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5章 李從厚逃命遇駙馬 李從珂入宮登大位

眾望所歸主廟堂,靈前繼位慰先皇。

帝王非道須有種,從此山娃掌大唐。

朱弘昭聽說王思同的人馬歸順李從珂后,大為震驚。他讓皇上準備了十幾道詔書,派人到各藩鎮游說,然而傳回的消息卻讓他大失所望,那些節度使都說這是皇上的家事,不便參與,無論誰坐江山,他們都是大唐的臣子。他聽后又氣又急,為了防止宮中混亂,他把消息封鎖起來,連淑妃問他,他也不肯說實話,搪塞以勤王的人馬正在路上云云。

下朝后,他把馮赟找來,對他道:“皇上可能要變心,他想把皇位讓給潞王。若真是這樣,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你速派人到亳州,傳皇上的旨意,把李重吉殺了。還有李從珂手下的那些將領,凡家眷在京城的一個不要放過,全部殺了。這就可以斷了皇上的念頭,讓他知道,他即是想禪位,那些人也不會饒了他。這樣也省得他扛不住了把我們交出去。”

“這事倒好說。可以后呢?他們可是想要我們的人頭呀。”

“哈哈哈,馮大人多慮了。石敬瑭不足慮,我深知他的為人,他不過是做做樣子讓李從珂看,并非真心助他,你不看他出兵都十幾天了,還沒有出晉州地界呢。我敢說,只要康義成與洋王李從璋會合起來,打上一次勝仗,石敬瑭肯定他會回過頭來攻打李從珂的。”

馮赟聽后,點點頭道:“反正我二人已經生死一處了,凡事聽朱大人做主就是了。康義成對大人頗有怨言,要當心他……”

“馮大人多慮了,他不過一介武夫,不會有什么歹意。再說他一家大小四十多口都在洛陽,盡在我們掌握之中,還怕他反水不成?”朱弘昭打斷他的話道,“不過馮大人的話對,康義成反復無常,說不定跟藥彥稠一樣,藥彥稠這小子一吃敗仗就帶兵投降了,若不是王思同跑的快,說不定他要把他抓起來送給李從珂。先皇早就說過,藥彥稠兩面小人,不可重用。沒想到還真是這樣。人心難測,我們不得不防啊。你辦好那些事后,也派些人盯住康家,防著他們逃跑。”

“是。”

第二天,康義成整頓好兵馬,李從厚親自到校場閱兵,并帶去了大量金銀珠寶,賞賜這些士卒,竟將國庫都掏空了。李從厚怕將士們嫌少,就許諾打到鳳翔后,每人再賞賜二百緡錢(一緡合一千文)。

這些將士原本是李嗣源“橫沖都”的老兵,雖然年齡大了些,但年輕時個個都能打善拼,英勇無比。李嗣源正是憑著這支軍隊才屢建奇功。李嗣源登基后,便將這只強悍的隊伍交給了李從珂。李從珂帶著這些人馬滅“三王”,平外患,建新功無數。李從珂到鳳翔出任節度使后,李嗣源就把這些人放在京城里,充當了皇家的護國軍。李嗣源待他們恩重如山,雖說是軍隊,但其實與養老差不多。將士們不愿離開這個待遇優厚的兵營,有的還把自己的兒子也弄了進來。這些老爺兵根本不把康義成放在眼里,也無心為李從厚效命,剛出洛陽就嚷嚷起來:“弟兄,。我們快些走呀,等到了鳳翔,再向潞王請一份賞賜!”這句話聽起來意蘊含糊,模棱兩可,也可以理解成到鳳翔后李從珂會再賞賜他們一份。

康義成帶著這這些人馬行軍,欲速不能,一天還走不了三十里地,還沒有到河中就遇到敗下來的李從璋的人馬。他們一問才知道李從璋被潞王活捉了去,大軍都散了。于是,這支原本就不想出戰的隊伍軍心大亂,剛與李從珂的軍隊相遇,還沒有開戰就歸降了,康義成被逼無奈,做了李從珂的降將。

朱弘昭、馮赟聞聽此訊,知道大勢已去,無力回天,都悄悄躲在家里安排后事,把家眷偷偷送出城,恰在這時,皇上派侍衛傳旨,讓他們即刻進宮議事,他們知道此一去兇多吉少,就在自己的家里自殺了——一個自縊而死,一個跳井身亡。

