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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殘紅落英

吉麗想著供應科里人們會是什么樣子,這對于她是個全新的世界,她緩步走著,那張代表調令的紙在手中輕飄飄又似很沉重,這張紙就能夠把握人的命運,自己是何等清高的人物現在就要受這張枯黃的紙的擺布。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或者就是為了受到許多限制,使自己完全失去自由,聽命于別人,現在一些她認為很猥瑣看不起的人物就要對她的生命頤指氣使了,她這個自命清高的人物也要入生活這趟車的轍了。想想自己如果真的這樣是何等悲哀啊,前路是未知的充滿希翼向往,同時也有些可怖,但是無論什么她自己都要前行,鼓起勇氣,面對一切人。

走進供應科的那個可堪說美麗的小院,吉麗忽然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她的理想忽然也自由天真美麗起來。只見院子里隨處可見大株大株的石榴樹,火紅的花朵盡情開放,那正是五月末六月初的天氣,有些花朵已經謝了,花瓣如同玫瑰花瓣似的從微風中飛落,地上到處是殘紅落英,幾只鳥雀在地上不時蹦跳一下,尋找著食物。石榴樹的枝椏碧綠青翠,在空氣里微微動搖著,似乎準備講述著一個神奇的故事。吉麗又環顧四周,看見院子中心是一個大花壇,里面的花草還沒有開,根部露出些新翻的土壤的顏色,給人以清新自然的感受,一些荊棘類灌木棲息在石榴樹下,郁郁蔥蔥地瘋長。未被人梳理的枝條令人回憶著整個夏天。

這里的辦公室是一排歷史久遠的簡易平房,墻上爬滿了綠藤,層層疊疊,留出的空隙是門和窗戶,一個個仿佛披了鎧甲的怪獸,張大著空洞的眼睛和嘴巴,要把誰吞進去。吉麗來院里也有兩年之久,但卻從來未曾見過這般景象,她想來內心忽然喜悅,獨步向前走去。

科長辦公室門前照例掛著一塊小白牌,上面用紅漆寫著“科長辦公室”幾個字,吉麗抬頭看了一眼,鼓足勇氣徑直走了進去。

出現在眼前的只能說是兩個平庸的男子,都帶著這個院里所有人都慣有的地方氣質,其中一個正坐在窗前的辦公桌前面無所事事地吸著煙,另一個坐在這個吸煙的男子對面也正在吞云吐霧。空氣里不用說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煙味兒,吉麗不大喜歡這煙味兒,于是就皺了皺眉,盡管我國禁煙法已經頒布通過了許多年了,可是還是有人堂而皇之的在公共場合吸煙。吉麗抬起頭來觀看,見正坐在對面的這位是個矮個的小胖子,一對小小的瞇縫眼,被肉眼泡遮沒得更加像兩條上下長了黑絨線的肉縫兒,臉上帶著一點點微笑看著吉麗,此人就是黃志騰,吉麗向他點一點頭,剛要開口說話。誰知道有人就先開了腔:

“你找誰???”個子瘦高的男子問道,吉麗的注意力轉移到這個人的臉上,見他的臉比常人稍微長了一點,假裝出來的嚴肅并不能掩飾臉上的善意,使人聯想到某種家畜,他全神貫注地打量著吉麗,此人是供應科的書記袁華中。

“我誰也不找,我是來報到的?!奔愋念^不悅,但是仍舊不失禮貌地向袁華中點一點頭。

“報到?什么報到?”黃志騰看了一眼對面的袁華中,似乎吉麗說的話是外星人語,他們對這類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大概向是如此的。

“噢,我是機動科調過來的,您二位是領導吧?!奔惸椭宰佑植皇ФY貌地說,言語中頗想含一些諷刺,但是又沒弄好。

“啊,是啊?!秉S志騰含混地答了一句??囱矍斑@個姑娘已經自報家門,言語不卑不亢,已經知道了八九成,覺得這樣再裝下去很沒意思,況且面前是個很鮮活年輕的小姑娘,但見這個姑娘眼睛大大,臉上透出青春才有的光澤,沒有成熟和世故,只有幼稚,她上身穿一件半袖絲棉白色小襯衫,下配一條深色碎花布裙子,腳上一雙高跟棕色皮涼鞋。

“啊,是設備員啊?!秉S志騰說,笑了一笑,似乎方才明白了一點。袁華中看到黃志騰不再裝模作樣也開始很友好的向吉麗問長問短,吉麗從他的言語中感覺得到他和許多人似的隨波逐流,像大多數沒有頭腦的庸才領導一樣。

