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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牌坊
  • 憬悟
  • 6100字
  • 2019-01-16 16:34:17

屋外,蘇北大地黃黃的田野上泛著一片片白花花的鹽堿,干燥的北風從鹽堿上吹起層層沙塵,村口的椿樹搖著寒戰的樹葉光禿的枝條,饑鳴的鳥兒攀著樹枝向四下里張望,尋找能填肚子的食物。

屋內,微弱的光亮里,頂著光亮腦袋的江永林圍著灶臺忙乎。大年三十了,江永林沒有忘記給侄女貞貞做紅燒獅子頭。

精肉中帶點肥肉,切成細細的肉糜,姜蔥切末,取一個曬干的饅頭,去皮取馕搗碎,再放點鹽和從塘泥里摸上來的一小節藕,把它們都壓成碎末放進一只瓦盆里,全部攪拌均勻。家里沒有飯店那樣用油,江永林只能把肉圓子一個一個在油鍋里稍微滾一滾,待肉圓炸至外表金黃油亮時趕緊撈了出來,盛放在一大海碗里,然后用蒸饅頭的蒸格垛在灶鍋里,燒大火一次蒸透。

灶臺上彌漫著蒸汽,灶膛回風著煙霧,煙霧與蒸汽混合彌漫著繁忙和快樂,滿屋子里飄起了誘人的肉香。

躺在床上的江永森悄悄地爬起了床。自打廟會回來以后,江永森總感覺自己身上有一種疲勞的感覺,打不起精神,而且不思飲食,面色日見萎黃,形體日漸消瘦,因而每天都想睡一會。

年夜臨近,盼望過年的貞貞快樂地在房間里蹦進蹦出。江永森默默地站立起來,打了一個寒戰。灶臺上飄來的肉香,誘發不出他的食欲,反而覺得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

玲娣在廚房給江永林做下手,坐在灶膛后面燒火。

被取代燒火“重任”的女兒貞貞一會到房里在父親耳邊說:“阿爹!叔爹做的獅子頭好香哎。”一會兒又緊挨著媽媽,在媽媽的耳邊問:“還要燒多長時間?”時不時地還幫母親扎幾個柴草繞子遞在母親的手里。

灶膛的柴火從灶門口映出的紅光把玲娣憂郁的額頭映出了清晰的皺紋,三十歲的年齡,生活苦難的印記早早的爬上了她的額頭。

江永森走進灶臺對玲娣說:“我怕冷,我來燒火吧。”

玲娣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草灰,把位子讓給了江永森。

江永林問江永森:“哥哥好點嗎?”

江永森回答江永林:“沒事,有點作懶,懶人得懶病,動動就好了。”

江永森把燒好的四只菜在桌子上擺放整齊,按照蘇北祭奠祖先的民俗,在大年夜要給逝去的父母和祖先上供民間煙火,以求得祖先保佑來年的一家平安。

江永森親手盛上兩小碗米飯,用飯勺在碗口刮平,然后恭敬的放上兩雙筷子,并虔誠地在桌子中央的小香爐里點上了三支香,然后退一步轉身,再一次恭敬地對著桌子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地說:“阿爹!阿媽!年三十了,望保佑我們來年平安!保佑永林早點娶媳婦!保佑孫女貞貞能有書讀!”說完后一臉嚴肅地走過來讓江永林給父母供香。

江永林也點上三支香,也對著桌子拜了三拜,口中也念念有詞地說:“爹!阿媽!我給你們上香了,望父母在天之靈保佑哥哥、嫂子、侄女全家健康!”

江永林拜完后讓嫂子玲娣上香。

最后讓貞貞給爺爺奶奶磕了三個響頭。

供香燃起輕淡的煙霧,在小屋的上空縹緲,雖不富裕的一家四口靜靜地圍坐在灶臺邊上虔誠地坐等著香火得燃燒,坐等著祖先享受人間的煙火。

從沒有見過爺爺奶奶的貞貞無聊地偎靠在母親懷里,兩眼望著桌上的肉圓子,饞意地問母親:“媽媽!我們什么時候吃飯呢?”