李從珂平了河中的護國軍,活捉了洋王李從璋,洛陽再無兵可用了,不幾日就能打到洛陽。李從厚獲悉李從珂將要殺到,忙召集文武大臣,要去郊外迎候李從珂,準備禪位與他。當他聽太監說朱弘昭已經把李重吉殺了,還殺了不少鳳翔軍的家眷時頓如五雷轟頂,豈敢再去郊外相迎?只怕這些人一見面會一刀要了他的性命。情急之下,轉而想去他的封地魏州,但文武百官誰也不肯同行,氣得他當場斬殺了了幾個大臣,帶著五十名侍衛匆匆出了宮,也顧不得向母親辭別。

他們出了城,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到哪里是安身之地。一個名叫沙守榮的侍衛對他道:“陛下,如今我們只能去河東投奔駙馬爺了,無論怎樣他也是陛下的姐夫,即使駙馬不留陛下,還有公主呢。千萬不能落在潞王手里,就是他想容你,他手下那些人也不會答應的。”

李從厚聽完沙守榮的話,大罵朱弘昭斷了他的退路,如今被逼到這般境地。轉而一想,覺得投奔石敬瑭也是一條路。他知道駙馬與潞王向來是面合心不合,說不定能救駕,再說還有從小就很疼愛自己的姐姐,總不會見死不救吧?于是,他對身邊的侍衛們說:“對,我們就去河東。”

一行人快到衛州時,遠遠看見前面一支大軍正迎面開來,李從厚嚇了一跳,以為是李從珂的鳳翔軍。及至隊伍行至近前,原來是河東石敬瑭的人馬,李從厚頓時眼前一亮,心想這下有救了。

石敬瑭沒想到在此遇見李從厚,一時竟不知怎樣見禮,還是從馬上下來,行了君臣大禮。李從厚見狀,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向石敬瑭說道:“潞王造逆,圍攻洛陽,朕不愿被其加害,正要去河東與駙馬共商大計。朕知道駙馬起兵也是被潞王所迫,不得已而為之。今日不期而遇,不知駙馬意下如何?”

因為這事太突然,石敬瑭不知怎樣答復他,猶豫著不肯說話。這時,只聽沙守榮大聲喝道:“駙馬身為國戚,當與朝廷休戚與共。如今天子有難,卻不愿效勞,難道駙馬也要學潞王嗎?今天與其落在你手里,倒不如拼個魚死網破。”說著,沙守榮抽出寶劍,指向石敬瑭的脖子。那些侍衛們也紛紛持刀在手,橫眉豎目地看著石敬瑭。石敬瑭沒想到他們會這樣做,一時嚇得不知所措,牙將指揮使劉知遠見石敬瑭命有不測,當即命一百多士卒包圍了李從厚的侍衛,并橫刀擋住沙守榮,一時劍拔弩張,廝殺在即。

“哈哈哈,你們這是做什么?都給我撤了。”站在一邊的桑維翰道,“事發突然,當容駙馬與皇上仔細商議。你們如此魯莽,難道想壞了皇上的大事不成?還不快快退下。”

李從厚也沒有料到手下這些侍衛會這樣對待駙馬,忙喝退了他們。下馬走到石敬瑭跟前,施了個家禮道:“姐夫,我姐姐一向可好?”

石敬瑭想起夫人上次進宮所遭受的冷遇,鐵青著臉道:“從宮里撿回了一條命,還在河東呢。”

李從厚知道他是為公主探母一事生氣,苦笑一聲道:“那都是朱弘昭這個奸賊所為,我根本不知道,請姐夫海涵。”說著就要給石敬瑭行跪拜之禮。石敬瑭忙把他扶住道:“皇上萬萬使不得,您如今貴為天子,微臣焉敢受禮,請陛下自重。”

李從厚哪還顧得君臣之禮,只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石敬瑭忙把他拉起來,也行個跪拜禮道:“皇上有何差遣只管吩咐,臣當效犬馬之勞,千萬莫要折煞了微臣。”

李從厚復又拉起石敬瑭,說道:“不瞞駙馬,朕現在已經是走投無路了。原打算去河東投奔駙馬,不想卻在此相遇,此乃天助我也。眼下潞王快要進京城了,朕不愿被他生擒,駙馬快拿個主意,朕該如何是好?”