吉麗也微微點一點頭,審視面前這兩個領導。

“不是說咱們這里不派設備員了么?原來的崗位自然消失。”黃志騰仿佛自問自答,又好像故意問袁華中,這句話令吉麗剛剛松弛的神經又開始有點緊張莫名奇妙。

“不知道。好像是有這么回事。”袁華中側目凝神作思索狀,看見吉麗笑了一下,才收回這種做作的神態,向面前又保持冷靜的吉麗瞟了一眼。

“這是我的調令,人事科發來的。”吉麗抬手遞過那張發黃的薄紙給黃志騰,他知道黃志騰才是個說話能算數的,盡管吉麗態度盡量不卑不亢,可是仍舊有點覺得自己很尷尬。

“我們真的不知道有這么回事,誰也沒說過啊。再說朱工還沒正式退休?!秉S志騰又說,伸手接過了調令。

吉麗蹙了蹙眉,心下有點奇怪。

“不過既然來了就安之吧?!秉S志騰看了一會兒又補充說,似在施舍。令吉麗覺得很生氣,但是又不能夠發作。

這兩人又問了些其他的事情,什么學歷學校年齡身世等等。

接著吉麗就被袁華中帶著去車間里,她跟在袁華中后面穿過小院的走道,透過辦公室的窗子,隔著玻璃向里望去,看見四個高矮胖瘦的男人正在喝茶聊天,其中之一的胖子向外瞟了一眼,并不理會。吉麗又向前走,忽然前面的一扇紗門開了,一個身材矮小穿著時尚的女人從門里走了出來,陌生地望了吉麗一眼。

“怎么著,袁總?”那女人眼睛看著吉麗向袁華中問道。

“這是新來的小吉,吉麗吧?!”袁華中向那女人介紹接著又回頭對吉麗確認自己沒說錯了她的名字。

“這是咱們的會計李云?!庇种钢莻€小女人向吉麗介紹,吉麗向那個女人點一點頭算是招呼了。

接著兩個人又穿過一道大鐵門,里面是一座廠房,高大空曠,里面到處是裝在口袋里或者裸露著的貨物,在一堆黃色的厚磚旁邊插著一個金屬牌子,上面寫著一些字,吉麗不經意的瞟了一眼,上面用綠漆寫著一些整齊的字:

名稱:耐火材料。

用途:煉鋼輔料

負責人:尤平

吉麗看了最后一行,知道這是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人的名字可是好笑,還有叫這名字的。吉麗正在東張西望,忽然一陣巨大的狗吠聲打破了沉寂,一條渾身金黃的大狗突然從一座簡陋的小房子前面竄起來,弄得鐵鏈嘩啦嘩啦巨響,吉麗雖然身在農村,這畜牲見得多了,但是仍舊不禁一驚,這畜牲毫不停歇地向她狂叫著,直到袁華中向它揮一揮手,厲聲喝斥了幾句才止住叫聲。

“趴下?!痹A中又喝斥那畜牲,那畜牲順從的趴回到那只骯臟的狗食盆邊上,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非常委屈。那狗食盆里面的食物已經發餿,一群蒼蠅因為受了驚嚇飛起來,發現并沒有什么危險又陸陸續續地回到原來棲息的地方。一股濃烈的狗尿味陣陣鉆進吉麗的鼻子,吉麗摒住了呼吸。

那畜生也并沒有興趣去吃什么食物或者休息,只是仍舊不時敵意的望一眼面前的吉麗。

“這家伙,還挺通人性。”吉麗不禁啞然失笑說道。開始喜歡起這只狗來。

“沒辦法,養狗就是很臟?!痹A中大約也聞到了陣陣狗尿的腥臊味兒,對吉麗抱歉似的笑了笑,似乎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這條狗叫虎子,以后就熟了,有了它可管不少用呢?!痹A中邊繼續走邊回頭又向吉麗解釋著,吉麗又看了看虎子,它仍舊帶著點陌生看著吉麗,然后把頭伏在前爪上,很乖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吉麗忽然從這條狗身上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溫存。

說話間袁華中已經走進那座焦塊堆成的小屋,吉麗緊走幾步尾隨而進。

這是個里外兩間的簡陋房子,里面一間做辦公室,外邊一間大約時倉庫兼制圖室,一張老式制圖桌依著墻支開,上面落滿了灰塵,看得出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過了。靠墻角是一堆木頭盒子,碼的老高,最上面一只已經沒有了蓋子,露出一只特長的生滿了銹的螺栓,遠看就似伸出的一截手臂。角落的地上凌亂的堆著一些機械零備件,有的還沒開包裝,有的似乎已經用過了,也沒有分類,亂七八糟的堆放著。吉麗一提鼻子,整個空氣中都有一種灰塵和機油混合的刺鼻的氣味。

