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近衛(wèi)兵
- 銀河帝國特工(第一部):奪嫡
- 斯蒂芬·戈登
- 4909字
- 2019-01-17 10:58:13
陌生的都市,新世界,這些都無法擾亂猶大·巴爾·內(nèi)厄姆的心神。他如今已23歲,所見識過的就已遠遠超過一般人一生的閱歷。熙熙攘攘的大都市,僻陋粗野的村落對他來說都不過是過眼云煙。唯一真實可靠的、讓他在乎的團體,就只有星際歌舞團而已。其他的一切人事物,他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
嘉里摩爾是基爾比的都城,而基爾比則是天蝎星域的首都星球。就其本身而論,繁華的嘉里摩爾是星際大都會,有著都市所應(yīng)有的一切:高樓大廈,繁忙的街道,甚至連狹窄的巷道也一片繁盛。這是一座吵鬧擁擠骯臟的城市,典型的文明社會的標志。這里的人們看上去都很富裕,如果他們的人生中有那么一刻感到不快樂的話,那單純只是因為他們生活中有太多樂事使他們應(yīng)接不暇。
盡管很想馬上開始投入任務(wù),猶大還是決定花點時間四處逛逛。“一定要熟悉地形,”正如伊利亞·烏茲說的那樣,“你永遠無法預(yù)料自己什么時候需要借以逃命。”這聽上去是個靠譜的建議,所以他決定用一天左右的時間熟悉一下這座城市。
城市里有一些豪華精致的區(qū)域是專供貴族或其他大人物居住的,而猶大并不打算在這里浪費時間,因為外人在這樣的地方總會非常顯眼。相反地,他專注探索著那些房屋高度更低矮、環(huán)境更骯臟,而其內(nèi)的居民穿著更像商人或奴隸的貧窮臟亂的區(qū)域。對于希望隱匿在此的人來說,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可以在這里消失數(shù)天甚至數(shù)周不被他人察覺。
市中心寫字樓林立,周圍住宅街區(qū)呈環(huán)狀,在當?shù)夭宛^和商店之間還夾雜著一些酒吧,那些酒吧通常只有商人會光顧。根據(jù)新聞報道,比起貧民區(qū)居民,暴亂更容易在商人階層中被煽動起來。沒人會關(guān)注奴隸們是否會興起暴亂,因為政府可以殘忍鎮(zhèn)壓而沒有人會注意,更沒人有異議;但受人尊敬的商人則不一樣,他們更不容易控制,也很難進行針對性的處置。
猶大瀏覽了一下在線新聞,發(fā)現(xiàn)公開身份的分裂組織就有許多個。這樣是完全合法的:早期的皇帝認為比起在壓抑中爆發(fā),倒不如提供給公民一些宣泄渠道更為明智;有少數(shù)幾位皇帝曾破壞了這個準則,通常都會為此付出代價。
基爾比之子是分裂組織之一,該組織今晚會舉行一次公開的集會并當場接受募捐。猶大決定去參加集會,見識一下當?shù)胤磳ε傻膭酉颉?
集會是在奴隸區(qū)邊緣的一個小型會場內(nèi)舉行的。這個會場能容納約百人,猶大到達的時候已經(jīng)約七成滿了。光線略顯黯淡,猶大猜想這可能是有意為之,以免在場的觀眾太容易被他人辨認出來。臺上有一個演講人回答著來自會場內(nèi)的各種問題,當猶大到的時候,現(xiàn)場已是人聲鼎沸。
“但她還只是個小女孩啊,”有人說道。
“這正是我想說的,”演講者道,“皇帝處在昏迷中,而她只是一個小女孩而已,遠在數(shù)百光年之外。這個小女孩從出生到現(xiàn)在從沒工作過哪怕一天,這個小女孩根本不懂民間疾苦,她對我們一無所知,怎么能給予她掌控我們所有人生死的權(quán)利呢?”