石敬瑭聽罷勸慰道:“陛下,潞王起事,不過是為了朱、馮二人,把他們交給潞王發落不就是了?”

“駙馬有所不知,朱弘昭、馮赟已經自殺。朕原本想到洛陽郊外迎候潞王,禪位與他,可那朱弘昭卻早已假傳朕的旨意,把侄兒重吉殺死在亳州,還殺了不少鳳翔將領們的家眷,你想潞王和那些將領,如何能放過朕?朱弘昭這老賊,他斷了朕的退路呀。”李從厚說著又哽咽起來。

石敬瑭這才明白洛陽的實情,他冷靜地想了想道:“請陛下先在衛州住下,臣去見潞王,為陛下陳情。這都是奸臣所為,并非陛下的意思,想必潞王一定會摒棄前嫌,迎接陛下回鑾。”

李從厚苦笑著道:“如此更好,就怕潞王不肯相饒。”

“陛下莫急,他若還承認自己是父皇的義子,就應該迎接陛下回鑾;若拋棄陛下,自立為主,將為天下所不容。”

石敬瑭這句話說到了李從厚的心里,他一把抓住石敬瑭的手道:“好,就依駙馬。”說完這句話,李從厚的臉忽又陰沉起來,對石敬瑭小聲說道:“聽說潞王起事有皇太后的懿旨,可是真的?”

石敬瑭搖搖頭道:“臣也聽說過此事,但誰也不曾親見,說不定是他假冒太后懿旨,也未可知。”

“若是真有皇太后的懿旨那就不妙了。”

石敬瑭沒有再給他解釋什么,忙把李從厚送到衛州的驛館安頓下來。自己不敢在驛館久呆,急忙辭別李從厚回到營寨,把桑維翰找來,問計道:“桑大人,潞王用不了兩天就打到京城了,如今這局面該怎樣應付?請桑大人明言。”

桑維翰笑笑說:“天子外逃,都還有天子的儀仗讓臣屬們去瞻仰;如今皇上竟這樣狼狽,說明他的氣數盡了。不過倒給駙馬爺送了一個覲見禮,不必再怕潞王責怪了。”

“覲見?我堂堂駙馬,要覲見誰?誰敢責怪我?”石敬瑭鐵青著臉道。

桑維翰明白他此時的心境,不緊不慢地接著道:“駙馬爺,在下知道您的心事,可到了京城千萬不要顯示出來。他現在是如日中天,擁兵二十多萬,而且還有太后的懿旨,那是名正言順呀。駙馬爺須謹記,小不忍則亂大謀呀。”

“你敢肯定是太后的懿旨嗎?沒有弄錯?”

“駙馬向在下問過多次了,在下敢用身家性命擔保,那懿旨確是真的。”

石敬瑭無奈地嘆口氣,心里默道:“太后糊涂呀,這個阿三果然……,看來今后要拜他為主了。”

桑維翰不明白他此時在想什么,只看到他的臉是那樣陰沉,以為他還在怕李從珂抱怨。

“駙馬不必再擔心潞王了,皇上現在不是在咱們手里嗎?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勞呀。我們盡快趕到京城,迎接潞王進宮。先把皇上軟禁起來,也好借潞王的手來殺了他,然后再以此為借口,討伐潞王,到底鹿死誰手……”

“不必再說了。”石敬瑭打斷桑維翰的話,陰笑了兩聲,繼續道,“現在要防著那些侍衛把皇上再弄到別處。今晚你與劉知遠將軍帶人去驛館,把那些侍衛都干掉,換成我們的人。”

“下官明白。”

李從厚被石敬瑭安置在驛館,原想著他晚上肯定要來招待他們一番。可是到了用膳的時候,還沒有見石敬瑭到驛館,那些侍衛們很是生氣,大罵石敬瑭不忠不孝。這時,只見桑維翰與劉知遠笑吟吟地來到驛館,身后十幾個軍士挑著食盒擔子也跟了進來,他們把食盒擔子放在驛館的一間大房子里。桑維翰讓劉知遠在下邊招待這些侍衛,自己到樓上親自給李從厚送去飯菜。他見到李從厚道:“陛下,駙馬爺連夜進京去面見潞王,來不及拜別陛下,讓微臣特來侍候皇上。微臣采辦了許多酒肉,故而來晚了些,請陛下恕罪。”

