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畢業季,什一怎么也沒想到四年竟會如此之快,快到她還沒來得及好好品嘗一下食堂的飯菜,好好在籃球場上打一次籃球,好好在圖書館里讀一本書,好好在寢室里陪那張床睡上一整天……太多的來不及,她就這樣畢業了。
校園里的每個角落都有同學在拍畢業照,喜極而泣的她們,笑逐顏開的他們,那一張張臉孔將在不久的未來戴上不同的面具,扮演起不同的社會角色。慶幸的是,此時此刻那笑容是干凈的,單純的,不帶任何秘密。
“什一,你的電話響了。”許陌陽整理著自己的學士服喊道。
什一從人堆里鉆了出來,她走到放著一堆衣物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外套掏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把你的學士服拍給我看看。”沒等什一問話,成讖先開口了。
“學士服不都大同小異嗎?你要看看你自己的不就行了!”什一沒好氣地回。
“是大同小異沒錯,但是我沒見過穿在奇行種身上的學士服!”成讖打趣道。
“什一,過來拍合影了。”常安凝在不遠處喊道。
“沒空理你!”說著什一掛了電話。
帽子在被拋向高空的那一刻,什一想起了高中那年他們一起扔校服的場景。定格的那一瞬間大家都明白,未來他們將與這里不再有任何瓜葛。再回來時,它是母校,自己是路過的舊人。拍完合影后,什一讓常安凝幫她拍了一張照片,照片里她做一個調皮的表情,什一將那張照片發給了成讖。
臨近畢業,李鳴仍然窩在宿舍打游戲,他說,這是他最后在大學宿舍里玩游戲了,以后也不會再有這樣的絕佳機會,所以他要好好把握住。卜屹雖然考上了研究生,但他還在學習,他和李鳴形成鮮明的對比。成讖看著什一發過來的照片入神,臉上不禁漾起微笑。
“畢業后一起去旅行吧,怎么樣?”成讖猶猶豫豫、反反復復打著這幾個字,最后小心翼翼地發送出去。他一臉傻笑望著手里的手機等什一的回復。
“傻笑什么呢?”不知何時向晟戈走了進來,他環抱著胳膊靠在桌子邊看著成讖問道,李鳴和卜屹紛紛轉頭看向成讖。
“有情況!”李鳴打完一局游戲后摘下耳機像只青蛙一樣蹦了過來。卜屹推了推眼鏡直直地觀望,靜待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成讖見狀立馬將手機裝進口袋里。向晟戈一個機靈伸手去搶,結果三個人打成一團。
“話說你們畢業后的去處都決定好了嗎?”打鬧結束后,向晟戈拿著鏡子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問。
“我換個地方打游戲!去社會上打游戲。”李鳴之所以會這么說,是因為他放棄了考研。
“我繼續讀研究生,眾所周知。”卜屹翻著書本應道。
“你呢?”向晟戈看著成讖問。聽到這句話,卜屹也轉身看著成讖。
“我去首傳啊,你們不都知道嗎?”成讖說。
“我這里有一個絕佳的機會,你要不要試試?”向晟戈露出狡猾的笑容看著成讖說道。
“不去。”成讖不假思索地拒絕了向晟戈。
“又不影響你讀研究生,你為什么不試試?再說你不是獨孤求敗嗎?怎么這就成軟蛋了?”向晟戈使用激將法說道。
“我有了去處就不需要獨孤求敗了!”成讖交叉著胳膊十分神氣地看著向晟戈回。
“什么絕佳機會,不說明白鬼才去!”李鳴又帶上耳機繼續玩他的游戲,他在爭分奪秒。
“阿拉伯語翻譯啊!你不是修了雙學位嗎?”向晟戈壞笑道。
“生活里總有一些事情會重新賦予一個人新生。”卜屹翻著書本回道。
“這是泰戈爾說的?”李鳴轉頭插話道。他的英雄死了,正在復活中。
“不,是我說的!”卜屹推了推眼鏡看著他回。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還是沒能說動成讖去試試向晟戈所說的那個絕佳機會。最后向晟戈告訴成讖,他在他父親面前夸下海口,自己認識了幾個像樣的朋友,為了證明給父親看,他慫恿成讖去參加他父親所在公司的招聘。但成讖還是無動于衷,他說向晟戈,自己吹得牛摟不住的時候就等著雷來劈!最后向晟戈跟成讖打賭,只要成讖能順利通過層層面試最后見到他父親,成讖讀研的所有伙食費他全包了。當然,成讖爽快地答應了。
“叮咚”,成讖的手機響了一下,屏幕上浮現一個字,“好。”
有些喜歡,沒有太多的蓄謀已久,只是時光和命運的作用,將他們推向相同的軌跡。
在這個忙碌而感傷的畢業季,打算二戰考研的什一,一刻也沒有閑著,不是坐在圖書館做著熟悉的題目就是忙著一堆與畢業有關的瑣碎事物。這一天,她正在圖書館里查閱資料,期間樂星辰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但手機靜音,她完全沒聽見。快中午的時候,她走出圖書館掏出手機才看見樂星辰的消息以及未接電話。
“什么事情?這么火急火燎的?”什一心想。她打開信息,樂星辰發來很多張照片,什一點開看了看,心里咯噔一下,她感覺心臟似乎暫停了一秒。她放大圖又仔細看了一遍,映入眼簾的是成讖和鐘墨的合影,成讖看著鐘墨,鐘墨挽著成讖的胳膊!
