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怎么辦啊？”夏晴抓住李維北的胳膊問道。

“打電話。”蘇芊陽說道。

夏晴用著自己殘有的余電給自己家里人打了一個電話，接著就關機了。

李維北也給自己家里人打了一個電話。

蘇芊陽現在能想到的就是給韋墨晟打電話然而無人接聽，蘇芊陽的現狀無法考慮韋墨晟發生著什么事，只能握著手機等著韋墨晟回電話。

而韋墨晟這邊正坐在電腦前翻看著機場的監控，身邊的助理解說道：“說來也奇怪，少夫人下車、進機場的以及進衛生間的監控都記錄下來了，可獨獨沒有少夫人從廁所里出來的畫面，視頻也沒有任何問題，少夫人仿佛是人間蒸發了似的。”

韋墨晟皺著眉頭目光停留在“凌菁”進入廁所的畫面：“男廁所？”

助理點點頭：“是的，少夫人似乎走錯廁所了。之后我們帶人進去找夫人也沒有見到夫人。”

韋墨晟覺得頭大，好好的人怎么可能會人間蒸發，他來回播放視頻的時候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電腦上視頻暫停在一個男人從廁所里走出來，這個男人，韋墨晟想起自己見過他，好像是蘇芊陽的同學，見過幾面。

“往前回放到這個男人進去廁所的時候。”韋墨晟說，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覺得事情越來越不簡單了。

助理翻了好久也沒有看到這個男人進去的畫面，助理說道：“沒有，這個男人沒有進去的畫面，他就像是憑空出現在廁所里。”

“調查他的資料。”韋墨晟站起來拿起自己的外套往外走。

助理覺得空氣有點涼，好冷。

漲潮的速度遠遠比人們趕來的速度快，蘇芊陽等人這時候已經站在島嶼的最高處了，四周是汪洋大海，海水嘩啦啦地往上涌，恐懼感從心底而發。

蘇芊陽感覺到有些窒息，一手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閉著眼睛有種眩暈感。

李維北蹲下抱著她安撫道：“沒事的，我們會沒事的。”

蘇芊陽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問道：“我們會死嗎？”

“不會的，芊陽，別擔心。”

夏晴見蘇芊陽這樣也蹲在地上掩面哭起來了，說真的她的內心是愧疚的，因為如果不是她亂走他們現在也不會身處這樣的困境。

人們常常說當一個人面臨死亡之前他會想很多事情想過去發生的印象深刻的事情。

“我竟然一點也想不起我在國外的生活，反而姐姐的生活倒像是我經歷過一般一幕幕在我腦海里回放著。”蘇芊陽說道，可是，為什么呢？

李維北摟緊了她。

“如果就這么死去，放走馬燈的時候，我什么也沒有，多可憐。”蘇芊陽自嘲地笑了笑。

“別說傻話，你想想我，芊陽。”李維北對她說。

海水已經漫上腳踝了。

這海水真冷。蘇芊陽想。

當海水到了腰部的時候，蘇芊陽聽到有人在大聲喊叫，當地的漁船在他們面前停泊大聲地喊著快讓他們上來。

夏晴被漁夫拉上去了，當地漁夫的英語口音很濃，李維北沒有聽懂他們在說什么，蘇芊陽卻依稀懂了他們在說最多也只能上一個人了，不然船會下沉進水，一船的人都回不到岸上。

蘇芊陽看著遠方的一層一層的海浪，她問李維北：“如果在一個非常危險的情況下，你和我只有一個人可以脫離危險，你會把機會讓給我嗎？”

李維北看著她說：“我雖然很不喜歡你給的這個假設問題，但我的答案是會，畢竟我是男人，同時也因為我愛你。”

蘇芊陽強忍著淚水，她說：“你先上去吧，等會拉我上來。”

李維北照著她說的做了，他在木船上彎腰想要拉蘇芊陽上來，蘇芊陽看著木船下降了一定的水位，果然真的沒有辦法再上一個人了，蘇芊陽讓李維北再矮一點知道兩人能夠面對面，她伸手摸了摸李維北的臉，輕輕地吻在了他的唇上：“我也愛你。”

李維北似乎意識到不對勁，伸手去抓蘇芊陽的手，蘇芊陽對她微微一笑雙腳一滑便整個人消失在了水面，四周的浪一層一層地拍打著，像是拍在人的心口上，生疼。

蘇芊陽最后的眼神李維北記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見過，明明在笑，眼神里傳達出來的卻是另外三個字“我害怕”。對了，很多年前有一個小女孩似乎就是用這樣的眼光看著她，后來他就伸手幫了她，那個女孩以前他忘記了，現在想起她的名字叫做蘇淺陽，為什么她們姐妹的目光這么相似，為什么她們會這么害怕？