那些侍衛們早就餓透了,見劉知遠送來這許多酒肉飯菜,也顧不得體面,放開肚量,大吃二喝起來。

李從厚哪里吃得下去,端著一杯酒只是唉聲嘆氣。桑維翰勸說道:“陛下不必煩惱,潞王是陛下的兄長,敦厚至誠,先皇對其恩重如山,他肯定不會為難陛下的。駙馬爺臨行前對微臣道,讓陛下放寬心,好生在此歇息幾天。”

李從厚苦笑了一聲道:“給你說實話,我從沒有想著去做皇帝,上有兩個兄王,都比我強,尤其是大哥潞王,身經百戰,立過很多功勞,父皇最喜歡的就是大哥。我做個逍遙王爺就是萬福了,誰知二哥卻逼宮謀反,斷送了性命,朱弘昭他們非讓我去做這個皇帝,如今卻招來如此大禍,你說這能怪我嗎?這個老賊還假傳圣旨,竟敢背著我將吉兒殺了。我有罪呀……”說著,李從厚禁不住慟哭起來。

桑維翰看著眼前這位九五至尊的皇上哭成這樣,不免動了惻隱之心,他看四周無人,小聲說道:“陛下莫再哭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微臣斗膽給皇上進一句忠言,不知皇上肯納否?”

李從厚止住哭聲,問道:“事到如今,還有什么話聽不進去的,請大人直言。”

桑維翰又審視了一下四周,神秘地道:“陛下若想保命,千萬不要再想著做皇上了。此時應速擬一道禪位的詔書,派個妥當的人即刻送到京城,待潞王進宮后即刻呈上。潞王見到詔書,肯定會保護陛下的。”

“如此更好。”李從厚想也沒想地道,“可我心亂如麻,不知該怎樣說。”

“若皇上信得過微臣,就讓微臣替皇上擬旨。”

“那就謝謝大人了。”

李從厚起身拿出文房四寶交與桑維翰,桑維翰不假思索,揮筆擬就了一道禪位詔書。李從厚看了看,拿出玉璽用了印,并叫來一個侍衛,如此這般地安排一番,那侍衛也沒顧得吃飽飯,飛身上馬向京城奔去。

辦完這一切,李從厚如釋重擔,這才覺得餓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此情此景令桑維翰心里很感酸辛,眼里竟噙上了眼淚,急忙把頭轉了過去。

“陛下,微臣告辭了。”

“桑大人,你知道,我已經不是皇上了,不要再稱呼什么陛下了,就是這兩個字才害得我走投無路。無官一身輕呀,不做這個皇上心里才舒坦。讓兄王去做吧,我只想回到我的封地魏州去做個逍遙王爺。”

桑維翰看著這個天性率真的皇上,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上前行了個君臣大禮道:“陛下在微臣的心里永遠是皇上。皇上能從善如流,此乃大唐之福,可惜皇上用錯了人呀。不說這些了,陛下一定要保重,一定要保重。微臣軍務在身,不能伺候陛下了,就此告辭。”

桑維翰離開驛館回到行營,石敬瑭正在那里等他回來。他把驛館的情況給石敬瑭做了稟報,隱去了禪位詔書的事情。石敬瑭高興地道:“我帶人馬連夜進京,爭取趕在潞王大軍到來之前進城。那會兒說的事情,待我走了之后,你再動手。”

“放心吧,下官自有安排。”

石敬瑭帶著河東的人馬連夜開拔了。桑維翰把那些留下的將士召集在一起,安排今夜的行動。最后他對那些將士們道:“你們都要看清了,只殺那些侍衛,誰若傷了皇上一根汗毛,我滅誰九族。你們聽到了嗎?”