一股莫名的嫉妒感突然涌上心頭!“不對,他們倆在一個學校?為什么從來沒聽成讖提起過?他們倆在一起了?為什么成讖沒有告訴過我?”什一在心里反復追問自己,她看見樂星辰發來的問題,成讖什么時候和鐘墨在一起了。
什一沒有回復樂星辰,她感覺自己大腦里一片混亂甚至有點眩暈,轉而她又特別想哭,眼淚瞬間涌進眼眶。但是內心另一個聲音在說:“這些跟你又沒關系啊,他沒必要事無巨細地都跟你說啊!你們只是同學而已,朋友而已……”
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她就這樣一路哭著回到宿舍。在推開寢室門的那一刻,她擦了擦眼淚,微笑著走了進去。但是寢室里沒人,她又再次痛哭起來。什一坐在那里邊哭邊回想她和成讖在一起的所有回憶,她在記憶里搜尋著曾經被她遺漏的信息,他暗示她他已經有女朋友的關鍵信息。什一怎么也想不起來成讖曾說過他有女朋友的事情,她倒是在恍然間想起來成讖拜托她寫歌詞的事情。
什一打開電腦登上成讖給她的賬號,她點開音樂邊聽邊哭。這時,常安凝回來了,她看見什一哭得傷心不已,她問什一怎么了,什一笑著說:“這首歌太傷感了,不知不覺就聽哭了。”常安凝假裝嘲笑她說:“什一,你太感性啦!”
曲子在耳機里一遍又一遍地循環播放著,許陌陽和胡小業也回來了,她們和常安凝一樣,又嘲笑了她一遍。什一目光呆滯地盯著練習本上的平行線條,漸漸地,線條變得模糊最后交錯起來,眼淚簌簌地落在練習本上,她感覺胸口像堵住了般抽疼。她看不清自己寫了什么,總之那一行行字爬滿了整張紙。
晚上,窗外的夏風悠悠地吹著,偶爾穿過窗戶輕撫什一的臉龐,微風太溫柔,總讓人忍不住想哭。什一站在當初她和成讖一邊打電話一邊看月食的窗前,她深吸了一口氣像個沒事人一樣撥通了成讖的電話。
“嗨。”成讖在那邊笑著打招呼。
“嗨個鬼啊!”什一沒好氣地回道,“歌詞我寫好了,發你郵箱了。”
“終于等到歌詞了!四年啊!”成讖感嘆道。
“才四年而已!”什一故作調侃說,她沉默了一會兒假裝若無其事地問道:“廢物,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突如其來地發問讓成讖瞬間慌了神,“難道演唱會說的話她聽到了,可是……”成讖在腦海里搜索著與之相關的信息,他突然想起上次首傳復試結束后他送什一去車站時的那個擁抱以及他們之間的對話,可那并不能說明她答應做他女朋友,他不明白什一為何這樣問他。
心虛的最大表現就是將兩件原本無關的事情強行聯系起來。一個人越想隱藏某件事情,就越容易在這件事情上自亂陣腳。
成讖的片刻沉默卻意外地刺痛了什一的心,“看來是真的。”她想。
“還沒有女朋友,但……有喜歡的人。”成讖定了定神莞爾說道,“我本來……打算考上研究生后再告訴你的,可是……”成讖頓了頓,因為什一考研失敗了,“所以我打算一起去旅……”
“我認識的?”什一迫不及待地打斷成讖的話問道,她深吸了一口氣后屏住呼吸,就像當年她等成讖說出他的高考成績一樣。
“嗯。”
“名字是兩個字?”
“嗯。”聽到成讖肯定的回答,什一的眼淚瞬間又掉了下來。成讖微微笑了笑,“你不好奇她叫什么嗎……”
“好了!好了!我知道她叫什么!你快去看歌詞吧!我要去論文答辯了!”說著什一掛了電話,她蹲在角落里顧影自憐,哽咽地痛哭起來。成讖卻像傻子一樣看著手機笑了起來,成讖以為什一知道他說的人是誰,也以為什一用這種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與他說話不過是掩飾她害羞的心情。只是成讖不知道,什一說的是另有其人,她努力掩飾的是自己悲傷的情緒。
這一刻,什一才后知后覺地明白樂星辰口中的喜歡,她喜歡的人就在她身邊,而那個人就是成讖。他以為他得到了,她以為她失去了!成讖掛了電話急不可耐地打開電腦登上郵箱。他點開文檔的瞬間,歌詞顯示在電腦屏幕上。
食言
一個人一段過往
一群人一段時光
躲不掉的過往,竭盡全力地隱藏
弄巧成拙,欲蓋而彰
留不住的時光,歷歷在目的跡象
耿耿于懷,無時或忘
遇見時,未曾想過糾纏很久
最多是,擦肩而過從此別過
談不上認真付出的從前
那記憶深藏心底不能翻篇
是否要,卸下盔甲,丟掉尊嚴
是否要,放棄立場,撇下執念
是否就可以,私自占有那莫名的溫暖
喜歡是痛的開始,也是幸福的起點
當未來開始寫入故事的新篇
從前終成過往云煙
分別不夠得體,不夠體面
之后的他們會不會再見
都說還是朋友的距離更長久
沒有陌路仍是老友
白衣蒼狗,當初的他們全都食言
在青春里留下最痛的遺憾
時間拖著他們走向成年
人海茫茫那個人的身影再沒出現
朋友的距離不虧不欠
他們不再是彼此的牽絆
當初說過不辜負遇見,終究食言
一群人一段過往
一個人一生時光
詞入曲,曲如詞,寫滿了心酸和悲傷以及物是人非。成讖看完歌詞后給什一發了條短信,他問她是如何寫出來的,因為他在歌詞里讀出了告別的味道,他莫名地心慌。什一騙他說,她是從五月天的歌詞里抄來的,每首歌里找來一句拼湊而成,至于是哪首歌,她讓成讖自己去聽就知道了。盡管成讖半信半疑,但他還是一首一首的將五月天的歌聽了個遍。自此,一聽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