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其和蔣馥面面相覷,本來很悲傷的情形,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句大喊,變得喜感。
蔣姐姐眼淚止住,又哭又笑擦干眼淚,擦鼻涕的時候不小心擠出一個小泡泡。大概是,我過得不好,很難過,聽到別人過得更糟糕,突然就沒那么難過了的意思。
杜其說:“去看看吧。”街那頭燈光照不到的陰暗處,隱約有個人影,聲音就是從那里傳過來的。
“嗯,我臉上還臟嗎?”蔣馥不放心地小聲問。
“干凈的,特漂亮。”杜其說。
走近了,一個身影埋著頭看不到臉,梳了馬尾,旁邊放著一個破舊的大號帆布包和一床被子,不是那種追求流行的帆布書包,而是裝東西的帆布背袋。直覺是個漂亮的姑娘,因為蹲在路邊依舊可以瞄到她身材很好,再一個剛才那聲喊聲音很年輕。
年輕,加上身材好,只要不是臉太丑,姑娘就差不到哪去。
“姑娘,你沒事吧?”剛才杜其給的紙巾沒用完,蔣馥默默遞過兩張,關心道。
“嗚嗚嗚……哇!”不問還好,一問姑娘哭得更得勁了,也不接紙,埋著頭大聲嚎。
手僵在半空中,想不到辦法,蔣馥求助地看向杜其。杜其示意她安心,蹲下來,到一個和姑娘平齊的位置,輕聲說:“你先哭……把委屈都哭出來,心里好受了,再跟我們講遇到什么困難,能幫忙的地方我們盡量幫。”
于是兩個人一起蹲旁邊,看姑娘哭。
姑娘不說話,痛痛快快哭了起碼十分鐘,才收聲。仰起臉,挺清秀的,但是一雙眼睛腫得不行。
她抽抽搭搭說:“我……我……我沒事了……謝謝……你們。”
“嗯,出門在外不容易,有什么難處可以給我們講的。”杜其瞇眼和煦地笑,盡力向姑娘展示自己的善意。
“真……沒事……謝謝你們啊,我已經好了。”為了表現自己已經好了,姑娘憋了長長的一口氣,才說出句囫圇話。
“咕……咕嚕……”
杜其嘴角翹一下,姑娘臉紅了。
“走吧,帶你去吃東西。”蔣姐姐使個眼色,拉起姑娘的手,不容她拒絕,拖著她走,杜其背起被褥背袋,落后小半步距離。
路上,姑娘紅著臉說:“謝謝……我叫劉玖兒。”想到自己的遭遇,她又開始大顆大顆地掉眼淚。
怎么這么愛哭,杜其頭疼,用很嚴肅的口氣說:“不準哭,哭太多眼瞎了,待會賣掉你的時候不值錢了,小心我揍你!”
劉玖兒跟蔣馥一起愣住,蔣馥踢他一腳。
杜其繼續胡說八道:“你看,我說實話被我媳婦踢了,我警告你啊,我揍人沒輕重的,不準哭。”然后轉向蔣馥說:“媳婦,反正她已經到咱手里了,你不用這么小心,她跑不掉的。”
什么鬼,這時候還胡說八道,小其腦袋秀逗了吧。蔣姐姐滿腦袋黑線,但是旁邊姑娘真的沒哭了。
“我知道你們不是壞人……你們長得那么好看,如果是壞人想賺錢,做其他的來錢更快,被抓到的后果又輕,不用冒險做人販子的。”劉玖兒胡亂在臉上擦一把,很認真地跟杜其解釋。
她雖然看起來沒見識,但是有判定好人壞人的一套邏輯和依據,尤其被騙過一次后,別人對她是不是真的好,她能敏感地感覺出來。
這是在夸人還是在罵人?杜其傻眼,為了岔開話題,干脆耍賴說:“反正不許哭,你剛才說你沒事了的,再哭就是騙人。”
“嗯,不哭了。”
……
……
“所以,你被老鄉騙到滬市,他要你做小姐賺錢,你拼命反抗逃出來了?”杜其驚訝,這姑娘可以啊,能從那種地方逃出來,不過拐賣她的人也太廢了吧。想著,他夾一個鍋貼蘸醋,其實不餓不想吃,但是他不吃劉玖兒就不動筷子,于是只好陪著吃點。
