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了天壇臺階前，公孫灝剛準備踏上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退了下來伸出自己右手，似乎是要拉寒妤公主。寒妤公主掩面笑了笑，似乎是有些害羞，也伸出去了手。但是公孫灝沒有碰公主，而是讓公主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右手護腕上，然后扶著公主走上天壇。

琬琰看著兩人的背影，覺得這兩人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一個是戰功赫赫的將軍，一個是當朝最尊貴的千金，也不知道這公孫灝腦子有什么毛病，竟然說自己不喜歡公主。阿離也看著天臺上的一對良人，但是注意力全在公孫灝身上，先生一手帶大的孩子，竟然沒有隨了先生的性子·······

儀式結束后天臺上的公孫灝和公主便開始跪經，剛開始還有些意思，不過時間長了就無趣了。琬琰和先生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是在練內功一般，阿離無聊的玩著地上的石子兒，恍惚間，阿離看到有一個和尚在不遠處揮手。

阿離左右看了看，大家似乎都在穩穩的坐著，沒有人理會揮手的和尚。阿離對著和尚指了指自己，和尚搖了搖頭，指了指阿離前方，阿離又指了指先生，和尚點了點頭。

阿離拍了拍先生的肩膀，說有人找他。先生回頭看去，見那個小和尚雙手合十行了禮便轉身離開了。阿離以為那小和尚在惡作劇。但先生卻起了身，叫上了阿離和琬琰，一起離開了天壇。

“先生是要去哪兒？”阿離問道。

“去見這真覺寺的方丈”先生頭也不回的的說道。阿離和琬琰交換了一個眼神，先生怎么會突然要去見方丈？

兩人隨著先生的步伐一路穿過真覺寺的正院，來到一間很大的禪房。還未進門就看到了一尊巨大的鍍金佛像，甚是氣派。佛像下還有一個身著袈裟的老和尚，整盤坐著敲木魚。

先生疾步走上前去，十分客氣的說道：“空然大師，好久不見”。

老和尚停下來手中的木魚，戰戰巍巍的就要站起來，先生趕緊上前扶住他，生怕他摔倒。等到這位大師轉過身子來，阿離和琬琰都被嚇了一跳，因為此人的雙眼一片蒼白，沒有眼珠。滿臉的皺紋寫盡了滄桑，就像是古木的樹皮一般，身型有些佝僂，牙齒也快掉盡了，整個人就像是一具干尸，若不是能動彈，真能嚇死膽小的人。

先生一點都不介意，扶著方丈坐了下來。

方丈聲音有些顫抖，問道：“可是伊先生？”

“是我，空然大師”先生笑著回道，眼里是無限的尊崇。

方丈突然笑了笑，回道：“阿彌陀佛，沒想到老衲圓寂前還能再遇到先生”。

“因果隨行，一切皆是枉然，空然大師，何須如此執著？”先生回道。

方丈搖了搖頭，無奈的笑道：“眾生好度，唯獨度不了施主啊”。

先生回道：“眾生皆苦，萬象本無。浮生萬千，一切自有定數”。

方丈一直睜著一雙白目看著前方，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因果報應施主遠比老衲理解的透徹，施主已然決定，還望勿要起心動念”。

先生知道方丈根本看不見，但還是雙手合十回道：“多謝空然大師”。

阿離和琬琰一直在一邊看著兩個人，心里嘀咕著，先生舉手投足間似乎十分尊崇這位方丈大師，不是那種出于禮節上的尊重，而是發自內心的敬畏。

方丈似乎注意到了先生身邊還有人，說道：“這兩位施主可是來詢問姻緣的？”

阿離和琬琰互相看了一看，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方丈的話。

方丈沒聽到兩人聲音，便繼續說道：“兩位施主有緣無份，姻緣切不可強求，不可強求”。方丈特意重復了最后一句話。

阿離這才反應過來，急著說道：“大師我們不是······你搞錯了······”

琬琰一句話都沒有說，看著身邊一臉慌亂的阿離，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先生的神色卻不大好看，皺著眉頭看著兩人，似乎在看著什么棘手的麻煩。

后面先生和方丈的話，阿離和琬琰都沒有聽進去，直到三人出來后，阿離才上前問道：“先生，你不要誤會······”

先生問道：“誤會？誤會什么？”

阿離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我和琬琰······不是”。

琬琰聽不下去了，心里嘀咕道：都出來了，你提這茬干嘛？于是直接上前扯開了話題：“先生似乎和這位空然大師十分熟絡”。

先生轉頭看著琬琰答道：“空然大師曾是我的一名病人，他以前是一名江湖俠客，行俠仗義，卻遭人誣陷，被剜去雙眼。我一直擔心他會心生怨念，一心想著要報仇，誰知道他傷好后，竟然選擇了遁入空門，普度眾生”。

琬琰問道：“以德報怨，難怪先生如此敬重這位空然大師”。

“非也，我敬重他是因為他這一生度人無數。用自己的生命去踐行佛法慈悲，徹徹底底把自己獻給了蕓蕓眾生，令人欽佩”。

“先生不也是這樣嗎？”琬琰回道。

“我沒有他那樣的廣闊的胸懷”先生說道，“我的眼中只有一個個生靈，而不是萬千眾生，總是想著能救一個算一個，有時候對生死之事又太過執著。終究是達不到心如滄海，能承浮世萬千的境界”。

“所以他才會說眾生好度，唯獨度不了先生嗎？”阿離在一邊突然問道。

先生轉頭看著阿離，點了點頭，漆黑的眼睛里裝滿了無盡的深意。阿離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是先生卻說道：“空然大師年事已高，不愿意見人。應該是知道了我在真覺寺落腳，特意派人來捎信的。這次恐怕是連公主都沒有見到方丈。我們趕快回去罷，免得落人口實”。

先生做事一向縝密，琬琰點了點頭，跟上了先生，走到了阿離旁邊。阿離看了一眼琬琰，突然間空氣變得有些尷尬，可能是因為剛才空然大師冷不丁的一句讖語，搞得阿離和琬琰之間有什么似的。琬琰面不改色的走著，心里卻兵荒馬亂，阿離一臉的尷尬，也不敢直視琬琰。兩人不想并排走，都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