江永森看了一眼香爐里快要燃盡的供香說:“等香燃盡了說明爺爺奶奶吃好了,然后我們就可以吃了。”

“我看見爺爺奶奶吃完走了,奶奶先走的。”貞貞莫名的冒出一句。

“別瞎說。”母親玲娣急忙用手堵著貞貞的小嘴巴阻止她說話。

江永森驚奇地望了一眼女兒,然后站起身把放在飯碗上的筷子橫放著移動了一下,表示祭拜祖先的儀式結束了。然后把供香燃盡的香爐端掉。玲娣和江永林靠近桌子邊上,把桌上的每個菜碗飯碗都端起來在照明的油燈上像征性的烤轉了兩圈,表示陰陽的轉換。烤轉過的碗底留下了油燈煙柱熏黑的霧紋。

一切井然有序地結束了,一家人開始愉快地坐在一起吃起了年夜飯。

天倫之樂的小家聚會被女兒貞貞剛才的一句“奶奶先走的”童言帶來了一絲陰影,農村里忌諱這樣的語言,這語言是不吉利事的預言。

江永林拿筷子先給侄女貞貞夾了一個大肉圓子,然后給哥哥倒上了一盅白酒,也給自己倒上一盅,抓著酒壺問玲娣:“嫂子也一起喝一點。”

玲娣搖著手說:“我不能喝,你和你哥哥喝吧,六年沒在一起過年了,你們兄弟倆今晚好好地喝一杯。”

江永林端著酒盅敬哥哥說:“哥哥,我先敬你一盅。”

江永森高興地搖手說:“兄弟,我們一起喝。這還是我們兄弟倆第一次坐下來喝酒,那年你出去謀生的時候家里連一杯送行的酒都沒有,哥哥真沒用,一輩子沒碰過酒,也沒請兄弟好好地喝過酒。”

江永林感嘆地說:“哥哥沒碰過酒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呀!我在外面學徒的時候雖然和師兄弟們在一起喝過酒,但我不能多喝,喝一口酒臉就紅,然后連頭頂都是紅紅亮亮的,我師傅就喜歡笑我說‘大花子喝一口酒黑屋里都不用點燈啦’!不過今天年三十,我們多少也喝一點快樂快樂。”

兄弟倆在謙讓中端起酒盅各自喝了一口。

江永林給哥哥夾了一個肉圓子后說:“沒有芡粉,我用了一小節藕剁碎壓成粉末代替,味道沒有飯店做得好。”

“不差啦!自從父親去世,我們什么時候做過肉圓子?”

江永林則信心滿懷地說:“過了年等春天農活忙完以后,我再出去打工,打工能掙到錢,比鄉下種田強多了,城里掙幾個錢到我們鄉下足夠用了,而且城里錢好掙,只要勤快有力氣,好歹都能掙到幾個錢。”

哥哥江永森欣慰地望著兄弟,面含笑容地說:“早點娶媳婦,有了家才行,你給潘老爹的兩個銀元,他指望你做上門女婿呢!”

聽著這話,喝酒好紅臉的江永林臉更紅了,連光腦袋頂上都泛起紅亮了。

從不喝酒的江永森白皙的臉卻越喝越白,慘白的臉色讓江永林也不得不放下了酒盅。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大人們的心頭壓抑,還有貞貞的那句話。盡管每個人都說著樂觀寬松的話語,然而心里的那個天平還是向陰暗傾斜了,貧窮的農民怕的就是天災、人災。

貞貞扒著飯碗,吃得津津有味,小嘴唇被鮮美的湯汁油潤得滿口香味,她還沒有能體察出大人們臉部的一種掩飾,只是說:“叔爹爹做的肉圓子正好吃。我已經看到叔爹爹是怎么做的了,以后我也做大肉圓子給你們吃。”