猶大選了一個與眾人稍有距離的座位坐下了。他此行只為傾聽,并不打算與他人交談。所以此時的他看起來和其他大部分普通的與會者并無二致。
“但我們有貴族來打理此地事務(wù),皇帝的職責是管理整個帝國。”
“但我們?yōu)槭裁葱枰实勰兀俊毖葜v者堅持道,“我們?yōu)槭裁匆P(guān)心遠在阿爾圖拉的人在做什么嗎?而身在阿爾圖拉的人又什么要關(guān)心我們這些人呢?我們憑什么要給一個根本不需要的人交稅呢?”
“我們需要一個中央政府來保障所有事務(wù)正常運作,”會場右側(cè)有人插嘴道,“否則我們會面臨戰(zhàn)爭和混亂。”
“嗯,這可真是真知灼見,”演講者譏諷道,“你一定和我上過同一個公民學(xué)教師的課吧。但這不過是一種宣傳策略罷了,僅此而已。是誰命令學(xué)校該教什么呢?是皇帝,皇帝就是這么干的。”
“是啊,這么想來,帝國歷史上也有過一些非常腐敗的皇帝,”另一個人補充道,“看看基里爾二世和亞歷山大大帝吧,他們屠殺了的人就算沒有數(shù)百萬,也有成千上萬了吧。”
“亞歷山大殺的大部分都是貴族,”保皇黨力辯,“況且基里爾就是個瘋子。那樣的事情哪里都可能發(fā)生,但最近情況還挺不錯的呢。”
“當然了——因為現(xiàn)在皇帝昏迷不醒,主事的是杜馬議會。議會什么都達不成一致意見,所以他們根本沒什么大作為。但皇帝隨時可能駕崩,到時我們偉大的卡涅金妮婭公主殿下就會變成女皇,獨掌大權(quán)。她可能會干得不錯,也可能變成第二個亞歷山大。這是你們想要的嗎?”
“我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這根本不重要,”另一個人說道,“事情總會發(fā)生,我們根本無能為力。”
“我們當然得有所為。我們應(yīng)該站出來,讓大家知道我們的想法。如果有足夠多的人希望改變,那么事情就會有所改變。”
“你是在號召大家起義嗎?”一個獨自坐在會場最后排的老者問道,“我一生中曾經(jīng)歷過兩次暴動,但都被殘忍鎮(zhèn)壓了。成千上萬的人被處決,還有更多的人被關(guān)押到了古拉格集中營。或者這位‘同志’,你想要的是共產(chǎn)主義?多么高尚的理想啊!”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煽動者趕忙答道。即使在地球的沙俄時期,踐行共產(chǎn)主義普遍為人所嗤之以鼻;隨著帝國的建立,嘲笑揶揄這段過去的黑暗歷史也幾乎成為主流。“皇帝她想當就去當吧。但我們不欠她什么,她也沒有權(quán)利要求我們做任何事!”
“我們是這個人類史上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的一分子,”老者又道,“現(xiàn)在帝國內(nèi)有將近一千星域,而且每周都在以增加的趨勢發(fā)展。我們應(yīng)該以我們屬于這偉大的集體為榮。它給予了我們方向感和使命感。”
“還有渺小感和無力感,”反叛者嘲笑著,“我們就像螻蟻一般,為一個根本不知道我們,也不關(guān)心的女王苦苦勞作。但我們是人,不是螻蟻!讓我們像人一樣行動起來吧!”
