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醫,他怎么樣?”常樂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急得滿頭大汗。
這個時候,他總是覺得自己沒用,明明坐擁著天下,可卻一個小小的人都救不回來,只能干等著急。上次也是一樣,這次就更愧疚了。
古清慢悠悠的收了銀針,微微嘆了口氣:“陛下,您能跟在下講講你們在竹林里做了什么嗎?”
“就,他打了一只老虎......”常樂老實答道,只是答道一半,想到了什么。
人總是冷靜下來才能想到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比如,竹林里為什么會有猛虎。
說是長期待在林子里,也有些奇怪,猛虎不是在樹林里居多嗎?
只是古清沒讓他想這個,開口打斷了常樂飄飄然的思緒:“陛下,將軍這次發病的厲害。蠻子的蠱毒,先蠱再毒,多半是失了心智,被體內的蠱毒控制了神智,越是嗜血殺生,越是加重了戾氣,也就更難治了。之前血氣上頭,不覺疼痛,這會兒冷靜下來,怕是要頭痛欲裂了。”
古清回頭示意了一下,常樂明顯看見永樂額頭上布滿了密密的一層薄汗,手攢成拳頭,有些微微的顫抖,心陡然抽了一下。
永安一個人是能夠跑掉的,但帶上常樂就不一定了,但是他又怎么可能會丟下常樂自己跑了呢?說到底,還是自己沒用。
常樂講不出話來。許久才啟齒道:“有什么法子能讓他舒服點?”
“陛下去陪陪他說不定會好一些,但是治標不治本,還是盡早拿到解藥為好。”古清留下這一句話就帶著東西離開了帳子。
“還是盡早拿到解藥為好。”
“解藥。”
......
常樂腦子里一直想著這句話,然后坐到永安的床沿上,看著永安,牽過永安的手,一個一個輕輕的掰開他的手指,放在自己手里摩挲,喃喃道:“我又何嘗不想拿到解藥啊。”
“陛下......”永安剛睜開眼睛,聲音沙啞的喊了一句。
“嗯,我在。”常樂輕輕的應道。
永安一只手撐著床,稍微坐了起來,抬起頭,向著常樂瞇起眼笑了笑:“真好。”
永安笑起來很好看,眉眼有一種自然的柔和,只是他平常經常皺眉,只有對常樂笑的最溫柔。
常樂不置可否。
永安自然知道常樂在想什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什么夢?”常樂輕輕問道,他知道永安犯病時總會做夢,做的一般也不是什么好夢。
“夢見自己到了一個空空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見,可是我知道,后面有人在追著我,我不要命了的跑,一點也沒敢回頭看。喉嚨也好像被人扼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喊不出‘救命’來,當然喊了也不會有人來救我。”永安看著常樂牽著他的手,好像在講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一般,臉上沒有什么神情,只有結尾的時候,自嘲的笑了笑。
但是常樂清楚的看見了,永安眼神渙散,明顯是剛從后怕里邊回過神來。
常樂知道,也心疼。
“之后呢?”常樂輕聲問道。
“之后啊,我聽到后面追我的腳步越來越近了,聲音也越來越近了,可我卻跑不動了,身上像是綁了幾十斤石頭那般沉重,一步也走不了,然后我就摔了,打了好幾個滾,挺狼狽的。后邊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好像知道我跑不了了,也不跑了,一步一步走過來。我很害怕。我明明知道不能聽的,可是還是忍不住聽到了他講的什么。”永安靠在常樂肩頭,穩穩當當,有一種踏實的安穩感。
“別怕,我在。”常樂把他抱在自己懷里邊,他感到懷里的人兒在輕輕的顫抖,“今后,天塌下來我也給你扛著。”
“我給你扛著還差不多,我舍不得。”永安笑了一下,繼續輕輕講著,“他一直重復著說:‘殺了它’我不知道殺誰,但我手里憑空出現了一把刀,于是我就拿著刀往后砍。我一回頭,又看見了那一團黑霧,只是無論怎么砍散它,它都能聚攏回來。后來我連刀都拿不動了,站不住就摔在了地上,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所以說真好啊。我一醒來,你就在我旁邊。天下最大的幸福莫過于此了吧。”永安繼續道。
“嗯。能守著你醒來,是天下最重要的事。”常樂輕輕在他耳畔說道。
永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枕著,黑發如瀑,垂在常樂懷里,常樂也未束發,只是那紅繩還在他頭上,還有幾縷垂在身前和永安的纏在一起。
“現在逃也逃出來了,之后我們去做什么啊?”永安問道,“游山玩水還是陪你坐在宮殿里邊批奏折?”
“哪兒都不去,先治病。”常樂撫了撫永安的發絲,挺軟的。
“治不好怎么辦?”永安翻了個身,把頭埋在常樂手臂屈成的地方。
“治不好也沒事,反正我陪著你。”常樂道,“但是現在還是要去碰碰運氣。畢竟拿到了幾份像是解藥的方子,雖然看不懂,但以后總會有時間去摸索的。你的病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看見你在做這種夢了。”
心疼。
“嗯。”永安趴著應了一句。
.
古清自在屋子里就知道門外有人在等著他了,只是出來了也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
因為上次一時說漏了嘴,現在被林千天天逮著就逼問。
“林總管,你究竟想問什么?”古清忍不住扶額。
“那個牽掛的人,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啊?”林千拖長了語調問,就是暗示古清說是他。
當然古清不吃這一套:“在下沒說是人啊,林總管,你就不要為難在下了。”
“唔......你上次明明承認了的,你耍賴。”林千撇過頭,雙手環在胸前,“哼”了一句。
多大的人了,還是孩子一般的稚幼。
“林總管,在下什么也沒承認,口說無憑,您也不要血口噴人了。”不得不說,這幾日古清嘴皮子的功夫都好了很多。
“你不承認是吧?沒事,我們有的是時間,來日方長。”林千見他軟硬不吃,只得耍賴。
“怕是不行了。永安將軍的病要緊的很,陛下交給我幾張蠻文寫的方子,說不定能救將軍,這幾日須要弄得透徹,還要配藥,沒功夫陪總管了,實屬抱歉。”古清一板一眼的回答,不過這確實是真的。
待在蠻營里邊的這幾日,古清問的最多的就是藥材名,蠻話一竅不通,不過卻認得幾個藥材名,把方子交給他,說不定更加有用一些。
“永安將軍病了?得了什么病?”林千聞言微怔,這幾日永安在軍營里待的時間不多,一日后就又去蠻營了,林千不問自然也不知道永安出了什么事情。不過那可是常樂的心頭肉啊,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蠱毒,可兇了,難治。”古清簡略的回答后邁開步子想走,只是林千并不讓。
“他怎么中的蠱毒?”林千繼續問。
“這個還是將軍自己最清楚,總管去問問不就知道了。恕在下不奉陪了,告辭。”林千還是沒攔住,古清一溜煙跑了。
林千自然不會因為這事就特意叨擾永安,畢竟常樂肯定還寸步不離跟在他旁邊,而且既然中毒了,就應該讓別人好好休息。
林千一邊這么想著,一邊自己走回了帳子。
永安這個人真是難捉摸的很,不過對陛下這么上心,確實是很令人意外。
因為自古皇帝和將軍很容易因兵權起沖突,不過常樂不僅沒有,還全盤托出給永安,別人看來是心大,估計皇帝位子也坐不了幾天了,畢竟軍權大了,人也自然不用怕皇帝了。可能幾年后就起兵造反,天下易主了,到時候都沒有人來護駕。
不過林千知道,這是最穩妥的做法。沒有什么比兩人心意相通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