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體疾被知逼迫選秀
- 北山月起云爭落
- 椛杦
- 3818字
- 2019-02-16 23:30:00
二十九
自藍月國一役歸來,天元王朝的架構便已經有了挑動根基的變化,月靈身后的藍月國于天元王朝來說是屏障,如今女君入主天元,母儀天下,朝臣之中自然會有異議。
御書閣的冰簍才換了,內室里仍舊是不見涼快,赫云崢一臉惱意往案桌上砸下成堆的奏章,“你來的正好,”許凌風快步而來,倒也不匆忙,“這些個人是什么意思?”
零星掉落的奏章毫無規矩地灑落,許凌風也只有一個個去拾撿起來,撣了撣上面的灰塵,“藍月國叛亂平息,陛下覺得臣子們是在杞人憂天,忌憚王后,但是于陛下是幸事。”
小心地排列好的奏章有條不紊地分列在桌角的位置,許凌風輕笑,“盡管辛致將軍沒有經世之才,藍月國對于老將軍是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說白了,王后也只是空有一個女君之名罷了!”
“怪不得,父王生前總說你是只狐貍,看來所言不假呀!”
赫云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起身這才見到許凌風袖口里的紙張,墨跡尚未干透,“近日順音的表現如何?”
“哦,”許凌風一臉的得意,從袖口里取出今日份的課業,“這是殿下親繪的兵家長蛇陣。”
“已經能習得兵書了?”
許凌風搖頭,東宮課業尚且還停留在書經,“這兩日敏澈長公主向太子說了陛下當年收復吐蕃部落的戰事,僅是聽說,殿下便繪了這圖出來,天資過人吶!”
像她。
遙望那小如零星的宮門,赫云崢神色黯然,許凌風自知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過去了,只見青琉璃的長廊倒映著迅速推移的身影,再抬眼看去,匆忙的宮人急急撲到了他二人的腳下,看那宮人的年紀,新鮮,該是內宮里的。
“奴婢恭請陛下圣安!”
那宮人粗粗地喘著氣,臉色煞白,“太子殿下命奴婢過來通稟,王后自早上起就一直昏睡不起,現今長公主已經傳喚了御醫,請陛下移駕未央宮。”
赫云崢臉色嚴峻,許凌風見狀便退了下去。
未央宮里宮婢皆是跪守外室,順音一見赫云崢出現,趕忙上前作揖并訴說了此時月靈的病情,而眼見內室里御醫并沒有得出詳實的診斷,只見的敏澈擼起寬袖一點一點地擦拭著臉色青白的女子。
“王后如今如何?”
赫云崢大步跨了進去,眾人皆是驚訝于圣駕于此,自藍月歸來一夜后,未央宮已經未見圣駕足足半月有余,“都免了,王后如何?”
御醫佝僂著身子,從脈枕上移開蜷曲的手指,又看向床邊坐著的敏澈長公主。
敏澈抬手示意御醫往外間去準備方子,看向赫云崢,“王兄可否出來一敘。”
說罷,纖細的身影已經搖曳著彩紗衣擺挪步出去,已是近了午時,赫云崢才看到未央宮只有這一扇正門開著。
“王后出閣之前的故事臣妹在坊間有過幾耳聽說,尚且不說當初是年少無知,如今她已經是我天元的王后,拖著這一副身子來還要空著三宮六院,若是要以我天元的皇嗣代償,臣妹覺得區區藍月國,我天元還打得起。”
赫云崢一臉懵,始終沒有覺察明白敏澈這字里行間的意思,輕笑出來,“朕,尚且還不明白你說的......”
敏澈的慍怒已經掛在臉上顯而易見了,“御醫說王后身上的寒疾是少年時便已經落下的,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今后這孩兒孕事更是緣分之言。”
“那她怎樣了?”