袁華中邁開右腿剛剛要走進里屋,忽然迎面一個身穿著破爛工作服的半大老頭子從里面搶了出來,此人頭發稀少,已經謝頂,腦門上因為光禿發出點亮光,嘴唇上面像日本人似的留著兩撇八字胡,腳下趿拉著一雙破鞋,見來人了大概本想迅速溜走,不料卻和來的人碰了個正著,樣子十分緊張,表情含混復雜,一雙眼睛有些怯懦地看了吉麗一眼就很快挪開了目光,接著從吉麗讓開的通道迅速的跑了出去,吉麗注意到這老頭走路時腿腳還有點不大利落。

“這老夏,跑什么???”袁華中笑著打趣那個半大老頭。

“我回去看看……”半大老頭也沒說出一句整話就馬不停蹄的走了。

“這老夏,見著我就跑了?!痹A中仍舊笑著說。屋子里面也發出不止一個人的笑聲。

吉麗走進屋子,空氣里仍舊是令人討厭的香煙味兒,屋子里面的人已經停了方才自如的談話和笑聲。都不約而同地抬頭注視著進來的人,進來的人也看著他們,這屋子里共有四個人,三男一女,兩個坐在外首的小伙子正打著赤膊,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看見吉麗進來正往身上套著一件白色跨欄背心,另一個皮膚微黑,仍舊旁若無人的坐著,也并沒有半點慚愧,還向吉麗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吉麗忽然覺得此人有些面善,似曾相識,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什么地方見過。

“這是朱工?!痹A中指著一個滿頭銀灰色頭發的老太太介紹說。吉麗向老太太點頭問好,老太太一臉慈祥,氣質頗佳,和這間破敗不堪,烏煙瘴氣的屋子極不相配。老太太似乎從吉麗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又笑了笑。

“這是王師傅。”袁華中又指著一個樣貌枯瘦身材細長的男子說道,那男子極為謙和,五十上下年紀,一看就是個性格倔強的老實人,還站起身來不住地向吉麗微笑招呼,見大家都坐著并沒有站起來就又坐下來,頗為局促的翹起二郎腿,吉麗心中不禁暗笑。

袁華中介紹那兩個年輕人的時候,吉麗已經開始忍不住對其中的那個有些熟悉的發問:“你是不是經常坐東線班車?。俊?

“是???!”那個男子向吉麗笑著,樣子愈發憨厚可愛。

“你原來在這里?。俊奔愓Z氣里帶著驚喜又問。

“是啊?!被卮穑行┎缓靡馑嫉挠忠恍?,也開始穿一件不大干凈的半袖衫。

“你們早就認識啊?”袁華中看著他們笑道?!斑@是咱們的調度尤平?!庇种钢┛鐧诒承牡哪莻€說。

尤平滿臉堆笑,熱情洋溢,不住向吉麗點頭哈腰,吉麗也笑起來,覺得他的樣子有趣而且滑稽。

“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說話啊?!庇绕酱蟠筮诌质直挤诺卣f。

“一定一定?!奔惤蛔∫脖桓腥玖丝跉忸H滑稽。

大家又大笑起來,袁華中和大家說笑了一會兒,說有事要先告辭,又囑咐吉麗和這里的未來同事們好好熟悉熟悉,吉麗點頭稱是,袁華中走了之后大家說話隨便了不少,眾人不住地發問,吉麗一一解答,無非是關于年紀,學歷,婚姻,家庭的事情。等到眾人的發問告一段落,吉麗才向朱老太太談起車間的事情,朱老太太一一向她介紹,果然和老人甲說的情形一樣,吉麗心中早已經有了這些內容,聽起來就不覺得陌生,老太太又說剛才跑出門的老頭子是維修的鉗工老夏。

“老夏這小子,見不起人兒,看見小吉這個上司來了就跑了?!庇绕皆谝贿呅αR著,仿佛說著自己的兒子,盡管老夏看上去可以作他的父親。

吉麗心下詫異,又看尤平轉過頭來向她詢問有沒有要運過來的東西,到時候可以開了電瓶車去拉,吉麗說不著急,下個星期再說。又和眾人談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老太太說下午領她到車間里轉轉,吉麗很是感謝。吉麗再次走出那道大鐵門的時候,虎子很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懶懶地躺在地上,甚至還欲搖搖尾巴。這畜牲倒十分懂事,吉麗心頭暗想。

