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怎么下班這么早
- 烏鎮之王
- 微醺的豆腐腦
- 2597字
- 2019-08-31 00:54:34
周日上午的課一結束,同學們就和撒了歡的野豬一樣竄出了教室,即使現在是高三最后兩個禮拜,學校還是專門留了半天時間讓同學們回家放松休息下,畢竟不能一直緊繃著弦,學習也要勞逸結合。
楊明一出門就看到老爸了,楊衛國還是那個習慣,制服從來不脫,不過他今天騎的這個藍白色警用邊三輪真是酷畢了,長江750,這是楊明夢寐以求的一部摩托車,對于楊明而言,是一種情懷,是對舊時光的懷念,后來看到筷子兄弟的歌曲《父親》mv里那熟悉的畫面,父親開著偏三穿著白色警服的公安人員在執行任務,放學來接女兒。楊明仿佛看到自己的童年,忍不住落淚。
在楊明看來邊三輪沒有大排那樣的豪華和囂張,沒有街車那樣的瀟灑和迅猛,有的是一份百年不變的樣貌和情調。
李威這家伙果然不肯吃虧,帶著一群人在門口蹲著,大概是專門等楊明出來打他個悶棍,只不過眼前的一幕讓他進退兩難,大檐帽來接那小子了,李威不由的腿打顫想要后退。
“爸,你看就是那個小子,在學校里和我打了一架還不甘心,這是準備放學再堵我了。”
楊衛國輕蔑的一笑,捏了下拳頭:“這些小蛋招是欠管教了,在學校門口這么明目張膽。”
“老警來了,趕緊跑!”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蹲在路邊的一群人瞬間鳥作群散,跑的沒影了。
“我還沒用力,你們就跑了。”楊衛國有些感慨的說。
大檐帽有那么可怕嗎?楊明聳聳肩,這個我見多了,看把他們嚇得,估計以后也不敢做什么了。楊明迫不及待的跳進邊三輪的挎斗里,這家伙老得勁了,雖然沒有奔馳的舒適,但是就是喜歡他這個粗獷的風格。楊衛國熟練的發動邊三輪,侉子穿行在城市的道路上,欣賞下兩邊隨時變幻的斑斕秋色,清新的微風,讓人頓覺忘卻了東郊化工廠的霧霾,心也像純凈清涼的風一樣自由。只不過現在汴梁府還是陳舊的樣子,現在沒有萬大廣場,鼓樓也沒開始復建,還是那個陳舊的城門樓子,小南門內外的棚戶區也沒整理,現在一眼望去都是石棉瓦房,頗有一種歷史的感覺。
汴梁府并不大,現在沒有什么新區,邊三輪在空曠的道路上飛馳,不一會就到家了,楊明看著熟悉的家屬院,還是記憶里的樣子,簡單粗暴的蘇式家屬樓風格,斑紅的外墻已經開始掉皮了,楊明從小在這里長大,一直到楊明大學畢業后父親才買了新房,搬到西郊去住,這里一直到2019年還沒拆遷,很簡單的原因,汴梁府沒錢。
“媳婦開門,你兒子回來了。”楊衛國放好邊三輪,就開始用力敲門。
屋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嘎吱”一聲打開了,楊明看到熟悉的人,自己的母親劉芳,一時悲喜交加“媽,我回來啦。”
2019年的我突然離開,父母怎么辦,他們已經馬上到古稀之年了,唯一的兒子還突然離開,這讓他們怎么受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最可恨的還沒留下一個孩子,這下子老楊家到楊明這兒豈不是絕后了。楊明越想心里越難受,楊衛國、劉芳夫妻兩個脾氣都是比較急的,管教孩子比較嚴厲,但是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打是親罵是愛”,他們二老平常雖然不怎么說,但是對兒子的愛那是不留余力的。
劉芳也是有點迷糊,難道孩子已經知道消息了?這楊衛國真不靠譜,兒子馬上高考了,我下崗的事和他說什么,讓兒子分心。“乖,你是想媽啦,這才一個月不到,你看見我哭啥,我這不好好的。”