三更時分,那些酒后的侍衛們都酣然進入夢鄉,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便都做了刀下鬼。李從厚從夢中醒來時,那些侍衛都換成河東的將士了。他十分震驚,當即質問劉知遠為何要下此毒手,劉知遠道:“皇上的侍衛缺乏管教,遲早要給陛下帶來麻煩,所以把他們殺了,皇上有河東的侍衛護著駙馬爺才放心。”

李從厚明知被石敬瑭所控制,也無可奈何,心里暗罵石敬瑭,但表面上卻說:“哦,還是姐夫想的周到……”

卻說李從珂帶著十幾萬大軍,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要到達洛陽了。馮道得到這個消息,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朱弘昭、馮赟自殺后,自己又可以出來說話了;怕的是潞王不肯饒恕他置皇命于不顧,與太后站在一起替秦王爭皇位,掀起這場宮廷大變。他不知該怎樣行事,必須立刻見到太后。

主意已定,他不敢怠慢,他只身進宮,來到長生殿,要去解救被幽禁在這里的太后。看守太后的太監頭領名叫劉柱,聽說皇上昨日就離開了皇宮,正在那里不知所措,遠遠看見馮道過來,忙迎上前去,跪下施禮道:“丞相,聽說皇上出宮了,我們該怎么辦?請丞相指教。”

馮道并不與這些人一般見識,笑笑道:“該怎樣辦還用說嗎?還不快把太后她老人家送往明宮。走,我們一起去接。”

馮道在劉柱的帶領下,打開了長生殿的大門,馮道不顧身后跟隨的幾個太監,急匆匆地趕到殿內,見太后正歪在睡榻上閉目養神,花白的發髻凌亂不堪,大概有好幾日不曾梳洗過。隨著殿門被打開,一束強烈的陽光照進來,太后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睛,忙顫巍巍地問道:“是誰呀,誰在那里?”

“太后……”馮道哭喊著跪在太后的睡榻前。

“哦,是丞相呀,你……你還活著?”

“托太后娘娘的福,老臣還活著。”

太后從睡榻上坐起來,吃驚地問:“你……你怎的也到了這里?”

“太后,老臣無能,沒有保護好太后,老臣是來接太后出去的。”

“什么?接我出去?是珂兒回來了?”

馮道聞聽,暗吃一驚,心想太后被幽禁在深宮,如何曉得潞王打回來了?他沒敢多問,急忙回答道:“是的,是潞王回來了。”

太后聽后,一下子從榻上站起來,急切地道:“快,快扶我出去,我去見見珂兒,怎的現在才回來,哀家早就給他懿旨了。扶我出去。”

馮道聽太后這樣說,心里才明白那道懿旨果然是真的了。他眼睛一轉,忙對太后道:“是呀,老臣就是想請太后示下,老臣打算帶著六部公卿及樞密院大臣們去城外迎接潞王,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好呀?哀家身子不便,你代哀家去迎迎珂兒,你去吧。”

馮道轉身看看劉柱道:“你速把太后老人家送往明宮。”

“不,哀家哪里也不去,就在這等珂兒回來。”

馮道知道太后的脾氣,也沒有強勸,對劉柱道:“你們要好生侍候太后,不能有半點差池,將功折罪。”說完,馮道急忙離開長生殿。

文武百官們聽說潞王已經快到城外了,不知是福是禍,聚在興圣宮門口議論紛紛,有的說潞王假冒太后懿旨,逼走了皇上,大逆不道。有的說既然朱、馮二賊已經伏法,潞王就該帶兵回去,不必進城。還有的說,既然皇上打算把皇位傳給潞王,就應當把皇位還還給潞王……。一時間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只有范延光一言不發,別人問他,他只是報以微笑,不做任何表態。

正在這時,馮道走過來,人們把目光齊聚在他身上,他來到眾人面前,給大伙鞠個躬道:“皇上拋下我們自己走了,太后懿旨,要文武百官到城外迎接潞王殿下。”說完,馮道頭也不回地向宮外走去,百官們見狀,互相張望著,不知該怎么辦。范延光第二個跟了出去,隨后三三兩兩地都跟了出去。

李從珂的大隊人馬快要到達城西的蔣橋了,馮道已經帶著百官在那里列陣迎接,李從珂騎在馬上,遠遠看見迎接自己的百官,還未到跟前,就趕緊下了馬,步行著來到百官們面前,互相問候、寒暄。李從珂在這些迎候的人群里發現了石敬瑭,臉上當即掛上一絲陰云,石敬瑭看得真切,忙上前施禮道:“殿下,末將接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李從珂笑了笑,帶著諷刺的口吻道:“哦,以為駙馬還在河東呢,想不到比我還要先來一步。”