猶大實在聽夠了。自帝國建立以來,同樣的爭論一直存在,區(qū)別只不過是規(guī)模大小的不同罷了。但人們始終沒有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法,最終只能放任自流。講臺上這名反叛者雖持不同政見卻遠遠不夠堅定,充其量不過是在發(fā)牢騷而已。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只是一個影子教唆犯,播撒下不和的種子,希望它們在人民的潛意識中慢慢成長。就算這個人今天沒能發(fā)動暴亂,他也能讓人民適應(yīng)這種論調(diào),當起義真的爆發(fā)時不會因此驚慌,甚至?xí)X得起義領(lǐng)導(dǎo)者的觀點似曾相識。
不止基爾比,整個帝國內(nèi)也一定還有其他數(shù)百個影子代理人。伴隨著異端言論的擴散,暴亂幾乎每天都在各地上演。就如威提格所言,帝國特別調(diào)查局已大不如前,根本無法一舉撲滅這么多的火苗。如果事情繼續(xù)發(fā)展下去,帝國隨時可能分崩離析——而屆時就會有許多人伺機而動,準備來分一杯羹。
第二天清早,他走進近衛(wèi)隊的招募辦公室,迫不及待地想應(yīng)征入伍。坐在桌后的是一個約五十上下,面目乏味的中年軍官。當猶大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馬上換上了一幅職業(yè)性的親切表情,問道。“先生,有什么能為你效勞的嗎?”
“我想應(yīng)征近衛(wèi)隊,”猶大回答。
軍官的神色一下子亮了起來。“這正是我在這里的原因,孩子”他站起身,握了握猶大的手,讓他在座位上坐下。猶大坐下后,軍官繼續(xù)說道,“我是哈里夫中士。你叫什么名字?”
“伊萬·保羅金,先生”猶大回答道。這是假名,伊利亞·烏茲在他的第三本書《烈焰》中曾用過,用這個名字有些冒險,實在是異想天開。如果有人問起他總是可以聲稱這是個巧合,這種事情常有。再說了,因為一些原因,《烈焰》并不如這個系列中的其他書那么流行。而且這個中士看起來并不像個讀書人。
招聘官毫不懷疑地在表格中寫下了這個名字。“好吧伊萬,我知道像你這樣的棒小伙想要加入近衛(wèi)隊有各種各樣的原因,那你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喜歡這個工作,先生,我想要成為偉大集體的一部分。”
中士抬了下一邊眉毛。“你過去做過這樣的工作嗎?”
“是的,先生。我曾為格拉夫·漢弗斯服務(wù)近兩年。”
“那你為什么不干了呢?”
“我在那只是志愿者,先生。我原來被委派去接替一名想退役的軍官的位置。但過了大約兩年后,他又不退役了,回來重新工作。他們想讓我繼續(xù)干,但我認為近期將不會有很大的晉升空間,所以我想要尋求新的機會。”猶大停頓了一下,“格拉夫任命我做隊長,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上傳我的證件和推薦信。”
“過一陣吧。我先要問你一些其他的問題。”招聘官又繼續(xù)問了猶大一些問題以測試他的教育程度,是否能勝任這份工作,猶大不得不小心應(yīng)對。近衛(wèi)隊員不能太笨,但同時一個普通的近衛(wèi)兵太過聰明也可能會被時時提防為臥底。在近兩個小時的面試后,猶大被告知他可以回家靜候佳音了。
猶大回到了旅館,接下來一整天都在網(wǎng)絡(luò)上搜索有關(guān)庫茲涅茲和他的家人的情報。相關(guān)的信息很少;顯然這位公爵很注重隱私。庫茲涅茲并不是他與生俱來的頭銜,而是在與西奧多拉夫人聯(lián)姻后才獲得的;關(guān)于他婚前的一切都毫無記錄可尋,這點確實相當奇怪。誠然,為了防止近親結(jié)婚貴族與平民間的婚姻并不少見,甚至可以說是受到鼓勵的——但嫁給一個身家背景完全空白的人?實在是可疑至極。
關(guān)于西奧多拉的家族史和家譜有許多公開信息。她二十歲時嫁給耶甫蓋涅,八年后她的父親過世,由此繼承了現(xiàn)在的頭銜。在此之后的數(shù)年間,有關(guān)西奧多拉的公開信息越來越少。當西奧多拉逐漸變得默默無聞之際,所有故事的關(guān)鍵點就都集中在了庫茲涅茲身上。除了參加一些公眾慶典外,這對夫婦完全淡出了公共的視線。