李維北的咆哮聲回蕩在了海面，他不顧漁夫和夏晴等人的阻攔便跳下了海面尋找蘇淺陽。

不是說好了你的余生都由我來保護了嗎？為什么要讓我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因為你我還不容易找到了生活的意義，你要是死了，這往后的余生也沒有意義了。

夏晴留著淚看著面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她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一件事做錯很久了，比如說偏見蘇芊陽和蘇淺陽，為什么她們愿意為了別人獻出自己的生命，從前嬌生慣養的夏晴是想不明白的，她只知道自己做了太多錯事，錯到余生無顏在面對蘇家人，無顏面對李維北。

一時之間，痛哭流涕。

蘇芊陽很害怕，四周都是水，咕嚕咕嚕的鉆進她的嘴里耳朵里，渾身被水包圍著，窒息著。

她的面前開始一幕幕地回放生前的事情了，一幕幕的回放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個時候養父喝地醉醺醺地回家，芊陽在浴室準備洗澡，養父二話不說闖進來試圖強暴芊陽，他骯臟的手都已經伸到了芊陽的底褲，就在這時蘇淺陽沖進來拿起花瓶往養父的頭上砸才阻止了這場性侵，只是那一擊并沒有給養父太大的傷害，他抓住蘇淺陽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的臉上拍。

蘇芊陽大叫著，對養父拳腳相加，養父覺得蘇芊陽礙事便把蘇芊陽推出了浴室并且鎖上了浴室，隔著那一道模糊的玻璃蘇芊陽可以聽見淺陽的尖叫聲，那一拳拳一掌掌落在蘇淺陽身上的聲音。

蘇芊陽掄起椅子砸碎了浴室門上的玻璃，她看見養父把蘇淺陽的頭按在水里，沒了聲息。

蘇淺陽就這樣被打死被淹死在了蘇芊陽的面前，蘇芊陽看見養父緩慢地扭頭把目光轉向了她，之后就有了跑出去遇見韋家人以及李維北的事情。

原來蘇淺陽早就死了，原來之前在韋家生活的蘇淺陽就是蘇芊陽。

原來姐姐早就死了，因為保護自己而死了。

生命中似乎有什么一點點在崩塌掉。

最后夏家的人還是到了，李維北也在海里找到了暈厥的蘇芊陽。

在護士為蘇芊陽換病服的時候李維北看到了蘇芊陽背上的傷疤，這些傷疤格外眼熟，在護士為她穿好衣服的時候李維北想起來了，蘇淺陽也有這個傷口，是那時候在茶水間夏晴和蘇淺陽爭執時弄的傷口，以及那個被藍色墨水侵染過的傷口留下來的藍色傷口。

許久撥不通的韋墨晟的電話終于被李維北打通了，他說：“蘇淺陽就是蘇芊陽對吧。”看似是疑問句其實是肯定句。

韋墨晟頭疼地扶上了自己的額頭，問道：“你怎么知道了？”

“你過來吧，芊陽出事了。”

似乎所有糟糕的事情都聚集在了這一天。

李維北看著在病房里搶救的蘇芊陽，鼻尖有點酸。

“那時候蘇芊陽剛到我們家的時候還察覺不出什么，漸漸的不對勁了，她說自己有一個妹妹，不斷地問自己的妹妹被安排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我們知道在這場家暴當中被害者是妹妹，所以我們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結果是親眼目睹姐姐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姐姐死了，她便活成了姐姐的模樣。”

就像那句話，你死了，我變成了你。

“于是我們就對她說我們把她的妹妹送到國外去學習了，學業完成了就接她回來。這么多年她也一直幻想著自己的妹妹在國外學習并且保持著聯系。”

“這樣一直到了那次她意外在海邊溺水，可能是回憶起姐姐被養父淹死的經歷，她腦海再次形成保護，蘇淺陽是在海邊溺死的，而她是從國外回來的芊陽。”

韋墨晟掏出了一支煙放在手指間，看到了醫院走廊上“禁止抽煙”的字樣便沒有點燃它。

李維北說：“那這次醒來后，她會是誰？”他看了看靜靜躺在病床上搶救回來了的蘇芊陽。

她的苦，遠比他想象的還多。

“不知道。”韋墨晟回答，他有些頭痛，一想到行蹤不明的凌菁他更頭疼了，“我的事還有很多，無論醒過來她是芊陽還是淺陽，你要記住她喜歡的都是你，所以我的妹妹就交給你了。”而他要去找自己的未婚妻了。

“我會的。”李維北說。

李維北推開病房門，握住了蘇芊陽的手。

往后余生，蘇芊陽是你，蘇淺陽也是你，我愛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