春天,帶著生命和希望,步履輕盈地走來了。

蘇北大地上遍野的麥苗片片泛綠、茵茵待發。小草頂著嫰尖破土而出,房前屋后、田埂池塘,枯黃的草葉下孕育著一片綠的生命,在青黃交雜得早春色彩里,偶爾已能看到散落在房前屋后一兩枝杏花的爭艷怒放,粉紅、潔白,嬌艷的點綴著早春的嬌美。

春天的景物,萬物旺發的季節。潛藏在江永森身體里的病魔也隨著春天的旺發而蠢蠢欲動了。江永森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輕,他已經不能進食,甚至到了喝一口水進去而吐兩口水出來的狀態。

小屋內籠罩著低沉的陰氣,江永林心中預感有一種不祥,嫂子玲娣滿臉浮現出來的都是一片陰云。

周圍鄉鄰心里都出現了一種江永森快不行了的感覺,因而當江永林提出來想借一輛獨輪車送哥哥去看病的時候,有車的人家都支支吾吾地找借口回避著江永林的要求,心中有預感的鄉民們已經怕粘上晦氣了,誰愿意借車拉“死人”呢?何況有車的人家并不多。

小時候頑童時期的好友劉大寶不知從哪里送來了一輛落滿灰塵的獨輪車,劉大寶拍著江永林肩膀說:“鄉里人你知道,有事對我講,不用找其他人。這車是我堂兄家的,破了好多年了,我稍微整理一下,車轱轆里滴幾滴菜油,先湊合著用一下。”

江永林抱了一塊石頭壓在獨輪車的一側以保持平衡,另一側墊上被子,把已經瘦得皮包骨頭輕如一捆稻草的哥哥抱躺在車架上。

外包鐵箍的木輪子獨輪車,雖然在車轱轆里滴了菜油,還是發出了吱吱扭扭的聲響。車把上的繩子緊緊地懸吊在昂起的頭頸上,江永林扭動屁股,用最大限度的馬步保持著車輛的平衡。

獨輪車吱吱扭扭地在鄉間土路上滾動。江永林一口氣推了二十里地把哥哥江永森送到了鎮上最好的名中醫顧延宏的府上求醫。

春寒料峭,江永林大汗淋漓,一件小夾襖汗的里外透濕,他全然不顧,抱著骨瘦如柴的哥哥懇請顧老先生施救。

顧延宏是鎮上有名的中醫世家,坐堂門診,不問貧富高矮,只要求醫,從不怠慢,從不因人廢診,甚至病急家窮者常常分文不取,方圓十里八鄉的百姓也好、達官貴人也好,都仰慕他的醫德和名望。

大廳里有濃厚的中草藥的香味。一身黑緞面衣袍,精神飽滿,紅光滿面的顧老先生的胡須全白了,他注視著江永森的臉,拉著江永森的一條手腕,一陣聞望切診,然后把手伸進江永森的腹部探了一探。

診完脈像的顧老先生望著兩眼深陷、面色黃蠟帶灰的江永森暗暗搖頭。待顧老中醫走進后堂,江永林幾乎是用跪求的姿勢請老先生救人一命。

顧老中醫把江永林扶起到一邊說話:“此病來勢兇猛,一旦發作,神仙也難挽留。病人長期肝氣不舒,氣血凝滯,已是肝氣欲絕之脈,無力回天之體,秋病春發,春病秋亡,兇多吉少,回去吧,恕我無能,聽天由命了。”

江永林一聽這話,頓時潸然淚下,全然不顧的“撲通”一聲給老先生跪下了,聲音顫抖的哀求老先生:“老先生無論如何請救我哥哥一命。我就這一個哥哥了,再也沒有親人了。”說完淚如傾盆不能制止。

顧老先生被江永林的兄弟情深而深深地感動了,同情而無奈地說:“拖久了!來遲了!這是絕癥,我只能給你帶點藥回去試試看吧,切莫怪我,我分文不取,生死由命,全看他本人的造化了。”

江永林淚流不止。

老先生走到桌前,提筆寫下藥方:

