這個100元好奇怪。”
“什么意思?”
“沒見過。”
“這是最新版的。”
師傅從箱子里掏出一張100的,展示給米諾看,“這是最新版的。”
米諾一愣,問了一句:“這是哪年?”
“99年。”
突然一個中年婦女來回焦急的走著,小男孩看見了,“媽媽,媽媽,在這里。”
中年婦女走過來,“謝謝你。”
“剛剛姐姐請我吃面了。”小男孩笑著說。
“我沒有零錢。”米諾很尷尬的笑著。
中年婦女笑著說:“沒事兒,我來付。”
米諾很確定,她又回到了1999年,她現在最著急的是,趕緊趕往解藥餐廳,去阻止她媽媽,因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突然醒來。于是,她匆忙的告別了小男孩和他媽媽,開始找怎么去解藥餐廳的路線。
可是越著急越找不到,她一邊自言自語:“怎么辦,怎么辦?”突然她睜開了眼,看著天花板,爬起來,看見秦弋站在后面在盯著她看。
“怎么了?”
“沒事兒,我剛才睡了多久?”
“你剛才去哪兒了?”
“一直在睡覺啊。”
“不可能,我剛才抬頭看,你沒在沙發上,我還以為你出去了呢。”
“沒在沙發上,什么意思?沙發上是空的?”
“嗯,只有我的西裝。”
“我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什么夢?”
“夢見請一個小男孩吃了一碗面,而且還加了荷包蛋的那種。”
秦弋哈哈的大笑了起來,“還在惦記你那碗面呢,我一會兒用寵物還你。”
“真的很奇怪,我還跟小男孩聊了很多呢。”
“小男孩說,我長大了,一定娶你。”秦弋一臉認真。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