吃過了中飯,下午時分,吉麗又到供應科來,剛剛走進院里,就看見幾個粗壯的男子說笑著也正往院里走,他們一律穿著藍布工作服,因為油污的關系藍色已經失去了本來面目,腳下是一雙雙大頭靴也沒有系鞋帶,只管毫不吝惜地踏在地上,那些落英和殘紅頃刻間已成塵泥,沾在他們的鞋底上,或者水泥地上。這些人全不理會,只管粗聲粗氣地穿過了那片石榴樹下,進了那個大鐵門。吉麗看了這般景象,心頭不知道為什么生出幾許悲涼,這就是落英的命運啊。

吉麗站在石榴樹下出了會兒神,兀自到了辦公室里,朱老太太已經早到了,十分困倦,其他的人還沒有來,吉麗和老太太招呼了,接著就隨著朱老太太到車間里看設備。她們步履緩慢雜沓,穿過靜寂的庫房,這條走廊很長,盡頭就是車間。一個個磚壘的柱子整齊的站立著支撐著水泥的屋頂,似一排士兵等候著檢閱。大垛的塑料袋裝的材料上積著厚厚的塵土,吉麗覺得自己已經進入了另一個陌生的世界。

老太太邊走邊和吉麗嘮叨不止,吉麗聽見她正提醒自己戴好安全帽,那是一種黃色硬塑的帽子,頂子上有三道突出的筋,說是可以科學改變落下物的受力。吉麗哼哼哈哈地應著,想著心事。

“你要進車間必須戴著帽子,如果不戴,你就沒法說別人,你要是安全員,你就要管別人?!崩咸Z重心長,甚至有點喋喋不休。

吉麗這才明白自己還要承擔另一份工作,于是點頭記下老太太說的話,抬頭遠遠看見尤平正和一個瘦長身材的工人吵嚷著什么。吉麗側耳聽了聽,沒有聽懂說什么,大約是那個工人抱怨亂改計劃云云。那個工人歪戴著安全帽,長長的頭發從帽子底下露出來,一身藍布工作服,滿是油污,同樣油污的大頭靴上沒有鞋帶,用白色的電線系著。臉色灰暗,一雙眼睛朦朧著目光,似乎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整個人就像從地下油庫里鉆出來一樣。

這兩個人看見吉麗和老太太走來,都收了聲,那個工人露出牙開朗地笑著,操了極大的嗓門和老太太打著招呼。

“怎么著?朱工?又帶徒弟了?”朦朧的眼睛在吉麗臉上掃了一下,現出一點頑皮的微笑。

“沒有,這是新來的設備員。小吉,這是小趙,趙二。”老太太向那工人小趙解釋,吉麗向他點一點頭。

“是您的接班人???”趙二并沒理會吉麗的點頭又說。

“是啊,接班人。”老太太笑著說,有一點點驕傲似的。

吉麗舉目四下打量,這個車間廠房落空極高,寬敞空曠,地下鋪著塊塊半米見方的鐵地板,踩上去十分堅硬。大概是為了車輛進來載物不致下陷而鋪的。稍一側目,看見不遠處有兩個和趙二同樣穿著打扮的工人從一間破鐵皮包著的門里走出來,那扇門又自動關上,發出砰的一聲大響,那兩個人也不在乎,只是不住的打著哈欠,其中之一隨口吐了一口痰,然后漫不經心的走過來,吉麗見狀皺了皺眉。這些工人只是和朱老太太說著玩笑話,似乎吉麗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弄得吉麗十分尷尬無趣。

“沒辦法,這里的工人素質比較差些?!崩咸蚣惖吐暯忉尩?,不知道指的沒和吉麗說話還是別的什么,吉麗也沒作聲。

“那就是鱷魚剪?!崩咸钢囬g一側一個狀似鱷魚的怪物說。那兩個工人正在抬一塊一米見方的金屬板,接著一陣轟鳴之后,鱷魚剪啟動,金屬板被一點點切成了長條的金屬塊,接著就被扔進一只鐵箱子里,隨著落下又發出巨大的撞擊聲,吉麗看了看老太太,耳朵轟鳴,巴不得迅速離開這里。但見工人們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有帶耳朵來上班。

