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府衙大院,梁莊立馬招呼了幾個府中衙役跟過來,隨即幾個人就朝著案發現場走去。
案發現場位于金州城北邊的一片郊外樹林之中,那里人煙罕至,又無官道,平常少有人去,案發至少一天后才被進山采藥的村民發現,隨即村民報案,梁莊才帶人過去查看。
那片樹林距離金州城不遠,出了城走個二三里就到了,不過道路崎嶇,樹木林密,荊棘叢生,很是難行,騎馬是不可能進得去的,所以眾人只好步行而去。
途中,走在梁莊和田啟文身后的衛大虎一邊走一邊道:“大哥,你說這東瀛使團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走那寸步難行的樹林,還不要各地州府派人護送,真是太奇怪了。”
梁莊走在前頭道了一句:“這有什么奇怪的,東瀛人一向注重行動隱秘,要我說呀,那幫使團肯定一早就計劃好了要走那片樹林的,不過進京路線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就不知道了。”
東瀛使團確實很注重自身行動隱秘,每一次來都會換一條路線進京,而且都是從來不走官道,這次譴唐使團遇襲,根據尸體判斷,兇手應該是有備而來,那么兇手是如何知道使團進京路線的呢?
說到這里,田啟文就問梁莊道:“梁大人,之前根據你的奏折所述,使團帶來的十幾箱的貢品在遇襲后完好無損,只有東瀛國書不知所蹤?”
梁莊點點頭“嗯”了一聲:“確實是這樣,根據我在案發現場的搜查,只有兩樣東西被劫走,第一便是東瀛皇帝寫給我朝陛下的國書,第二是那些東瀛人的佩刀都不見了,這倒是很奇怪,放著那么多的錢財不拿,拿國書和佩刀干嘛呢。”
“你是說國書和佩刀同時不見了?”田啟文停下來道,“這倒是少見,如果真是江湖人所為,拿那么多的刀和國書有什么用呢?”
這時衛大虎在后面道:“興許是那幫兇手看到東瀛人的佩刀好用就拿走,挑一把自己用唄。”
田啟文立刻反駁道:“斷然不會,江湖俠客都有著自己最熟悉的佩刀,不會輕易換掉,況且東瀛人的刀和唐刀基本上沒什么兩樣,兇手沒理由用自己最順手的佩刀去換一把不熟悉的刀,除非,除非那些刀留著還有用。”
梁莊在一旁聽得入神,認為田啟文說得不是沒有道理,國書和譴唐使團的佩刀被兇手劫走,雖然不知道兇手劫走國書有什么用處,不過現在可以認同田啟文的猜測,那就是那些佩刀還有用處。
“如果不是自己要用的話,那就是留給別人用了,”梁莊淡淡的說,“二位大人想想看,刀還能干嘛,只能殺人,莫不是要殺人,那劫刀還能干什么呢?”
說完,眾人又繼續朝案發現場的那片樹林里走,天啟者想到了案發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更有用的線索。
雖然現在猜測兇手劫刀可能是還有用處,但是目前又無法判斷兇手接下來要殺誰,因此這條線索只好作罷。
一邊的梁莊突然間心思很重,他越來越認為這案子十分難破,先不論兇手到底是何許人也,光是能不能找到兇手都是件難事,看兇手那武功極高,自己府中這衙役能抓得住嗎?同時梁莊也逐漸開始信任田啟文了,不光是田啟文他那非凡的推理能力,就連斷案手法也是少之又少。
眾人穿過荊棘林密的樹林,終于來到了譴唐使團所遭遇襲擊的案發現場,進入現場,之前那股濃重的血腥味早就被風吹沒了,不過還是可以非常明顯的看到泥巴和樹木上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的。
田啟文踏進現場,借用衛大虎的刀往一片紅殷的土地挖了起來,只看到被鮮血侵染的土地深度竟然能有腳踝那么高,想必遇襲時這片土地到處都是血流成河了。
再來看看樹木,田啟文在紅色的血跡上刮掉樹皮,鮮血已經侵入樹皮之內了,當鮮血迸射到樹皮時,應該是具有很大的沖擊力的,所以才會侵入樹皮那么快。
查看完兩處細節后,田啟文就把衛大虎的刀收了起來,看向最大片的血跡道:“這種刀法很一流啊,一劍封喉,放血而亡,兇手的武功竟然高到連東瀛人都來不及拔刀就死了,必定是個武功世家。”
梁莊走到剛才田啟文挖的那個小坑旁邊,蹲下抓了一把泥巴放到鼻子上聞了聞說:“我看咱們自己破了這案子的難度很大,田大人,要不寫封奏折送到朝廷,讓朝廷再派人過來協助,這樣可能會更快的破案。”
田啟文笑了笑:“不必了,派再多的人來,沒有線索照樣破不了案,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找到兇手,并且將其擒獲,到時候一審,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看到田啟文如此決絕,梁莊也不好再說話,田啟文其實說得也對,現在這案子基本上都成了懸案了,而他們幾個又如同無頭蒼蠅一樣,摸不著方向,找不到線索。
此時田啟文一轉頭,就看到衛大虎在那拿著一根棍子瞎比劃,就問:“大虎,你拿根棍子瞎比劃什么呢?”