“嗯,他想對我使壞,我就踢他、咬他,好像踢到他下面了,我在家干活勁兒可大,出門的時候我媽還給了我一把剪刀,我就拿剪刀戳他,跟他說,你今天不放我走,要么你死,要么我死。”劉玖兒讓杜其和蔣馥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因為長期握農具,骨頭有點變形了,手背上有一個應該是打斗時剪刀戳出來的,細長的一道傷口,剛結疤。
蔣馥顰起眉頭,輕聲勸誡:“出門多個心眼,這次運氣好,但是不是每次都能化險為夷的。”
“我知道了,姐姐。”劉玖兒沮喪說:“以前不知道他那么壞,村子里其實我不是第一個跟他出來的姑娘,之前有人跟他出來一年,回去都穿得漂漂亮亮的,說這邊打工好賺錢哩,沒想到她們是做那種工作的。”
“但是這事沒辦法說理的,她們人多,村子里不會信我。”劉玖兒嘆氣:“我家里只有老媽和幾個妹妹,我爸嫌我媽生不出兒子,跟別的女人跑了,家里沒男人做頂梁柱,在村里說話不好使。”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找個包吃住的地方打工啊,現在沒臉回去了,我有手有腳的,在滬市總不會餓死。”劉玖兒光棍地說,不愧是能踢爆男人蛋蛋的女人。
“這點錢,你拿著。”蔣馥從隨身小香囊里摸出兩百塊,眼神猶豫一下,想塞回一百,最后咬咬牙,兩百塊一起推到劉玖兒面前。
杜其跟著掏了兩百,沒有多給,因為他注意到了蔣姐姐一瞬間的猶豫,知道她也不寬裕,這時候給多了顯得自己多有錢似的。
“進工廠也好,找其他工作也好,直接去招工的單位,不要找中介,中介都是騙錢的,介紹費、體檢費,讓你花錢的都是騙子,自己機靈點,我們先走了。”
不給姑娘推脫的機會,杜其拉起蔣姐姐轉身離開,可能今天親密接觸多了,拉手這一下特自然。
“哥哥姐姐,你們留個聯系方式,我以后還你們錢。”玖兒姑娘追著喊。
“高山流水,他日有緣,江湖再遇。”中二病爆發的蔣女俠說了一句很酷的話,留下瀟灑的背影,走遠了。
所以,他們叫什么名字來著?玖兒在原地苦惱地想。
……
……
“馥姐好像很關心她啊。”出租車后座,看著蔣馥恬靜的側臉,杜其沒話找話。
“嗯,”蔣馥一只手支著下巴,,說“看到她就像看到我自己,我也有過很難的時候,幫她就當幫自己吧。”
“那最難是什么時候?”
“最難的時候啊。”蔣馥歪著腦袋想了想:“就上個月欠你房租的時候吧。有天晚上加班太晚,回家沒公交了,兜里就十塊錢,不夠打車,那天晚上我走回去的。”
出租車里有些壓抑,杜其說:“下次再遇上這種事就跟我講,我去接你。”
“好啊。”
“嗯,可是我沒汽車,用三輪接你,你不會嫌棄吧?”
蔣馥展顏一笑,側頭看著他的眼睛:“沒關系啊,但是你要給我帶身花棉襖,這樣氣質才搭。”
被調戲了,杜其慌一下,強自鎮定說:“花棉襖沒有,軍大衣行不行?”
“將就吧。”
車到家,兩人各自回房間,進門前,背對著杜其,蔣馥溫柔說:“晚安,小其。”
“啊?哦,晚安,馥姐。”
突然有人說晚安,單身狗很不習慣。
(PS:工作找到一個,還沒具體談入職,大家久等了。感謝曾經_大佬的七張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