楊明一把抱住母親也不知道說什么好,還是說出最真實的話吧:“媽,我餓了。”
“飯早就給你做好了,聽說今個你回來,專門買的魚,燉的魚你嘗嘗香不。”
楊明也顧不得洗手了,拿起筷子就開吃,燉黑背魚這是一個很傳統的家常菜,不過每家做的味道不一樣,老媽的燉魚秘方是姥姥教的,這是燕趙省特有的燉魚方法,這種黑背魚比較腥氣,汴梁府這邊不怎么做,經常都是劉芳去買魚的時候,現場和大媽們交流做魚的方法,其實燉魚最好吃的不是魚肉,是燉魚鍋里放的干白菜、梅干菜、干豆角,泡發的干菜吸收醇香的湯汁,一口吃進去滿滿的肉香味,關鍵還不膩,簡直是人家美味。
“吃慢點,傻小子,沒人和你搶了。”劉芳看著兒子吃的這么香,很是滿意,有一種養豬成功的成就感。
楊明風卷殘云的吃了三個饃,心滿意足的放下筷子,忽然覺得不對,現在才中午,母親今天怎么這么早下班,他們搪瓷廠周末可是要加班的,劉芳作為廠里出納一般是不請假的。楊明隨口問了一句:“媽,今天你怎么下班這么早,專門請假給我做飯了。”
“你才知道啊,今天就是給你做飯了。”劉芳并不想給兒子說廠子里的煩心事。
楊明想了下,母親就是應該就是99年下崗的,自己高考那一年,他們廠要改制,劉芳下崗了,后來聽她說,廠里的那個領導張明非常孬孫,把工人的買斷工齡錢、看病報銷費都私吞了,苦了整個廠子的工人,肥了他自己,最可惡的是他還把自己女兒送到渥太華留學,這些廠里子弟那些年是怎么過的,他知道嗎?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
“媽,你們廠今年怎么樣。”楊明小心翼翼的問。
“今年不行啊,廠庫里堆的都是貨。”
貨物堆積,那就是銷售出問題了,楊明記得2019年生活中哪還有什么搪瓷制品,唯一看見的一個大茶缸子,還是辦公室的小馬為了懷舊專門網購了個村長同款,搪瓷生產成本和玻璃、陶瓷、塑料比,成本要高,而且搪瓷容易掉漆和生銹,現在不是工人不努力,市場需求變了。
1999年這的確是一個不景氣的年份,外有東南亞金融危機,內有國企改革工人大下崗,黃廠長的相聲喊的口號很輕松響亮“咱們工人要替國家著想,我不下崗誰下崗”。但是這背后是多少血和淚,是成千上萬個家庭的頂梁柱的崩塌,一夜之間雙雙下崗,從令人羨慕的工人變成了無業游民,這個時代又有誰為工人著想呢?
“媽,你們廠是要改制了吧。”
“沒有,你別管。楊衛國你個混蛋,什么事都給兒子說,你不知道他馬上高考了嗎,我兒子要考不好,你看老娘給你離婚不。”劉芳一聽事情瞞不住了,頓時火冒三丈。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我和兒子什么都沒說。”楊衛國很是委屈躺著還能中槍。
“媽,這事我自己猜的。”
“唉,大人的事不想給你多說,你放心我和你爸再難,也供你讀書。”劉芳還是不想給孩子多說。
楊明清楚的記得自己大學時是家里最困難的時候,本來令人羨慕的雙職工家庭,一下子從天堂跌到地獄,劉芳下崗了,楊衛國他們單位正是吃苦忍耐的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樣兒,工資都不能按時發,把某些單位逼的親自下場帶學徒學車,就為了賺點資金。汴梁府既不是特區,也不臨海,哪有什么優先發展,只能忍耐了,劉芳為了給兒子賺學費,顧不得什么面子了,推著三輪去擺攤兒了,楊明想到這里就有些心痛。
“媽,你們不說,我也知道,我看新聞了,你們廠現在改制呢,是不是讓領買斷錢了。”
“是哦,你說好好的一個廠怎么就成這了。”劉芳有些惋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