衛大虎道:“大哥,我按照血跡迸射的方向想試一下當時兇手是怎樣殺人的,我剛才試了一遍,雖然沒有兇手那樣傳神,不過我倒是看出來一些道道了。”
看出來一些道道了?田啟文連忙問:“大虎,你看出什么來了?”
衛大虎把棍子扔掉道:“大哥,按照兇手的這種快步殺人方式,又根據地上的鮮血流向,從我這里到那棵樹下,應該是踩一重步殺兩人,踏倆輕步殺一人的方式,如果從我這到那棵樹下有二十個人的話,采用快步的方式,半刻鐘不到便可殺完,甚至連半刻鐘都不到。”
踩一重步殺兩人,踏倆輕步殺一人,這種殺人方式田啟文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急忙讓那幾個衙役和衛大虎來了場“現場還原”,結果還真如衛大虎所說,快步并同輕功一起使用,速度非常快,而殺人的方式果然連那幾個衙役連刀都還沒拔出來便“死”了。
雖然衙役的出刀速度自然不能和江湖俠客來想比,不過也推測得八九不離十了,這一線索可把梁莊給高興壞了,連忙說道:“田大人,既然能根據現場還原出兇手所使用的殺人招法,那咱們根據這招法再找兇手可就非常容易了,田大人果然不虛此行。”
可是田啟文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眉頭卻皺了起來,這刀法很是似曾相識啊,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田啟文敷衍著道:“既然判別到了兇手的殺人方式,那我們回去吧。”
梁莊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什么,看田啟文這樣子唉聲嘆氣的,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煩?不過他也沒有多言,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回去。
到了金州府衙,田啟文和衛大虎就回住宿的地方去了,進了屋子,衛大虎跟在后面立即把門帶上,轉而過來攙扶著田啟文道:“大哥,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事了?”
田啟文依舊眉頭緊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這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站在一旁的衛大虎聽不明白田啟文到底在說什么,于是就問:“大哥,什么不可能,你要有事,你就說給我聽聽,咱倆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還不信任我嗎?”
說起來田啟文和衛大虎的交情也是很長了,在黔州時倆人就認識了,后來田啟文被調到兵部,衛大虎就做了田啟文的侍衛,一同到了京畿。
田啟文深深吸了口氣道:“大虎,你我之間的交情自然對得起信任這兩個字,只不過,這件事的猜測結果不知是對是錯。”
衛大虎坐了下來道:“大哥,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小弟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其實你今天推演出來的那套招法,我很熟悉,”田啟文道,“那是南州千家的世傳招法,名為五行快步,與東瀛使團被殺的招法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我有個朋友叫千玄,他曾經練給我看過,不止一遍,所以我才這么熟悉。”
聽到千家,衛大虎連忙道:“大哥,你說的是南州武器大世族千家嗎?”
田啟文點點頭。衛大虎一下子就沉入了深思,他先前在黔州時也去過南州千家,不過沒有見到過千玄本人,如果譴唐使團真是千家所害,那么……
“大哥,恕我直言,”衛大虎站起來看著田啟文道,“千家乃世家大族,不管是在民間還是在江湖上的聲譽極高,就連南州州府都得照顧千家三分,說是千家劫殺譴唐使團,是不是有點太牽強了?”
田啟文道:“我也不信,千家家大業大,不缺名聲,不缺錢財,千家有什么理由去劫殺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使團呢?但是兇手所使用的招法必定是五行快步,這點我非常確定,會不會是千家的哪一個下人出來作案?”
這一點說得不是沒有可能,雖然在千家的五行快步傳男不傳女,但是所受招法之人整日在府中所練,難免會被一些下人學到皮毛,不過要真的使出五行快步殺了東瀛使團的一百二十二個人,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么,那么千家只有千臣老爺子和千玄會使用五行快步法了,不過千臣老爺子都奔七十了,要殺那么多人,只怕體力跟不上,那么就只有千玄一個人了……
不過千玄獨自一人殺那么多人也是說不過去的,按照先前的猜測,兇手至少有二十個人以上,先不論兇手到底有幾人,就千玄劫殺東瀛使團搶走國書和佩刀有什么用嗎?還是有別的什么原因。
不過倆人得出的這些個結論他們自己都不相信,田啟文立馬招呼衛大虎拿來紙筆,準備給遠在南州的千玄寫封信。
這時候衛大虎又道:“大哥,那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真是千家干的,您現在寫信過去,豈不是打草驚蛇嗎?”
這一說,田啟文就怔住了,瞟了衛大虎一眼道:“我不管是否真是千家做的,又或者是千家有什么迫不得已不得不做的苦衷,但是我田啟文有理由絕對相信,那些人,不會是千玄所殺!”
說罷,就在紙上寫道:千大哥別來無恙,小弟近日接到朝廷一紙喻令,到這金州調查“遣使遇襲”一案,因線索實在復雜,小弟才智有限,欲請大哥務必前來探討一番。到了最后,寫上了署名田啟文。
田啟文把信裝進信封密封好交給衛大虎道:“大虎,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及,你馬上派人把這封信送到南州千家去,切記,一定要快!”
衛大虎雙手接過信封:“大哥,我知道了,我這就找人送到南州千家去,大哥請放心。”
說罷,衛大虎就出門找人送信去了,田啟文此時致感覺全身癱軟無力,也不知為什么,總感覺要出不亞于“遣使遇襲案”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