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加豐看都沒有看姜玉森，那可怖的疤痕下一雙狠戾的眼睛盛滿鄙視：“是不是更讓你惡心了？你決不會為了我奮不顧身吧？”

這話不是回應姜玉森，他的眼睛自始至終只是看著嚴霜，她深吸一口氣：“你根本不是我二弟吧？所以，你可以肆無忌憚地去愛，去陰謀，去殺人，但是，你沒資格要求我做什么，因為嚴慶是我二弟，屈加豐才是我可以去愛的人。”

他眼中的狠戾慢慢褪去：“如果我一開始就是屈加豐，那我永遠是遠離孟都的路人，而你會是穆家的夫人，我們不過是少了一場相遇，少了我這顆沉淪的心。”

如果相遇之初就已注定無法相愛，到底需要多勇敢才能義無反顧地愛下去？

殷天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問道：“是不是在孩童時代嚴慶走失的時候，跟我一起回來的就已經是你了吧？”

殷天兒時曾四處游歷做帝畿護衛的修習，當時嚴家二公子外出游玩時走失，嚴家全城懸賞尋找愛子，殷天恰好經過孟都，在孟都郊區遇見嚴慶，當時殷天并不知道嚴家的事，嚴慶自報家門且稱迷路，于是兩人結伴而行回到嚴府。嚴家上下千恩萬謝，當時嚴夫人一把抱住嚴慶連連稱謝，殷天和嚴慶就這樣成了朋友。

“當時嚴夫人的妹妹將嚴慶帶出游玩，卻不慎讓孩子跌落山崖，嚴夫人認為自己的孩子已死，她不想妹妹再以命抵命，更不想因為娘家人的錯誤而影響她在嚴府的地位，于是，想到曾在回娘家時看到過我，跟嚴慶有七分神似的孩子，她連夜派人去找我。而我不過是嚴夫人娘家下人的孩子，就這樣我成了嚴府二公子。”屈加豐說道。

“所以，你跟嚴霜根本不是姐弟？那你為什么不跟嚴霜講清楚？”蘇知暖問道，如果早點說清楚，是不是就不用搞成這樣了呢？

屈加豐搖搖頭：“這是嚴府的家丑，只要我一天是嚴慶就永遠不可能和姐姐有什么，與其兩個人痛苦，不如讓它永遠是秘密，可是，我沒有想到原來真的嚴慶被人所救，昏迷了很久，并沒有死。”

“所以你們倆打算換過來？”

“是的，他自己找上門來的，我也很愿意將嚴慶的身份還給他。”

“但是，他卻看不上你只是下人之子，他覺得你根本配不上嚴府大小姐吧？”殷天問道。

“我將嚴府相讓，他許我萬金，許我良田，許我下人，唯獨不愿意我再與嚴府有任何牽連，嚴府大小姐的夫婿，他更是絕不會考慮我。”屈加豐冷笑道。

“這就是你對他下手的原因？”

“我看得出他根本對霜兒毫無感情，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周鹿珈，如果他真的回到嚴府，之后霜兒的一切我都無法再過問，即使有不順心，有困難，我也愛莫能助，我不放心，我也放不下！”屈加豐握緊拳頭。

“于是，你遇到一個絕好的機會，成功培養出一個冀山妖怪，你利用這件事一戰成名，我想即使暖暖不送信，你也會利用這個功勞想辦法娶到嚴霜姑娘的吧？暖暖的信正好給了你一個借口。”殷天說道。

蘇知暖皺眉道：“看來我是多此一舉了，我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回好媒人，沒想到全在你算計里面，如果我沒猜錯，童文杰也是你殺的吧？他臨死前左手緊握畫筆，是想告訴我殺他的人知道他會畫左手丹青。”

“童文杰的事是我的疏忽，綏服長接見我們孟都三杰的時候，他曾說過他會畫左手丹青，我沒想到根本沒人知道這件事，所以，在他來嚴府拜訪的時候我隨口說出他還有其它技能，事后我已感覺到我可能露了馬腳，果然他已起疑心，在我去找他的時候，他一直試探我到底是不是嚴慶，我只有殺了他。”

“你的計劃非常周詳，一環套一環，要不是蒼穹沒死，你又急著過來看嚴霜，也許你真的會成功。”蘇知暖說道，這個屈加豐只有一個軟肋就是嚴霜，如果他再沉住氣，等到大婚之日再出現，可能真的能一切都會如愿。

“海妖女貍藻是不是周鹿珈給你的？”殷天問出最后的疑問。

“周鹿珈其實是才女，比她父親有醫學天賦，我就在文定那日去看過她一次，她無意中告訴我她有一種神藥，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于無形，我這才問她討了那個海妖女貍藻，問清楚了用法。”屈加豐對周鹿珈是內心有愧的。