他們有一個孩子,瑪雅小姐——而關(guān)于此人的新聞可多了去了。這位正值芳齡的迷人的年輕女貴族是八卦永恒的談資。從體育活動到音樂會,從夜店到舞會,她在一個又一個派對間游走。她似乎完全無視那些諸如醫(yī)院開業(yè)儀式或是給紀念碑題詞之類的人們普遍認為年輕貴族應(yīng)當履行的義務(wù),只對浮華奢靡的生活感興趣。她每到之處,身邊總有英俊的男伴,但幾乎從不重復(fù)。他的堂姐妹伊娃可能也一般無二的淫靡,但至少伊娃還比較謹慎;而瑪雅則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的風(fēng)流韻事宣揚給整個帝國上下觀賞。
那天面試之后,他并沒有從招聘官那里收到任何消息,第二天仍然沒有動靜。他在旅館房間內(nèi)來回踱步,試著從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伊利亞·烏茲所說的話中汲取慰藉:“堅信不疑、耐心等待,在等待之際醞釀備用方案。”但備用方案遲遲不得。也許我并沒有天賦,他心想。也許我的那些白日夢都只是——空想。
第三天上午十點左右,他終于接到了他心中期待的那個電話。電話并不是招聘官打來的,而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告訴他暫時被錄取了,他需要在當天下午找一個軍官去報到并接受體能測試。
他準時赴約,只有一點小擔心,因為測試會讓別人知道他是錫安人。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彼時的人們對本族并沒有多少歧視,在軍隊中錫安人甚至因他們超凡的力量和反應(yīng)能力而受到重用。沒有任何破綻會暴露出他間諜的身份,而他的天賦甚至可能助他一臂之力呢。
但結(jié)果是他多慮了,醫(yī)生對這個測試只是敷衍了事。即使她注意到了猶大的種族天賦也恍若未聞。他的心肺功能正常,沒有任何疾病,血液測試也顯示他沒有服用毒品。她向警衛(wèi)處匯報了測試結(jié)果,猶大就收到了第二天上任的命令。
他穿著自認為最整潔的服裝,露出一副迫切的表情,第二天準時出現(xiàn)。當他遇見一個懶得介紹自己的上尉時,他機智地立正敬禮,而她則低頭看向自己的平板電腦,然后抬頭問道。“伊萬·保羅金?”
猶大啪的一聲回應(yīng)。“如令前來報到,女士。”他干脆地回答道。
“這里顯示你應(yīng)聘近衛(wèi)隊。”
“是的,女士。我曾經(jīng)在格拉夫·漢弗斯麾下效勞——”
“沒錯,我看到他的推薦信了。讓人印象深刻。你也很幸運,本周正好有一個王室職員的位置空缺。你想干的話就能上。”
猶大的心跳歡快地鼓動著,但他小心翼翼地不讓心情掛在臉上。“是的,女士。謝謝您,女士。”
上尉指了指左邊的一扇門。“走這里去找警衛(wèi)頭領(lǐng)艾博指揮官吧。他會給你制服和裝備。歡迎來到公爵閣下的近衛(wèi)隊,少尉。就這樣。”
“再次感謝您,女士。”他敬完禮,迅速向后轉(zhuǎn),穿過上尉所示左邊的那道門。他成功地混進來了!幸運的話他即將可以洞悉并且挫敗庫茲涅茲的陰謀了。伊利亞·烏茲會為他驕傲的。
帕維爾·盧比科夫看著監(jiān)視屏上的圖像,然后轉(zhuǎn)向公爵。“我得再次強調(diào),對于這個策略,我很擔心,閣下。眾所周知漢弗斯是威提格的盟友。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間諜。”
庫茲涅茲對著自己的國務(wù)委員陰森一笑。“當然了。這就是為什么我要他聘來這里的原因,我們可以監(jiān)視他。你認得出的間諜并不能構(gòu)成威脅。我相信一句古老的諺語:你應(yīng)該和你的朋友保持緊密關(guān)系,而和敵人則需要更為密切。”
“他會受到嚴密監(jiān)視的,”盧比科夫贊同道,“威提格一定是黔驢技窮,才會這么明目張膽地派人來偷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