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如果我最后堅持不住了,我想回家,可以么?”第二天我去醫院看望阿倉的時候,他如是說。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向命運屈服。
“不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
我也不約而同的屈服了。阿倉的病已經越來越嚴重了,讓他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情,才是我能做的事。
“你先治病,你一定會好的。”我說。
“嗯嗯,我一定會好的!”他笑著說,“哥,我還想見見小蝶。”
他嘴上說著樂觀,心里卻比誰都害怕突然死亡吧。他就這樣,他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了生命的最后三年。
“她爸爸的電話呢?我幫你聯系她。”我也想找到小蝶,我也想見她,哪怕一次。
心理教育獨特的魅力在于,所有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心理行為,一個人無法把身邊的人統一到和自己一模一樣,但可以努力引導那些不正常的心理行為歸回正軌。
當老師兩天下來,并沒有發現學生里有不健康的表現。
“喂?”接電話的是個年輕男子,應該是助理吧。
“你好,我想找周沐蝶。”
“董事長女兒現在不在這邊,不好意思。”
“那她在哪里?”
“對不起,無可奉告。”
“那…請你幫我轉達一句話可以么?”我焦急地說,“你就跟她說,阿倉住院了,在我這邊的醫院,有可能的話,來見見他吧。謝謝你了。”
“好吧。”他掛斷了電話。
“也是助理接的?”阿倉問我。
“嗯嗯,不過他應該會給我轉達吧。”
“哥,我餓了。”他笑嘻嘻的,讓人開心不起來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吧。”
“買來的太貴了,哥,我給你錢買菜,然后你做給我唄,早飯午飯。”他說到。
“我做?”我不太會做飯,所以問到。
“對呀,我覺得像你這種心思縝密的人做飯一定特別好吃。”
“好吧,但是,”我突然意識到什么,“為什么你給我錢?”
“因為我請你幫我做呀,嘻嘻。”
阿倉來自窮人家庭,本就沒有多少錢,從阿倉下生帶來的病,更是給他們家砸下一塊巨大的石頭。阿倉說,在他十歲的時候,他的爸爸就跟著別的女人跑了,這十幾年都是媽媽把他拉扯大。也就是說,他甚至一直住院都很難,還怎么給我錢買菜。
“不必了。我也要吃飯啊,就多做一人份的就是了。”我堅定的說。
“那好吧。”
“那我就回去給你做飯了,很快回來,等著。”我起身離開了醫院。
從醫院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一通電話,是一個陌生號碼,我很快就接了,是她。
“喂?”電話那頭發出略帶哭腔的聲音。
“喂。”我只是回應了她,那一刻所有的問題好像都不重要,只想靜靜一直通著沒有聲音的電話。
“哥?”她放聲哭出來。
“是我。”我說。
“阿倉他怎么樣了?”
“一切都還好,病情比以前重了,這幾年四處求醫,聽別人說我這邊的醫療資源可以治療他,所以過來我這邊住院了,住宿什么的都安排好了,明天要開始用藥了。他說想見見你,所以我就打到你爸爸那里去了。”
“你們在哪?”她哽咽到。
“在我大學這邊啊,我還能在哪,”我自嘲到,“你能找到我的就兩個地方,大學和家里啊,我碩士剛畢業,等著博士入學。你呢?”
我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她。
“你這幾年去哪了?”
“我…”她頓了好久,“我明天動身去找你們吧。”
“你是不是聽岔了,我問你這幾年在哪?”
“我跟我爸爸來他公司這邊了,我明天動身回去找你們,需要我帶些錢回去么?”
錢,這是個很實在的問題,阿倉肯定是沒錢了,他媽媽或許還有一些,我雖說有些積蓄,卻不足以支撐阿倉一直的治療,我們確實很缺錢。
“要…吧。”我糾結著說,“對不起,小蝶,還要你帶錢過來。”
“沒什么,這是我應該做的,”她停了一下,“這是做姐姐應該做的。”
“可我做哥哥的已經做不了更多了。”我很愧疚,自認為是他們的長輩,卻不能在他們遭受苦難的時候給予幫助。
“沒關系的哥,等我回來。”
“好。”
“那再見。”
“再見。”
我好久都不舍得放下手機,這個我默默喜歡很多年的女孩,就要再次出現在我身邊了。我不知道她這幾年過得怎么樣,開心或者不開心,是不是還患有抑郁癥,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愛哭(剛剛的一通電話已經確認了她還是愛哭),是不是長胖了變漂亮了,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我很想再次見她。
而不是隔著電話聊天。