北沙參 一兩 黃芪 五錢 白術 三錢

紫丹參 一兩 水紅花子 一兩 商陸 二錢

草河車 一兩半 枝蓮 一兩 白花蛇舌草 一兩

顧老先生寫完之后想了一下,又加寫了一張藥方:

加:佛手花、五靈脂、元胡各一兩

寫完后告知江永林:“服完三劑藥后若有起色,繼續抓藥,切記!繼續按原方子抓藥讓病人服用。若不見好轉,后三味藥能緩解他的疼痛。”

江永林含著淚千恩萬謝地拜謝顧老先生。

顧老先生無奈地搖著頭又搖著手說:“回去吧,恕我無能。”

江永林收干眼淚,想表情輕松卻實在掩飾不住內心的失望,勉強從牙縫里擠出一絲輕松地對江永森說:“哥,藥抓好了,回去吃了就能好的。”

蒼白無力寬慰的言語,江永森暗淡的眼神正在向遠處萎縮,他心里比誰都明白。

小屋里,面容慘白的江永森無力地睜開了眼睛,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用手示意的招了一下。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江永森心里明白,他要走了,要離開這個世界了,要離開他唯一的還沒有完全懂事的孩子了,他用輕如游絲的斷斷續續地說話聲對弟弟江永林說:“好……兄弟,摘……摘一片門板下來,放我……在……柴……房躺著……”

瀕臨死亡的江永森,其大腦是完全清醒的,他知道死神在絲絲的抽離他的生命,正在把人世間最痛苦的生離死別殘忍的強加給他,他像掉入了一張無法抗爭的巨網之中,任他如何屏氣、喘息、掙扎,都無濟于事。一條鮮活的生命被鬼神無奈地綁在生死柱上,被一刀一刀地凌遲,被一刀一刀地割離。

江永林知道哥哥要躺在門板上的意思,他雙手拉著江永森的布滿老繭而又枯燥干癟的兩手,心如刀絞般的難受,抑制不住泣淚哽咽:“哥!你不能走。”

然而江永森卻斷斷續續說:“聽……哥……話,哥……沒力氣……說話了,放……門板……下來。”

江永林無奈地抽泣著服從哥哥的安排,從雙開的大門上摘下一扇門板。

玲娣帶著女兒貞貞蹬在房后的屋山腳背陰處默默的燒著一堆紙錢,流著淚對著天地呼號:“祖宗保佑!爸爸媽媽保佑,別帶永森走,求媽媽保佑了,別帶永森走啊!”真情凄楚的語言在空中回響,如刀剜人心催人淚下。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在空氣中凝固的死神以及田野的旋風和風中旋轉的紙灰。

玲娣叫女兒跪下求奶奶,問貞貞:“你真見到過奶奶?”

“嗯。”

“奶奶啥樣?”

“奶奶有點胖。”

玲娣淚如雨下,這個生下來就沒有了奶奶的孫女竟然說出“奶奶有點胖”的形狀,玲娣肝腸萬斷,淚雨嘩嘩。

鄉村的田野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風兒在空曠的原野里發出的“呼、呼”聲響,寧靜中的風聲凄厲、恐怖、猙獰、寒戰。

為父親乞求生命的貞貞,任由風兒凌亂著她的頭發,虔誠地迎著風跪著……

屋內。江永森無力的招手示意讓妻子、女兒和弟弟圍到自己身邊來。他病顫顫的伸出右手想去摸摸貞貞的小臉,他的手臂伸不遠了,江永林把貞貞往他身邊推了一點,貞貞幫著把父親的手扶到自己的臉上,滿眼噙淚,充滿女兒憐憫的聲音喊著阿爸,感受著父親對她這一生最后一次疼愛的撫摸。