“王兄還是不明白,”敏澈激惱著,雙手無奈攤開,“王后難有身子,這后宮便不能再空了,依臣妹看春秋兩度選秀該提上國制了,皇嗣血脈不可單薄。”
這已經不只是敏澈一人說過了,赫云崢這才明白這兩日身為長公主的她頻繁出現在后宮之中,若不是月靈這一回體疾被知,下一次提議選秀的便又是一人了,“怕是許凌風又是叫誰給你吹了幾句風,有些事朕自是有盤算,你也莫要操心了,茯茶尚小,你把他留在吐蕃可放心?”
“自是不放心的,”敏澈翻了一圈白眼,“他們說你至今無意闊選后宮,這事關國祚綿長,我不得不親自回來,忠言逆耳。”
“朕,聽到了長公主的忠言逆耳了,”赫云崢輕笑,隨即臉色謹慎起來,“王后那里就說她是風寒,別叫她憂了心了。”
此間,順音扭捏著身子跨過欄檻,見敏澈的臉色欲言又止,赫云崢抬了抬手便開了口,“母后醒了,已經服完了藥。”
再進去,內室里溫度甚是熱了幾度,玉盞里的藥渣還印著一圈的沉黑,月靈已經坐在梳妝臺前梳理了頭發,身上僅一寬外袍罩了內里的褻衣,銅鏡里的臉色稍稍有了些血色,順音取過玉盞便退了出去,月靈見鏡子里許久未見的赫云崢,臉上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倚著柜角意欲起身。
“罷了,你且歇著吧,敏澈說王后的風寒入心,要慢慢調理。”
赫敏澈,月靈的眼睛漸漸上抬,直到瞳孔里映照了一個素色錦衣女子,那時吐蕃部落剛被收復,敏澈得以回到自己的國家安身,可是父兄皆往輪回,心情不暢,赫云崢憐惜她幼子尚小,下旨封了茯茶吐蕃郡王,算是對得起他身上落下的這一宗血脈了。
“敏澈長公主?”
“你認識我嗎?”
敏澈的聲色尖細,尾音拖得老高的,月靈笑得有些吃力,“吐蕃郡王年幼,部落一直是由長公主垂簾指點,如今天下誰人不知吐蕃部落里運籌帷幄的女諸葛,敏澈長公主。”
人總是聽不得一聲好話的,被人夸了一番就總想再貪婪地多聽一些,赫云崢算是明白了,瞥眼看了看敏澈此時臉上的眉開眼笑,到底還是個直心性。
“父王,母后,姑姑,午膳已經備好了!”
順音牽著安落跨了進來,太子臉上紅撲撲的,一看便知是奔跑急匆熱的,月靈不舍地抬手,敏澈的帕子已經去了那臉蛋上了,“若是落音嫂嫂知道王兄這般,不只是要心疼多少眼淚,孩子畢竟是孩子,這時候不寵著,什么時候寵。”
“父王是在教育我成為一個有擔當的人,就像姑姑身后總有父王。”
“哎喲,我的小乖乖,你那母親看到了該心疼死了!”
月靈一聽的這敏澈的一陣吆喝,心頭軟塌塌的,鼻尖酸楚,集聚欲滴的眼淚硬是被逼了回去。
病體無力,月靈在榻上靠著,四方門楹里宮人撤走了膳食,便見了赫云崢的身影映在了青琉璃石板上,只聽得敏澈一句恭送,赫云崢便去了,身后順音恭順地隨著。不久,便見了東宮的嬤嬤入了未央宮帶走了安落公主,不似之前,安落對待月靈也是平和了不少,不再針鋒相對,走時還朝著內室里招了招手,月靈見著心頭又是一軟,甚是喜愛。
“都走了,這宮里也清靜了不少。”
敏澈提擺跨進來,一見月靈驚得撲上前一把將滑落至懷里的錦被攏上了她的領口處,“到底是金貴出身,都不知料理自己。”
“有勞公主!”