石敬瑭苦笑著小聲說道:“本來要去河中迎接殿下的,誰知在衛州遇見皇上,不得已耽擱了兩天。我已經把他安置在衛州的驛館里,該怎樣辦還得殿下說。”

李從珂聞聽,暗吃一驚,小聲對石敬瑭道:“待進宮后再做計較。”

李從厚從衛州派出的那個侍衛也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擠到前面,見到李從珂道:“潞王千歲,皇上派小人送來詔書,請殿下過目。”

李從珂接過那道詔書,粗略看了一遍,他笑了笑正打算收起來,見石敬瑭扭著脖子在偷看,便隨手把詔書遞給石敬瑭說:“皇上真是孩子心性,這皇位怎能說換就換呢?”李從珂轉向石敬瑭道:“姐夫是從宮里來的吧,母后現在怎樣了?”

“哦,沒有殿下的鈞令末將不敢進宮,適才聽馮丞相說母后還在長生殿等殿下呢。”

“好,我們一同去拜見她老人家。”李從珂說完,站到高處,向迎接他的人們說道:“從珂感謝各位大人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迎接從珂,從珂不敢生受呀。各位大人們以前是做什么的還繼續做,各司其職,各謀其政,莫要荒廢了朝政。皇上被朱、馮二賊所蒙蔽,讓各位大人受委屈了,待我進宮覲見太后,商議恢復諸位大人的官職。”

馮道見時機已到,遂大聲說道:“謹遵太后懿旨,請潞王殿下榮登大位。請諸位拜見新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第一個跪在地上,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禮。

其他人見馮道真能抓機會,也都不敢怠慢,紛紛隨他一同見了大禮,只有石敬瑭愣在那里。

李從珂觸景生情,瞬間想起當年在洛陽城下義父李嗣源被百官參拜的情景,想不到今日這一幕重演了。他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發黑,正正神道:“諸位大人們錯了。當今皇上不同于莊宗,從珂更不敢與父皇相提并論。你們再這樣做就是想把從珂置于死地。”說完,李從珂頭也不回地打馬向洛陽城趕緊走去,馮道、石敬瑭緊緊跟在他后面。

韓昭胤與張破敗把大軍都安置在城外,并嚴令諸位將領約束好所帶人馬,不得進城騷擾百姓,否則嚴懲不貸。李從珂只帶少許人馬進了城。

宮里那些被朱弘昭圈禁起來的宮人們,聽說潞王就要進宮,紛紛擁到宮門口,等著迎接他。李從珂帶著韓昭胤、張破敗、張敬遠、楊思權等心腹將領一起來到了皇宮。沒顧上喝口茶,就急急忙忙地趕到長生殿去參拜太后。一進大門,見太后已經在廊下等著他,李從珂“咕咚”一聲跪在當院,哭著道:“母后,孩兒護駕來遲,讓母后受委屈了。”說著,便止不住大放悲聲。

太后被李從珂的一腔真誠所打動,想著這幾個月所受的委屈,眼淚噴涌而出,緊往前走了幾步,抱著李從珂的頭大哭起來,竟像是一對嫡親母子一般。站在一旁的石敬瑭,強按住油然而生的妒火,走上前去勸道:“請母后節哀,莫要哭傷了身子,母后身體要緊。”

好半天太后才停住哭泣,哽咽道:“想不到……想不到我們母子還能見面,老天爺有眼呀。你回來了,回來了好呀,珂兒辛苦了……”

太后忽然想起慘死的李重吉,緊緊攥著李從珂的手,眼淚又一次滾落下來,泣不成聲地道:“孩子,你們回來的晚了……晚了呀,聽說朱弘昭那個畜生把吉兒也害了。這個畜生,這個畜生。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孩子呀!珂兒,你要挺住,要挺住呀。要以朝廷大事為重……”

“母后……”李從珂強忍著眼淚,長嘆一聲道:“孩兒還在潼關時就聽說了,吉兒為父皇的江山也算是盡了忠,那是孩子的福分,母后不要再為他難過了。保衛咱大唐江山能不流血嗎?二弟不也是讓他們害了嗎?這個仇孩兒一定給您老人家去報,母后節哀順變吧。”

說到這里,他轉身對張破敗道:“那兩個逆賊畏罪自殺了,這不能算完,你帶人把他們的家人、連同九族,統統都抓起來,聽后處置。”