江永森又把呆滯的目光慢慢地、非常吃力地移向玲娣,左手握著玲娣的雙手始終沒有松開。泣不成聲的玲娣雙手顫抖不息地拉著夫君失去體溫的手。

江永森慢慢地還想吃力地移動眼球,他再也沒有力量了,他的兩眼定格在和兄弟地對視之中,永遠的停頓了下來。

風雨飄搖的小屋里傳出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江永林驚天動地的悲鳴……

大蔣莊西邊的田野里堆起一座黃土新墳,那是江永森永遠歸宿的地方。一個農民,一個一輩子沒有離開過土地的農民,用自己的靈肉和他深愛的大地永遠地擁抱在了一起。

春天的北風,肆虐著耀武揚威的最后一股寒流,呼叫著邪魔野鬼的調子,凌空的樹枝發出助威的嗚嗚呼嘯,縮著頭閉著眼的雀鴉躲在樹杈上哼著“哇哇”的催魂聲調。

用麻片從頭到腳包裹的貞貞抽泣地跪在地上的紙灰旁給父親添燒著紙錢。

江永林在哥哥的牌位前哽咽。六年沒相見,想不到回來給哥哥送了葬,江永林傷心地把年三十沒有喝完的酒傾灑在哥哥的新墳上,空氣中濃烈的酒味和燒化得紙灰在風中飄舞,彌漫著凄慘的悲情。

江永林木雕般地站在哥哥的墳前不愿離去,他泣淚告訴哥哥:“哥哥,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飯吃,就絕不會讓嫂子和侄女餓著……”

江家兩兄弟沒有近親,只有拄著大鍬來幫忙安葬的少兒伙伴劉大寶站在不遠處掉下了同情的淚水,勸慰著說:“走吧,永林,都整整一天了,你嫂子暈過去好幾次了,全家還指望著你呢,你要忍著悲哀,貞貞還小啊,你哥哥在天之靈指望著你呢,走吧……”

江永森的離去,玲娣心碎萬段,失去丈夫的女人猶如天塌了一般失去了生存的勇氣,這個自從嫁到江家就沒有過過好日子的女人徹底地對生活心灰意冷了,她恨不得和江永森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然而看著跪在墳前尚未成人的弱小女兒,母性游移在柔弱與剛毅、悲情而不能絕望的邊緣,是生是死?玲娣緊緊地擁抱著女兒。

江永林傻愣愣地站在全身縞素的嫂子身邊,失去了哥哥,在嫂子面前顯現的比以前有點木訥了,木訥的同時更失去了安慰嫂子的語言。江永林第一次感到站在這個只比自己大了半歲的“女人”面前的尷尬。

哥哥在世,全家人有說有笑,江永林尊敬哥哥尊敬嫂子。沒有了哥哥,孤男的江永林和寡女的嫂子進出一房,江永林反而忐忑不安起來了。先前的嫂子也變了,和孤男的“小叔子”同居一屋也有了極不自然的感覺。

悲哀的氣氛隨著時間在慢慢消散,日常的生活每天都得從挑水做飯開始。

江永林走近灶臺,清理了一下灶膛,從米缸里舀了一點米出來,孱弱嫂子的一聲“我來吧!”令江永林頓感一驚,這個習以為常的舉動有了“服從命令”的感覺。

嫂子整理扁擔水桶,江永林跨上一步搶著說:“我去挑水。”嫂子默默無聲的頭也沒抬“服從指揮”地讓到了一邊。

飯桌上,貞貞左邊喊著“媽媽吃飯”,右邊喊著“叔爹吃飯”,爹和叔爹的一字之差,江永林和嫂子兩個“大人”又不得不聽從孩子無邪的安排和調度,一起拿起了筷子,悶悶地低下頭端起了飯碗。

田間勞動,家庭生活。叔嫂之間、母女之間、叔侄之間。江永林都被這一根根無形的男主外、女主內的“男耕女織”的繩子牽引著、運轉著、深化著……

江永林無法擺脫也不能擺脫的親情之網,把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弱女人緊緊地聯結在了一起,江永林沒有了哥哥,玲娣沒有了丈夫,江永林和昔日的嫂子,兩人同時陷入傳統的、世俗的、贊揚的、挖苦的輿論和尷尬之中。

江永森離開人間了,往日天倫之樂的小屋在尷尬中飄搖著歲月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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