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顧棠抬腳繼續(xù)往前走。

誰不知道浮屠山教主秦雪空的頭發(fā)如他的名字一般，是雪一樣的銀白色，據(jù)說這是他之前修煉走火入魔，被救治回來的后遺癥。秦空的頭發(fā)又不是銀白色的。

可是……

顧棠又停住腳步。

頭發(fā)也可以染啊？這個不難，她就能熬制染色劑。

可傳說浮屠山教主冷傲殘暴、唯我獨(dú)尊，秦空怎么看都不是這種性格啊？

顧棠又安心地抬腳向前走去。

但這種東西也可以是裝出來的啊……秦空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上位者獨(dú)有的氣勢，連她都被唬住過。

顧棠又頓下腳步，糾結(jié)萬分。

短短不到十幾步的距離，她走走停停了好幾次。

不管是她輕松入教這件事，還是那塊似乎并不簡單的烏木吊牌、后山瀑布的山洞、秦組其他人的態(tài)度、還是教主抱自己回凌波閣等等，似乎只有秦空是教主才解釋得通。

傳說秦雪空的年紀(jì)并不大，如此年少便手握著足以傲視天下的實(shí)力，他這點(diǎn)和秦空倒是挺符合的。

雖然她不知道秦空的武功高到了什么程度，但至少她是絕對比不上的。

顧棠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腳跟灌了鉛似的邁不開。

可她另一方面又有些難以置信、矛盾，覺得自己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結(jié)識了傳說中的秦雪空，還與他有婚約。

對于秦雪空，她的感情是矛盾的，一方面是對他站在武林巔峰的崇拜，另一方面又是對他兇名的害怕。

她一路停頓數(shù)次，臉色還百般變化，自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有位路過認(rèn)得顧棠的人停了下來，問：“你是顧十一？怎么了嗎？”

顧棠抬眼，見是一名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子，她覺得有些面熟。

她稍微回憶了一下，記起這是之前修復(fù)藥方時玄組派過來的幫手，對用毒解毒很有一套。

別看他一臉和善，審訊起俘虜來一包毒粉常常能讓對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因?yàn)樗行ばΓ且源蠹叶冀兴靶γ婊ⅰ薄?

“肖兄。”顧棠打了個招呼，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開口道：“我能見一下你的身份吊牌嗎？”

“笑面虎”肖賢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在腰間摸了一下，交給顧棠：“吶，這里。”

顧棠道了謝，雙手接過，拿到眼前開始細(xì)細(xì)打量。

吊牌除了上面記載的是“浮屠山玄組第十代肖賢”，其他的雕刻細(xì)節(jié)與她的沒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一樣的是吊牌的材質(zhì)。

她的吊牌是由一塊通體漆黑的珍貴烏木制成，而肖賢的確是一塊普通的楓木。

顧棠將吊牌還給肖賢，問道：“肖兄，你可知教內(nèi)弟子的身份吊牌為何還有不同的材質(zhì)？”

“哦，這個啊”，肖賢便說著邊收起自己的吊牌，對顧棠道：“不同材質(zhì)才好把不同身份地位的弟子區(qū)分開來啊。”

見顧棠還是一知半解的模樣，他便詳細(xì)地解釋道：“比方說浮屠山的外門弟子，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椴木，而入門弟子則用杉木。入室弟子，像我，用楓木。能得長老能青睞收為嫡傳弟子的比較少，他們用的都是上好的楠木。”

顧棠見沒有自己的烏木，便忍不住問：“那握有烏木的弟子呢？是什么地位的？”

“烏木？”肖賢詫異道：“烏木是教主才能用的呀……若說其他人握有烏木吊牌，那只能是教主親賜的了，說明他在教內(nèi)的地位與教主差不多。”

“不過據(jù)我所知教內(nèi)擁有烏木吊牌的只有秦組組長，也就是大長老秦影，畢竟他輔佐了前任教主近五十年。”

肖賢說著，看向顧棠道：“你怎么突然開始問這個問題，難不成……你見過秦影大長老？”

顧棠連連擺手：“沒，沒！”

說到教主，肖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聲道：“對了！據(jù)說上次安組在藥堂比試，教主出現(xiàn)過？你當(dāng)時在場吧！見到教主了嗎！”

顧棠咧開嘴角勉強(qiáng)露出一個笑容。

“沒見過沒見過，那什么，肖兄，我還有事先走了啊，多謝肖兄解惑。”顧棠略一拱手，腳底抹油趕緊開溜。

肖賢站在原地看著顧棠疾步離開的背影，疑惑的撓了撓頭。

顧棠內(nèi)心的疑惑更重了，她和教主非親非故，為什么她的身份吊牌是烏木制成？

身份吊牌在教內(nèi)并不常用，只有諸如去取藥或者去藏書閣看書才會用到。

百草堂取藥不是她管的，上次去取藥可以說是個意外。而藏書閣只有三層以上才需要出示身份吊牌，只有第九代的長老們或秦組才能上三樓，她以為自己沒資格去，是以她的身份吊牌幾乎沒出示過。

卻不曾想它的來歷這樣大。

這塊吊牌是秦空給自己的。

若說她這么輕松便進(jìn)入了浮屠山是教主看在秦空的面子上，那秦空的面子有大到能讓她持有代表和教主等同地位的烏木吊牌？

秦空是教主，答案不言而喻。

顧棠想通這點(diǎn)，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有一種被戲耍了的感覺，不免有些委屈，還隱隱帶著憤怒，更多的卻是害怕與退縮。

畢竟秦雪空在江湖上的兇名擺在那兒。

傳說他冷血無情，殺人手段血腥，被他盯上的人不是被他一招斃命，往往是被他虐殺而死。

傳說他喜怒無常，昨日向他稱臣的教派，第二天卻被他下令屠了滿門。

傳說他手段殘暴，對底下不滿浮屠山行事的教派，從來都是血腥鎮(zhèn)壓。

傳說若不是血色教勢大，浮屠山也該被劃入邪教一派。

傳說……

在秦空的有意安排下，顧棠在浮屠山里待的是離江湖紛擾最遠(yuǎn)的百草堂，日日和一群只知道潛心鉆研醫(yī)術(shù)的人呆在一起，她所接觸到的人和事都是最干凈透明的，長此以往，她都快忘了浮屠山的本質(zhì)。

平時她這種小透明根本見不到教主，就算見到了也當(dāng)一尊大神遠(yuǎn)遠(yuǎn)供著，倒是不知道害怕，如今她知道教主就是她身邊的人，還是與她有婚約的人，是可能要與她走往余生的人，哪里還不會退縮呢？

要知道，秦雪空可是和邪教教主花無色一起兇名在外的人物啊！

顧棠如丟了魂一般走路飄忽。

若是這樣……若是這樣……那婚約說什么都要取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