“是,殿下。”張破敗轉身離開了。

太后再次拉起李從珂的手,接著剛才的話頭道:“你回來了就好啊,榮兒德薄福淺,沒有做皇上的命,你父皇留下的江山就指望你了……”

“不,母后,現在大位已定,君臣分際,孩兒打算與駙馬去把皇上接回來……”

“你好糊涂呀。”太后打斷李從珂的話,“厚兒雖說是你父皇的骨血,

可他繼位這四個月都做了些什么?他沒有主見,聽信讒言,不忠不孝你莫非想讓你們父子們九死一生才打下的江山毀在他手里嗎?你父皇一生磊落,從沒有私心,常與哀家說你仁孝至誠,有膽有謀,早就有意把大位傳給你。可哀家心有偏私,想讓榮兒承繼皇位。是為娘糊涂,是為娘害了榮兒……”

太后又一次傷起心來,李從珂忙攙住皇后道:“母后放心,這個教訓想必皇上一定會警覺起來的。有孩兒與大臣們的幫襯,皇上一定能洗心革面,把事情做好的。”

太后把臉一沉,把手從李從珂腋下抽出來,正色地說道:“既然你們把哀家尊為太后,按我大唐制度,太后說的話就是懿旨,是么?那哀家就再下一道懿旨,你們都聽好了:潞王李從珂仁孝忠勇,功勛齊天。承先皇旨意,著潞王李從珂即皇帝位,廢李從厚為鄂王。”

“母后,我……”李從珂急得不知說什么。

站在一旁的石敬瑭悄悄捅了捅他,說道:“殿下,你就應了吧,這可是母后的一片好心呀,不要再推辭了。”

“我……”李從珂看看石敬瑭,又看看范延光、韓昭胤幾個,無奈地搖著頭,跪在太后面前道,“母后,孩兒何德何能,如何能承繼父皇操勞一生所換來的江山社稷?這不是難為孩兒嗎?”

“珂兒不要再推辭了。你父皇晏駕后,中原一時無主,契丹、吐蕃、韃靼還有那些不安分的藩鎮,不定要生出什么歹意,你要多留心他們,不要讓他們鉆了空子。哀家不懂得軍國大事,過不了幾年也將隨你父皇去了,只要你對得起為娘的一片好心,為娘也就瞑目了。還有一事,榮兒的一家大小都讓他們殺了,到現在還沒有個安息之地……”

“母后放心,孩兒絕不相信二弟會逼宮謀反。孩兒一定按秦王應享的哀榮重新安葬,其夫人、孩子都給予封號,并派人看守陵墓。”李從珂忙說道。

“你有這個心為娘很高興。嗨!人都死了,要那封號做什么?只要有個土堆我也就放心了。”說著,太后轉身擦了擦眼淚,對李從珂道:“你去吧,你父皇的靈柩還在正殿里,去給你父皇磕個頭去吧,大臣們都在那里等你呢。”

辭別了太后,李從珂去正殿祭拜李嗣源的靈柩。馮道先一步來到安放李嗣源靈柩的正殿,百官門已經在那里等了很久了,馮道把太后的懿旨傳達給這些大臣。

李從珂一見李嗣源的靈柩,哭著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哭訴了一番,大臣們都被李從珂的真誠所打動,又陪著他哭了半天靈。

馮道見哭得差不多了,搬了把椅子放在正中,從地上扶起李從珂坐好,高聲誦道:“奉太后懿旨,請潞王殿下在先皇靈前即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忙不迭地隨著馮道的唱禮,行了三跪九拜大禮。

公元934年春,李從珂在李嗣源靈柩前即皇帝位,改元清泰。

主站蜘蛛池模板: 阳信县| 通海县| 汕尾市| 永靖县| 武定县| 沈丘县| 葫芦岛市| 张家口市| 濮阳县| 天台县| 视频| 双峰县| 嫩江县| 哈巴河县| 景洪市| 巩留县| 虎林市| 武宣县| 靖州| 延津县| 江口县| 航空| 黎城县| 东阳市| 江城| 莱西市| 贞丰县| 剑河县| 清新县| 宜宾县| 哈巴河县| 呼图壁县| 小金县| 县级市| 九龙城区| 景宁| 沅江市| 无棣县| 大庆市| 漳平市| 东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