二人初見便是這一出,月靈陡然有些尷尬,手指頭不停地在被子下面繞圈圈,“即已經知曉,也別作這一無所知的模樣了。”
敏澈端著手坐在月靈身邊,架勢倒像是尋常人家里的姑嫂之間,“昔日里你在藍月國是金枝玉葉,可如今你是一國之母,皇室血脈你身為王后責任不可推卸,雖說王兄已經兒女雙全,可是自古皇嗣事關國祚,越是繁盛越是彰顯得我皇家勢力。”
說著還連連嘆氣,“太子的母親與陛下歷盡萬難,寧死也要留下這一兒一女,我們感激她,只可惜本宮沒有多喊幾聲嫂嫂......”
“公主看來是很懷念先王后?”
“她也算是我們母子倆的恩人了,”敏澈回憶起那時吐蕃群龍無首的日子,仍舊心有余悸,“若不是她一心提議要在吐蕃重新設郡,也沒有今日我和我兒子的立命之所。”
月靈心中開始忐忑而期待,身體不自覺地僵直,“那怎么就死了?”
“本宮接到消息已經封棺了,后事是靖遠候一手安置。”
赫云楓,“那陛下?”
“王兄開疆拓土,與落音是攜手過來的,他將自己閉了三天三夜,像是換了一個人沉迷國政,沒日沒夜,若不是為了百姓免受戰爭疾苦,你根本不會納入宮里。”
月靈本該是失落的,卻是一臉的得意之色,眉眼之間透出了些許的暢然。
“你這樣子可真像一個人,”敏澈直接指著月靈此刻的神情,“我第一回見她就這樣笑的。”
月靈驟然愣住,臉色又瞬間煞白。
“像又怎么樣,你也不是她。”
敏澈說話也不再是以往傳說里不依不饒,只是那一股爽快勁仍舊在,月靈卻也能聽出那一抹失望。
“陛下雖說念念不忘,可如今你身為正宮,該勉勵的要勉勵,該勸誡的也要勸。”
月靈跟著連連點頭,敏澈惱了,“你怎么看呢?”
“我......公主說的正是!”
“我知道藍月國男女并無尊卑之分,但是也有一句話叫入鄉隨俗,你既是做了天元的王后,這皇家一切家長里短就該你來操心操心的。”
敏澈忽地覺察到自己的不得體,畢竟月靈還在病中,況且也不見她有幾句話出來,索然無味,草草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月靈心有所思,若真的是如此,那赫云楓便是其中一個關鍵了。
天色低迷,未央宮的金鶴盞在宮婢的火折子下連著續亮了起來,屋里有了火光,她這才覺察了身上的暖意。
“太子,這兩日你便隨王后住在未央宮里。”
“是!”
赫云崢一路背手跨步,全然不顧身后的小太子還是個四歲小兒。
“父王,你也很關心母后的。”
順音見赫云崢突然定在那里,不覺又退了幾步,合適君臣之禮,“姑姑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我們,便是他和月靈。
“兒臣喜歡母后,若是日后,母后不能與父王有自己的孩兒,那兒臣便是母后的親生兒。”
順音是喜歡月靈的,赫云崢垂首看著一臉凝重的兒子,“你倒是與朕說說,你這口口聲聲的母后,使用什么收買了你。”
“心,”順音一字篤定,“每一次她看兒臣的眼睛都讓兒臣覺得溫暖,兒臣深知父王對兒臣用心良苦,可是兒臣也會害怕,也會羨慕,嫉妒,母后總是能看出兒臣的心思,,如今她是離鄉背井,就讓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順音的心竟是有這般深不見底的孤獨和寒冷,于他而言,未央宮里的存在是一束陽光的稀罕,赫云崢突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了,“朕也算是欠她一個人情,背井離鄉,你倒是說的凄慘,”雙手輕輕拍上順音的小肩膀,這般年紀當然還是不夠堅挺,“她確實是可憐了些,只是朕沒想到是用自己的親骨肉去還這個人情。”
到底是精于算計的人,順音心里竊笑,這根本不會是一次賠本的買賣,藍月國是月靈親自奉上的,兒子認了這個王后做母親,連人帶國都入了天元的宗譜,赫云崢是賺的。
“謝父王!”
“你都入了未央宮,怕是哪一天安落也會吵著去了,”赫云崢緊蹙眉頭,一臉不快,“罷了罷了,你還是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