“你卻用她的毒殺死她，太諷刺了吧。”蘇知暖說道。

“真嚴慶對她愛慕至極，所以，我將周鹿珈調制的陰蘭香轉贈給他，以解他相思之苦，一直到最后，他還想著要保護她，周鹿珈不是自己閉氣才逃過一劫，而是，嚴慶不顧自己安危將被子蒙在她頭上，當時我就在門外。”

“你這么做，就算讓你娶到嚴霜姑娘，你良心上過得去嗎？”殷天問道。

“我說過了，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來承擔。”屈加豐嘆息道，“殷天，也許我當年遇到你，就注定了今天的結局。”

“其實此案關于真嚴慶和童文杰的死并非鐵證如山，若你抵死不認，最多當不了孟都英雄，不用抵命。”殷天忍不住說道。

他站起來，銀發玄衣，背影悲傷：“沒有用的，此事已揭穿，不承認也只會讓霜兒看不起我，而我從頭到尾就只是想要霜兒，逃命從來不是我的目的。”

嚴霜忍不住道：“二弟。”

“別叫我二弟，我不是你二弟，我就是一個對你有野心的男人，我還殺了你二弟。”屈加豐冷冷地說道。

“讓我帶你回帝畿聽候禹王發落吧。”姜玉森說道，此案紛繁復雜且牽連甚廣，還是交由禹王處理最合適。

一場孟都妖怪案終于落幕，幾日過后，蘇知暖期盼已久的上路終于實現了。

“我們下一站是哪？”她問道。

“陽翟，乃候服之地。”殷天答道。

“孟都是綏服，下一個城市叫陽翟，是候服，是不是就是我們那兒的省、市的意思？”蘇知暖問道。

“不完全一樣，我們是以距離來定城市等級的，孟都距離帝畿最遠，就稱為綏服，再近一些就是候服，后面我們還會經過甸服，最后到達帝畿。”殷天解釋道。

“管他什么水土不服，反正我們肯定跟著你們家殷天走了。”陳婉青拎著行李說道。

“呃，不知道我能不能多帶個朋友上路？”白昀問道，自從找到知音之后，白昀出現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一輛馬車遠遠地走過來，林元晨從車上跳下來：“各位兄妹姐妹，我林元晨打算從今日起加入你們的三維鬼屋團啦！”

什么三維鬼屋團！陳婉青白了他一眼，問道：“你不是嚴府的御用醫師嗎？干嘛跟著我們啊，你不會真的看上白昀了吧？”

“有何不可？”林元晨抱肩笑道。

“別胡鬧了，”白昀可不是白夜，一向幽默細胞不足，是個正勁人，“我和林兄弟一拍即合，打算合伙研究疑難雜癥，正好，殷天不是警察嘛，早晚遇上案子，我們還能當個驗尸官，對吧？”

“不止啊，我還帶了一車的工具藥物，咱們肯定能成為全空間最有名的神醫。”林元晨指著他的馬車。

“你這一車都是醫用工具和藥品？”陳婉青咋舌。

“嗯哪，陳姑娘以后你有什么病盡管開口，小到頭疼腦熱，大到開膛破肚，我和白兄一定可以妙手回春。”

“我呸，你才開膛破肚，你全家都開膛破肚，你這沒執照的江湖郎中！”陳婉青罵道。

林元晨委屈巴巴：“我是好意……”

白昀拍拍他，幾人正在打鬧，又一輛馬車過來了，這次是嚴霜：“殷大哥，蘇姑娘，我為你們準備了食材，供你們路上吃。”

“謝謝霜姐姐，是什么呀？”一聽到吃的，蘇知暖和陳婉青都來勁了。

嚴霜抿嘴一笑：“我派人摘了些新鮮的野菜和瓜果，還有一頭羊哦。”

“這個可以，暖暖，晚上羊湯走起。”陳婉青開心道。

蘇知暖拉起嚴霜的手，關切地問道：“霜姐姐，嚴府以后就你一人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啊，等我拜見過禹王，我會回來看你的。”

“放心吧，我會把嚴府照料好的。”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為你牽線，可能你現在就嫁到穆家了。”

“你別傻了，有沒有你的信結局都一樣，再說，現在這樣很好，我們這個空間雖然對待婚姻很認真，但是，我們太被動了，很少有人主動去尋找自己真正喜愛的人。我很慶幸我不用像其他人那樣麻木地過一生，我更喜歡現在這樣心有所愛。”嚴霜抬頭看著遠方笑道。

“霜姐姐，你會幸福的。”蘇知暖抓緊她的手說道。

樹林深處，一個銀發男人凝望著這邊，姜玉森上前拍拍他的肩：“走吧，禹王說有重要任務要交托給你，也算是你將功抵過的機會了。”

蘇知暖一行五人也上路了，這次有馬車代步還算走得比較快，幾人一路南下，已到達陽翟境內，陳婉青嚷嚷著要喝水，于是，五人便停在了陽翟郊外的兗山腳下。

一個頭戴斗笠的老人搖搖晃晃地走到馬車旁，突然一聲不響地倒下了，蘇知暖大驚：“老爺爺，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