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藥學測試，對吧？”

李言聞并沒有想象中驚訝，只是點了點頭。

張本草一愣，忽地想起，李言聞怎么說也是從醫學館中，一步一步從三等醫士混到吏目的人，太醫院大大小小的考試，他肯定了然于胸。

“怎樣，那你有信心能過關嗎？”張本草笑問道。

李言聞干笑了兩聲。

“師父，你是不是從沒有聽說過御藥房的本草藥學測試？”

張本草訕笑著，搖了搖頭。

“本草藥學測試，是由御藥房的老御醫們出題，御藥房的人向來和太醫院不合，從前也有幾個太醫院的太醫，被指派去御藥房，從無一個通過御藥房的本草藥學測試。那群老不死的，出的題都偏到不行，根本不可能全答出來！”

張本草還是第一次聽李言聞罵人，覺得甚是新鮮。

“這么狠嗎？”

李言聞愁道：“是呀，師父，你這個小小的壞消息，直接就蓋過了好消息呢~~”

“瞧你說的，歷史就是給人改寫用的！為師命令你，在測試之前，把為師放在書庫的所有藥學典籍，全都通讀一遍。咱要做就做到最好，創造歷史！太醫院輸送的人才，也得有一個能穩穩當上御藥房主事的！！”

張本草大手一揮，激情四溢，眼中的火熱，十盆涼水都澆不滅。

“師...師父有命，徒兒盡力...可是......”

“沒有可是！必須成功！為師都帶你走這么遠了，你也該自己努力一把。想想吧，御藥房主事，那可是正六品，宮中太醫，除了院使，誰的品級還能比你高?！?

一根鞭子，一顆糖。

張本草深諳怎樣驅使人做事的辦法，既要逼一逼，也要畫個餅。

李言聞也自己暗想，自從跟了張本草，好事可是一件接著一件，這一次也沒理由不聽師父的。

“徒兒明白了~~”

......

數天之內，張本草又從西藥鋪里搬了不少醫書出來。

什么《四圣心源》，《醫林改錯》，《本草求真》，這些記載了后世很多奇方的醫書，張本草全都一股腦扔給李言聞。

里面許多明朝時還鮮為人知的藥方，都讓李言聞大開眼界。

御藥房測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李言聞雖說連日看了這么多醫書，心中多少還是沒底，忐忑不安地走入御藥房的中堂。

堂中幾個老藥師早早坐定，冷冷地看著李言聞。

蘇太醫作為太醫院院判，也旁聽這次測試，當作個見證。

坐在正中的一個老藥師，捋了捋花白長須，冷道：“蘇太醫，今日又是你做旁聽，可別又像上次一樣，不服我們的題吧？”

蘇太醫扁了扁嘴，臉上一絲不虞，轉瞬即逝。

幾年前，另一個院判被指派來御藥房，也經歷了本草藥學的測試。正巧，那次也是蘇太醫旁聽。

當年這幾個老藥師，出了一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藥物，要那個院判分辨，詳解各種藥物的功效。

毫無疑問，那個院判是慘敗而歸。

蘇太醫當時當場發飆，質問這些老藥師，這件事連先皇弘治帝都驚動了。

可到最后，老藥師們在弘治帝面前，一一將這些藥物做了闡述，還故意說都是些很基本的藥物，弄得蘇太醫差點下不來臺。

御藥房和太醫院，也就此結了怨。

蘇太醫這種小肚雞腸的人，多年來一直耿耿于懷。

只是這次兩方人再見面，蘇太醫卻沒有追究前事，卻是笑瞇瞇地說道：“哈哈，放心放心，這次我絕不多說話，你們有什么難題怪題，盡管招呼，不用在意我~~”

那幾個老藥師咦了一下，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蘇太醫。

“當真？這次測試的考題，只怕比幾年前那次還要難上數倍......”

“那最好，越難越好~~~”

要不是蘇太醫多少還自持慎重，差點就要拍掌大笑了。

李言聞聽的一片心寒。

“師父跟你有過節，你把這帳算到我頭上，還講不講理了......”李言聞在心中暗罵。

寒暄一過，坐當中的那個老藥師抬眼看了下李言聞，冷道：“李言聞......一個吏目剛升了御醫，就被指派來做御藥房主事？你小子很有背景嘛~~你師父是誰？”

“下官的師父，是張本草，張御醫?！?

“誰？”

幾個老藥師一愣，瞪圓了眼睛。

蘇太醫硬憋著笑，樂道：“諸位不要懷疑自己耳朵，就是那個剛升為咸福宮御醫的小太醫，一個毛都還沒長齊的混小子！”

“這...李言聞，你好歹也是個多年的吏目，怎么會拜那小子為師？”

李言聞一拱手，答道：“幾位前輩明鑒，張本草師父他雖然年歲不大，可是醫藥知識淵博，治起病來，更是藥到病除，晚輩佩服的緊~~”

老藥師鼻中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哼，我不管你拜誰為師，也不管你那什么小師父多得皇上喜歡，這次測試只關乎你自己。你要是過不了我們的測試，誰也幫不了你！”

“是。”

多說無益，當中那個老藥師見李言聞應了下來，馬上問道：“人中黃是什么東西？有何功效？如何用藥？”

李言聞一下愣住。

人中黃？

要是兩個月前，自己可都還不知道這是什么鬼......第一題就出的這么偏！

“人中黃，乃用甘草置于人糞中，浸制一段時日后，取出的焦黃狀物體。可治熱病，發斑，丹毒。內服，煎丹，入丸均可?！?

“哦?。?！”

在坐的所有老藥師，全都驚了。

蘇太醫卻是一臉迷茫。

這方藥，他聽都沒聽說過，李言聞怎么答得出來？

“你...你...你怎么知道這方藥？”剛剛提問的老藥師，驚道。

李言聞輕輕一笑，道：“下官曾聽張本草師父說起過。”

人中黃記載在《本草綱目》上，李言聞就是在那上面讀過這方藥。

說來《本草綱目》是張本草給他的，李言聞這么說，倒也不能說是假話。

“張本草說過？當真奇了，他那么小的年齡，哪去知道這種鬼方子......”蘇太醫突然站了起來，又緩緩坐下，自言自語道。

“好，第一題算你小子命大，給你蒙對了！”老藥師忿忿地說道。

蘇太醫這才急了起來：“你們怎么出這么簡單的題，第一題就讓他答對了？”

那個老藥師臉一寒。

“這已經是很難的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