“副跨里邊是滾筒,還看不看了?要不等星期一停產后再看吧?!崩咸蟾乓蚕犹?,看著吉麗征詢意見地問道。

“那好。就等星期一吧?!奔愋α诵Γ胙杆匐x開這個鬼地方。

于是兩個人又沿著來時的通道回去,直到噪音終于小了下來,老太太才開始和吉麗講話,問起吉麗現在住在哪里,吉麗說正在租房子住。

“你怎么不向單位申請要房子啊?”老太太神情驚訝地問道,語氣里竟然還帶著點責備似的。

“我是想要來的,人家也不給啊,再說我也沒趕上分房,我結婚的時候房子早已經分過了。”吉麗有點沒精打采地說。

“誰說的,現在單身宿舍樓不是改造呢么?你完全可以去試一下,現在分房政策向大學生傾斜,你找找人啊?!崩咸灿X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分,緩和了一些提示吉麗說。

“我找誰啊,咱們書記行嗎?”吉麗被說得不知所措胡亂問道。

“最好找黃志騰,他要是答應了你就應該有點戲,袁華中不行?!崩咸÷暤胤治觯瑧B度嚴肅,于是兩個人就停在廠房中央,不再前走。

“是么?那您說他能夠管我嗎?”吉麗完全沒了主意問道。

“你問問他,看他怎么說了,如果他說試試吧,就還有點戲,如果他說‘這我管不了’那多半是不管?!崩咸J真地分析說。

“嗯……”吉麗點頭沉吟,似有所悟。

“你先問問吧,不就是說幾句話的事兒么?”老太太幾乎在攛掇吉麗了。

“好,先試一把?!奔惏底韵铝藳Q心,因為她是個不大喜歡求別人的。

“就是,許多東西都是爭取來的?!崩咸φf道。“本來許多事情都沒有特別的規定,咱們這種單位更是如此了。時間一長你就明白了?!?

“朱工,感謝感謝,如果分到房子,一定請您吃飯?!奔惛械礁吲d,先進行了空頭許諾,這是她一貫的作風。

“不用,這算不了什么?!崩咸t虛地笑了笑。

一天結束,下班的號聲響了之后,吉麗騎著自行車回家,她和她丈夫在單位附近的較繁華地帶租的居室房,那家房東自己又買了新房子,所以把現在的舊房子租出去賺些錢用,減輕自己貸款買新房子的壓力。

剛剛成家,總覺得自己還像單身一樣自由,她在附近的超市里買了些青菜和主食,又到一個舊書攤翻了會兒舊書,現在新書太貴,打五折賣據說還有不少賺頭??傔€是舊書實在,便宜,印刷質量也強于新書,過去的出版社都比較認真,錯別字就少很多。雖然出現錯別字也能夠忽悠過去,但是心里總不舒服。

吉麗揀了一套寶文堂出的《鹿鼎記》,全套五本才二十塊錢,這要是新版的至少也要五十塊錢。她翻翻檢查一下里面,并沒有發現缺頁臟污的跡象,就又很內行的和那個老板討了價,老板戴著眼鏡正低頭看書,不像生意人,見她認真要買,就又降了兩塊錢賣給了她。吉麗心中甚樂,拿著菜和五本舊書跑回家里。

回到家先把菜一股腦全堆到廚房地上,看看時間尚早,心中喜悅,就躺在床上開始看起書來。

不知不覺間一個小時已經過了,聽到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這時門已被推開,她的老公韓孝出現在面前。韓孝是個老實幽默的小伙子,臉上還充滿著稚氣,和吉麗同年,個頭不高,但是身材魁偉,曾經是學校里的體育健將,吉麗就是看上了他這一點,因為自己是個如林黛玉似的人物。一年三百六十日,不在愁中即病中。體育健將能夠給她的生活帶來直接的活力,婚姻是互補的嘛。

“又看書呢?!”韓孝邊說話邊換了拖鞋,緩步走到吉麗的床前,頑皮的探頭看看書名。

“原來看韋小寶呢?!毙α诵Γ瑩ё〖惖募珙^。

“別鬧,還沒做飯呢。要不咱們到外邊吃吧?!奔惤ㄗh說。

“好,換的這單位怎么樣?”韓孝關心地問她。

“還好,對了,朱老太太讓我去要房呢,你說能行么?”吉麗放下書從床上坐起身子把老太太今日和她說的事情又向老公韓孝敘述了一遍。

“行呀,可以試試看,也不費什么事兒。”韓孝聽了也來了精神,“你去試試,不行咱們請你們領導吃頓飯什么的?!?

“好,咱們先到外邊吃飯,回來再商量,我正看這書,想找到點操作的辦法。”吉麗說。

“好。”于是兩個人下樓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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