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盧萬斯從來不是個喜歡傾聽抱怨的人，正相反，所有把他當成情緒垃圾桶的人，都會被他毫不猶豫地拉進“黑名單”。

但在目睹了雷伊的慘狀后，他覺得自己應該試著當一次“婦女之友”，哪怕是當成耳旁風也好，至少要讓對方的情緒得以發泄。

誰料雷伊并沒有如他所料的那樣大發牢騷，而是拿起桌上的毛巾，也不蘸水就朝臉上抹，直到白凈的皮膚全部顯露出來為止。

縱使陷入了困境，她最在意的東西也依然是自己的這副臉孔，讓人在感到滑稽的同時又生出了幾分同情。

“光擦臉是不夠的，估計你有很久都沒洗過澡了吧？我找人打水來讓你洗澡。”盧萬斯說著就要朝外走。

“嗯。”知道清潔工作是必須要做的，雷伊沒有假意推脫，而選擇安安靜靜站到一旁等。

過了一會兒，盧萬斯提著兩桶水進來了。

雷伊微微睜大雙眼，似是無法理解眼前的情形：“你怎么自己提水啊？”

出于節約時間的考慮，盧萬斯選擇一邊往桶里倒水一邊回答她的疑問：“我本來是想吩咐侍女去幫你倒水的，但是她們說……”

“我是個囚犯，沒資格讓她們伺候？”

“不是……”果斷地否決了對方的觀念，指出她錯得實在離譜，“她們說我只是大祭司的勤雜工，并沒有吩咐她們做事的權利。”

“所以你就親力親為？”

“難道不應該嗎？”終于解決了涼水，盧萬斯又擼了擼袖子，準備再出去燒熱水，“這種粗活累活，我不上難道你上？”

就憑雷伊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做派，要真叫她去挑水，一定會弄得一團糟，說不定又會惹出什么亂子來，那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他的情商還沒低到這種程度。

“我能跟你一起去嗎？”神情忽的嬌羞起來，雷伊向前踏進一步，想伸手挽上他的胳膊，卻遭到了他的阻止。

“不可以。”盧萬斯目色一沉，語調突然轉冷，“你就在這里休息吧，坐在床上也沒關系，我不怕臟。但是……請你不要跟過來。”

最后拋下一句話，他再也不看對方的表情，拎起木桶出了房間。

甩掉雷伊后，他輕車熟路地去往井邊打水，但還沒走多久，就聽到不遠處的兩個侍女正在議論自己。

“你聽說了嗎？大祭司好像收了個徒弟。”一個年紀較小的侍女挑起了話頭。

“什么徒弟啊！你弄錯了吧，我怎么聽說是個侍從！”另一個年紀較大的侍女糾正了她的說法，“說侍從也有點抬舉他了，其實說白了就是個打雜的而已，而且這職位還是他豁出命去才討來的呢！”

小侍女好像聞到了一股八卦的氣息，頓時變得興奮起來：“豁出命去？這怎么說？”

“嘿嘿……”那個年紀大的賊笑一聲，瞎話編得有鼻子有眼的，“當時我就躲在旁邊看，那個叫‘盧萬斯’的人類不自量力地挑釁大祭司，結果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趴在地上直求饒，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他在心里罵了句“放屁”，然后沒去理睬這兩個長舌婦，繼續堅定不移地朝井邊走去。

在井邊，他很意外地見到了凱蒂，并且得到了對方的親切問候：“盧萬斯，你這么快就開始工作啦？”

“不，這不是工作，只是幫一個朋友而已。”盧萬斯糾正了她的看法，沒有再說更多的話。

可他還是太天真了，凱蒂并沒有被他的冷淡所勸退，而且還像牛皮糖一樣黏了上來：“是你那個紅顏知己嗎？”

“你還會用這個詞啊？”

“對啊，我會的東西可多了。”

“那確實很了不起。不過很可惜，你弄錯了，我們倆不是那種關系。”在象征性的夸獎后，盧萬斯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再度把她涌現的希望撕成了碎片。

“你這個騙子！不是你說要找女朋友嗎？怎么這會兒又否認了？”凱蒂今天就像是賴上他了一樣，一屁股坐到井邊看著他打水，也不怕不小心掉下去。

但她不怕，盧萬斯怕，因為她是精靈王的掌上明珠，要是在和他獨處的時候出了意外，那可不是把他關進監獄就能解決的事。

“公主。”

“什么事？”

“能請您高抬貴臀嗎？”他故意在“臀”這個字上加重了音調，還配合一個“起來”的手勢，就算是傻子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凱蒂也明白，但她揣著明白裝糊涂，因為她從盧萬斯說話的語氣中感受到了厭煩，這是她絕對不能容忍的。

她是公主，是精靈王國未來的繼承者，地位崇高無比，從來都只有她宣泄不滿，而沒有遭到過如此的嫌棄。

盧萬斯的行為無異于挑戰她的權威，所以她今天打定了主意，就要和對方對著干。

“不可以。”她看向同樣面色鐵青的盧萬斯，用嬌嫩的嗓音宣布了立場，“盧萬斯，你最好擺正自己的位置。我是公主，你只不過是個空有‘魔法師’名號的勤雜工，除了遵從我的吩咐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嗯，我是一直在遵從你的吩咐啊！我什么時候跟你對著干過？”對于凱蒂一本正經的姿態，盧萬斯倒沒起多大的反應，很平靜地闡明了自己的態度，“我讓你離開也只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這口井太寬太深，萬一你一個不小心掉下去了，我可沒把握把你撈上來。”

在這一點上，他是說謊了。憑他現在的能力，只要不是無底深淵，他都有把握能把對方救上來。但他不能這么告訴凱蒂，否則她更有理由賴在這兒不走了。

“那好吧……”似乎是被說服了，凱蒂跳下井口，拍掉裙角沾上的灰，“光顧著跟你聊天，都快把正事給忘了……過兩天姑姑要出席一個重要會議，在那之前，你必須幫她備齊這些東西。”

她從寬大的袖子里摸出一張被折成方塊的紙片，像扔硬幣一樣朝空中一拋。

盧萬斯伸出手去，從容地將其接住，然后展開閱讀起來。得到的結果讓他松了一口氣，紙上所陳列的并不是什么罕見的材料，甚至都不用出城去找，只要在城里的雜貨鋪多轉幾圈就能湊齊。

“這是很重要的事，你可千萬不能忘了！”抬頭一看，凱蒂正在漸行漸遠，但還是不放心地回頭朝他揮手。

“小心撞墻！”猛然注意到不遠處的墻壁，他趕忙出言提醒。

可結果還是沒有趕上，走路不看前方的凱蒂一頭撞了上去，腦袋上鼓起了一個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